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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动作一滞,接着便听帐外传来一声恭谨的轻呼:“主君?”
是护卫遍寻不到已经落入陷阱的困兽踪迹,终于找到这来了么?那把她拖进浴桶也是为了掩护她?但她刚才进水时搞出那么大动静,除非那人是个聋的,她倒要看看,他怎么跟人家解释。
安静而服帖的靠在他胸口,忽觉头顶一沉,却原来是他悠哉的将下巴搭在了上头,顺道附送一声喟叹:“刚刚好!”不等她发作,他声音微抬,云淡风轻道:“嗯,没事,都歇了吧。”
她又想多了,王瑄是主,来人是仆,何须解释!
那即是说,这不是真心实意的掩护,那就是正儿八经的调|戏了?卫戗又开始挣扎,扑腾的浴桶内药汤哗啦哗啦直响。
来人迟疑道:“主君?”
他四两拨千斤,毫不费力压住她,气息也不见紊乱,清淡道:“送两身家僮的衣裳来。”
优秀的奴仆,懂得“听话”的精髓,没有多余的“为什么”,于是来人称喏退下,但不等卫戗的反|抗出结果,他便折返,仍是立在纱帐外:“主君,长途跋涉多有不便,家僮新裳储备不足,这里有八岁、十岁、十二岁、十四岁、十六岁各一套,您看合适么?”
王瑄头也不回道:“行了,退下吧。”
直到周遭复归寂然无声,王瑄才又轻点了一下卫戗脑后,然后放开她。
一获自由,卫戗首先要做的就是与王瑄拉开距离,她想立刻站起来,但没能成功,反倒不由自主往前栽,幸好在紧要关头及时出手撑在桶沿上稳住自己,才中止了这类似投怀送抱的举动。
直到这一刻,卫戗才觉察到自己手脚虚软,身体麻痹,低头看向位于自己双臂间,王瑄那仰起正对她的脸:“你这药浴有问题。”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说出心中所想。
他红唇微翘:“假如我一早料到你今晚会来,便不会让桅治下那几味猛药了。”说罢咬住自己下唇,须臾,便见了血。
愕然的卫戗呆愣愣的看着王瑄,纵然他的眉目被锦带遮掩,可她还是觉得此刻的他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冶。
也就在卫戗愣神时,王瑄突然动了,只见他一手勾住她脖子,将她的头拉低,另一手捏住她下巴,送上自己沥血的唇。
真是岂有此理!卫戗怎能不挣扎?
“解药,吃下去。”言简意赅。
清白与性命,孰重孰轻?
裴让和姨婆还在等她回去,芽珈更不能没有她……一咬牙,闭上眼,就当他是仇人好了——不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能生啖其肉,活饮其血么!
可后来他居然又说:“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嗯,你吃的太用力了,我觉得有点疼。”
听完这话,卫戗只觉心口一堵,差点气昏过去:“王瑄,你不是高洁典雅的有如谪仙一般的君子么,这么做也不怕污了你琅琊王氏十一郎的盛名?”
好一通冷嘲热讽,但他浑不在意,轻描淡写道:“又没有外人。”
一直蹲在旁边高架上,举着一边翅膀遮住头脸的渡引从羽毛间探出小脑袋,插嘴道:“阿引也不好意思出卖主君。”
她个女人更不好意思出去声张,恨声道:“脸皮厚比城墙。”
油盐不进的王瑄轻抚自己的唇,呢喃:“肿了呢!”又道:“原来是这样的滋味啊!”最后放下手,对她理所当然道:“就这样吧,
我予你三个承诺,你把玉牌送回来。”
这是正经买卖,感觉体力稍稍恢复了些的卫戗果断拉开和王瑄的距离,不过仍旧站不起来,只好倚在他对面桶璧上坐着。
其实住在山里,像只野猴子一样长大的卫戗贞操观念并不强,何况她还死过一回,实在懒得纠结那些没用的,真要追究起来,她已经活过三十来年,而他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看这表现,也不是个有经验的,这分明是她更占便宜啊。
所以,此刻卫戗更关心的还是:“真的只要是你能办到的,不管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为我做到?”
他颔首:“嗯。”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是不超出我能力范围太远的要求,我都会尽最大可能的满足你。”
他也太好说话了些,反倒叫她生疑,或许这是个圈套也说不定——他认识她的声音,却不知道她究竟是谁,或许是打算诱以重利诓她乖乖奉上玉牌,事成之后,杀她灭口……
若然如此,鸡飞蛋打是小,丢掉性命可就亏大发了——怨不得她疑神疑鬼,要知道就在几个月前,她刚被自己的夫君和姐姐合伙坑害,下场绝对够凄惨,那锥心的背叛使她成了惊弓的鸟,这尤其深刻的实例再一次教育她,遇事三思而行!
