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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凤玉
卫鹤鸣迷迷糊糊睡了一宿,连梦都没做一个,次日是被窗外的鸟鸣声风声给唤醒的。
初醒时脑子还混混沌沌的不甚清醒,只记得自己在宴席上同贺岚等人吃酒,被敬了不少下去,似乎楚沉还来了……想来也是许久不曾醉过,却不知怎么今年中秋便喝得多了,连事都记不清了。
“础润……”卫鹤鸣揉着额角,习惯性地唤了一声小厮,用手撑着被褥起身,却不想触到了满手的温润。
卫鹤鸣立时一僵,缓缓低下头,正对上楚凤歌那含笑的眼,和他手掌下那一小片暖玉似的肌肤。
“殿、殿下!”卫鹤鸣飞快地缩了手脚,窜到了床脚:“殿下怎么在这……”话还没说完,他便见着了房里陌生的陈设,改了口道:“我怎么在殿下这里?”
楚凤歌挑了挑眉:“你不记得?”
卫鹤鸣扶着额思索了许久,也只模模糊糊想起自己似乎是揣着酒壶离了席,喝多了跳进王府的荷花池子里,至于为什么跳进去,跳进去之后又做了什么,他是半点都想不起来的。
这时外面有仆役送了醒酒汤进来,卫鹤鸣一手接了,却见那仆役看他的神色古怪,不知是惶恐还是探究。卫鹤鸣心道,自己莫不是有什么失态之举,在瑞文王府人的面前失了脸面?
“我昨夜……”卫鹤鸣揉了揉太阳穴,就着碗口喝醒酒汤。“可有什么失礼之处?”
“你说要同我共浴。”
“噗——”卫鹤鸣一口醒酒汤全都喷了出来,盯着楚凤歌目瞪口呆。
楚凤歌眯着眼后倚,他中衣本就是胡乱穿得,这一倚几乎半个精壮青涩的少年身躯都露在了外面,一双眼里带着邪气:“怎么?连我衣裳都弄湿了,解元郎却想翻脸不认账?”
“咳,在下确实是……记不得了。”卫鹤鸣不自在地缩了缩,颇感狼狈。“还请王爷恕罪。”
“解元郎这是想不了了之?”却不想楚凤歌只盯着他不肯移开目光,嘴里说的话却让卫鹤鸣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解元郎是忘了昨夜说我觊觎于你,硬扯着我陪你共浴,还戏弄本王的事情了?”
“戏弄?!”卫鹤鸣大为震惊,他从前也喝醉过,却从不曾听说过自己酒后竟如此失德。“王爷可是弄错了什么?”
楚凤歌却轻笑一声,那笑竟带着些旖旎艳丽,让卫鹤鸣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楚凤歌瞧见了,笑得便更开心了:“昨夜你还说我笑起来好看,解元郎酒后吐得果然是真言。”
卫鹤鸣一愣,楚凤歌容颜出色,尤其笑起来最是惊艳。万没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思竟在酒后倒了个底朝天,甚至酒后失态还被捉了个现行,忍不住红了脸。
连这都被楚凤歌知道了,那这么说,楚凤歌说的那些果真不是诓他的?自己酒后竟真将小王爷给调戏了去?
卫鹤鸣还没想明白,楚凤歌便指着那浴桶道:“你不肯叫人进来服侍,也不许我走,让我跟你一同休息。”他暧昧地勾了勾唇角,话里有话。“现在倒可以问了,卫解元,本王伺候的你可还舒坦?”
卫鹤鸣哪还有什么伶牙俐齿,硬着头皮告了罪,想要缩下床去,才发现自己的中衣早就不翼而飞,一直是赤裸着上半身,实在不是很雅相。“殿下,在下的衣物——”
楚凤歌道:“昨夜你跳进池子里,全都湿透了,我身量又和你差得远,只得委屈你这样将就一夜了,你那身衣裳现在也该烘干了。”
卫鹤鸣这才松了口气,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尴尬个什么劲,前世跟楚沉私交甚笃,也曾秉烛夜谈抵足而眠过,可这一次他好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卫鹤鸣刚想出去讨衣裳,楚凤歌却随手掀起一件外袍披在他身上,笑道:“你还真想这样出去?”
卫鹤鸣这才不那么尴尬:“我身体好得很,哪就这样娇贵了。”
楚凤歌却隔着袍子箍紧了他的手腕,慢悠悠道:“卫解元知道七夕么?”
“乞巧节?并不是早过了么?”卫鹤鸣疑惑,不知为什么楚凤歌忽然提起这个来。
楚凤歌仿佛闲话一般:“那牛郎藏了织女的衣裳,便那样好运得讨了个媳妇。”忽的一抬眸。“你说我若不将衣裳还给解元郎,是不是解元郎也得光着身子嫁进我王府的门,在我府上呆一辈子了?”
卫鹤鸣脸上刚褪下去的温度瞬间又涌了上去,几乎是甩开楚凤歌的手落荒而逃。
楚凤歌到底上哪里学来这些污言秽语的!
楚凤歌却一个人卧在榻上止不住笑意,方才那模样,任谁也不敢信那个谦和持重的先生还有这样一面。
哪还有什么鹤骨松姿,活像是被拔了毛,差点便端上桌的飞鹤,狼狈仓皇的可怜。
却让人更想折腾他了。
楚凤歌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恶劣情趣,可自前世到现在,无论是鲜衣怒马的鹤相,还是坦然自若的先生,他都想着——如何将先生光鲜的一面撕去,露出那人失控慌乱,却只属于他的模样来。
最好能剥皮拆骨,煮熟了,吞下肚子,只专属他一个,那才是再好不过。
卫鹤鸣哪里想得到楚凤歌这些心思,逃出瑞文王府时连头都不敢抬一下,马车也不晓得租,一路竟是用脚走回卫府的。
连回家门时满脑子都还是楚凤歌的模样,险些同卫鱼渊撞上都不自知。
卫鱼渊挑了挑眉,上下扫视他一眼,仍是那四平八稳的语气,淡然道:“慌慌张张,不成体统。”
卫鹤鸣这才惊觉,抬头冲她笑了笑:“阿鱼起的好早。”浑然不知现在已是日上三竿。
卫鱼渊轻斥:“你还知道回来。”
卫鹤鸣一愣,这才想起昨夜自己竟是一宿未归,也不知父亲知晓了没有:“阿鱼,父亲可知我昨夜没有回来?”
卫鱼渊瞪他一眼,将他扯进屋子,又关好门,才竖起了眉数落他:“你好歹也递个信回来,昨日若不是我换了衣裳替你遮掩,只怕今日你又逃不了一顿好打!”
卫鹤鸣心知无事,又见卫鱼渊气色不好,只怕是因为他昨夜没了音讯,教她担心了一宿,便腆着脸去讨好鱼渊:“好阿鱼,这回便又多亏你了。”
鱼渊冷眼相对:“你竟也敢夜不归宿了,到哪里疯去了?”
卫鹤鸣刚想开口,却又想起了楚凤歌说他酒醉后做的那些糗事,忍不住红了耳根,又撇过头去:“也……也没去哪。”
鱼渊见他这模样,又见他衣裳凌乱,腰带也不甚整齐,显然是脱了又穿他,神色便一下肃然一起来了:“你……莫不是去了那些不该去的地方?”
卫鱼渊虽然年少,却博览群书,不仅限于正经书籍,卫鹤鸣那些不甚正经的玩意,她也是看过的。
她见卫鹤鸣如此,立时便想歪了。
卫鹤鸣这才反应过来,无奈道:“阿鱼你想到哪里去了?不过是中秋贪杯了些,在同窗府上借宿了一夜。”楚凤歌也算是他的同窗了。
卫鱼渊却看了他一眼:“你我双生,你那些心思又何必瞒我?”说着指了指他腰间的玉佩:“你这玉佩是哪来的?也是同窗的不成?”
卫鹤鸣一愣,解下自己玉佩,俨然不是自小带到大的那只鹤,而是一只凤。
卫鹤鸣向来不大在意身上配饰,若不是阿鱼心细,只怕他还没发现这玉不是他的。
鱼渊抿了抿唇,盯着这玉半晌,神色却更凝重了些:“……这玉质贵重,纹案又是凤,鹤鸣,你跟我说实话,你究竟去了哪?这世道女子名节贵重,你若是……我自替你想想法子,万不可有负于人。”
卫鹤鸣还愣着神呢,鱼渊已然脑补出一本子的西厢记牡丹亭来了。
卫鹤鸣知道自家阿姐向来想得多些,老实向她解释:“我昨夜是宿在瑞文王府了,这玉也是小王爷的,他名唤凤歌,自然雕的也是凤,只怕我一早走的匆忙,拿错了。”又顿了顿。“先前不肯跟你直说,是因为我昨日实在是有些酒后失德,撒了酒疯,让小王爷看了些笑话,又哪好意思让你知道?”
鱼渊见他不似作伪,这才松了口气,道:“这玉贵重,你还是早些送还回去吧。”
转而又教训起他宿醉未归的事来了,卫鹤鸣心道旁人犯了错至多被父亲责骂,到了他这里却有个阿姐先来唠叨一番。
虽这样想,可卫鹤鸣自知理亏,却也只有听着的份。
他却忽的想到,这玉分明是他去取衣裳时那仆役一并交给他的,哪有弄错一说。
那这玉……
卫鹤鸣忍不住叹了口气。
前世今生,楚凤歌怎么总惦记着他的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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