就在卫戗胡思乱想时,王瑄抬手解开自己左手腕上那条花纹繁复的乌金链,捉住她的右脚,就将那乌金链系到她脚踝上,等卫戗反应过来,王瑄已经退回原位。
卫戗弯腰曲膝,双手探入药汤下拉扯右脚踝上的乌金链:“这是什么东西?”
王瑄懒洋洋的靠着浴桶:“口说无凭,此物自我出生后便一直戴着,从不离身,今日我将它暂存于你处,待到他时我践诺之后,你再将它取下还我。”
“你王十一郎从不离身之物,想必十分珍贵,就不怕我把它弄丢了?”
“无碍,此物除我之外,旁人是摘不掉的。”
还在拉扯乌金链的卫戗一听这话,豁然抬头,眯着眼审视王瑄露出来的下半张脸,试探道:“你有没有活砍人脚的嗜好?”
王瑄轻笑出声:“我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你,可你还是不相信我。”叹了口气:“我若有心使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只管拿住你,叫你家人将玉牌送来便可。”
卫戗本想说“挟持人质,勒索财物,会破坏你的大好形象……”,但这话出口之前却又想到:背信弃义,背后捅刀,还不是一样落人口实?前者是真小人,后者是伪君子,不管怎么做,都不是好东西,暴露只是时间问题,王瑄犯不着冒这个险——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琅琊王氏下一任族长,区区几个小钱未必看在眼里,而且她在上辈子也没听说他有什么不良记录。
想到这里,卫戗的眼睛已是亮晶晶——捡来的玉牌换王瑄的三个承诺,这就是空手套白狼啊,傻子才不干,早早想好三件事,让王瑄赶紧办了,然后她就躲他远远的,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嗯,她目前最想干什么来着,让他改道,要不要直接开口呢?
还是算了,万一给梁逐他们知道她是有意拖延,没准直接押她上千里马,抄近路飞奔回家丢进司马润那火坑里。
决定之后,卫戗把她之前考虑过的问题提出来:“假如我第一个要求是你说过的一箱珠宝外加一箱黄金呢?”
他勾起被蹂|躏惨了的嘴唇:“如果换我是你,肯定会要求更多。”
“要是太贪心,搞不好到头来成了竹篮打水。”卫戗笑了一下,然后敛了自嘲的表情,正色问道:“你们王家装金银珠宝的箱子多大?可别告诉我,跟胭脂盒差不多。”
“你可以自己抬箱子来。”
看王瑄的态度,卫戗突然想起那块被她随便丢进箱子里的玉牌,这叫王瑄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拿回去的东西,它本身应该没那么值钱,那珍贵的便是它所代表的意义或者它的实际用途……卫戗突然有点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那玉牌是干什么用的?”
王瑄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卫戗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没想到他突然出声:“或许是我的未来吧!”
未来?是指前途?难道传说有假,他那王家继任族长之位并不是十拿九稳,只有把这块玉牌拿回去才会获得认可?
也不对啊,那她前世捡到的那块“瑄”字牌又是怎么回事?从那天晚上的事情看来,王瑄是早就知道那个地方的,既然这玉牌对他来说那么重要,他一早就把它拿回去好了,又怎么会等她捡到,他再想方设法讨回去,而且从前世司马润的举动看来,那块“瑄”字牌同样很重要……
卫戗越想头越大,算了,如今这世道,哪个门阀士族家中还没有点不为人知的秘辛呢,她可别挖得太深,到头来没因狠敲王瑄的竹杠得罪王家,反倒因为知道太多被灭口,那她重活这一回还有什么意义啊?
抬抬胳膊动动腿,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卫戗哗啦一声站起来,动作利落的翻出浴桶,低头看了一眼右脚踝上的乌金链,嘴角抽了抽:“玉牌我会在方便的时候拿来给你,告辞!”抬腿就走,伸手撩起纱帐,一眼就看到外面案几上摆成一排的五个托盘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
“换上吧,穿着湿衣服出去,给夜风一吹,怕是要害病的。”
“我身强体健顶得住。”开什么玩笑,在这里换衣服,要是他眼睛上那锦带是闹着玩的,她衣服一脱,他立刻摘掉锦带,那她岂不是又摊上损失了!
“那就挑一套合身的带回去,下次再来不想被人发现,就穿它。”
卫戗想了想,还是顺从了王瑄的“好意”。
当然,她接连两天晚上都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害姨婆十分担心,当她的面给裴让下了狠令——除非她洗澡和出恭,余下时间,严盯死守,再让她出事,就拿他是问。
但让她带着裴让去见王瑄,呃,她这位义兄的样貌属实有点扎眼,才几天时间,就有七八位待字闺中的小姑,或明或暗旁敲侧击的打听他的情况……所以说,把他带到王家人面前一晃悠,不出半天工夫,王瑄就能把他从上千人之中揪出来,这样实在不好,该想个法子才行!
第二天,卫戗又躲进后面那辆载货的带蓬牛车里,将地图摆在箱子上,举着那玉牌翻来覆去的看,正这时,牛车突然停了,卫戗忙收起玉牌,撩开帘子看出去:“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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