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2.10

何其有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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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宋氏的丑闻,宋时打了个饱嗝,将手机摁进酒杯里,以为这样就看不见有关宋氏的信息。一杯杯灼喉白酒下肚,没有浇热他日渐绝望的心,反而牵扯出更多细细麻麻的前尘往事。

    ——借酒消愁愁更愁,古人诚不欺我。

    “再来一杯。”他目光迷.离的转向调酒师,身体已经不大协调,伸手险些打翻了垒叠了数层的酒杯塔。

    “需要帮您叫位代驾吗?”调酒师将调好的酒退向宋时,见来人醉得狠了,于是礼貌问道。

    宋时看了他一眼,扭头稀里糊涂对着空气笑了:“不用,我没醉。”

    舒缓柔和的灯光开始急速旋转,晃人眼球却引人夺目,让人不由望向舞台上刚刚上场的乐队。

    适巧午夜十二点倒计时响起。

    “十、九、八...”

    打鼓棒击打擦片与军鼓的声音募的响起,声音低沉,极具爆发力。

    “七、六、五...”众人一起呐喊着,挤向舞台下方,疯狂者已经脱掉了外套,开始扭.动起来。

    属于他们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宋时在冷风中回头看酒吧的名字——“怯春”,一个瘦削熟悉的身影随着前面男人的身影走进酒吧中,他摇摇头,揉揉眼,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明山!”

    他喊了一声,舌头木得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自己到底喊了什么。

    这是个gay吧,明山怎么可能在这里。

    宋时低笑一声,浑浑噩噩走向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夜空中涌出的黑云遮住了朦胧微弱的星光。

    司机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路面,将雾灯打开,心里有些糟心。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将头探向窗外吐得分不清东西南北,车内都是挥之不去的酒气。幸好男人出手大方,愿意以十倍的价格去离这里稍远的海边。

    天际传来一声炸雷,司机收钱的手抖了抖,对这位豪爽的客人道:“快下雨了,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家?”

    宋时朝他露出一个不悲不喜的笑容,推开门径自下车。

    ...家。

    他没有家。

    偌大的客厅,昂贵的家具,价值不菲的装饰品所组成的只是一个屋子。

    宋时无视“深海水深,禁止进.入”的警告牌,纵身翻过栏杆,脚踩进松软的沙滩。

    暗潮涌动的海水与天地同色,宋时脱掉鞋子,双手拢整齐摆在潮水触不到的平地。

    就像若干影视片中出现的自杀的慢镜头,赤.裸的脚掌在海水中行走,碰到贝壳和海藻,海水的浮力使得他的衬衫鼓胀起来,海风吹起他潮湿杂乱的头发。

    再向前一步,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

    他就可以同被执行死刑的父母一起下地狱,不必再因对叶晨犯下的错误愧疚,不用面对气焰嚣张的董事们和周围冷冰冰满含深意的探究眼神。

    走在马路上,路人朝他投去的每一个眼神,在宋时看来都像是戴了一副有色的眼镜。

    在他最需要明山的时候,对方早已不告而别不见了踪影,而在他代替叶晨做财务的这段时间,顺手带去了大笔的钱财。

    宋时觉得难以置信,明山那么爱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就这样,他已经给不了明山什么了,就该放手。

    宋时望着天空落下细密的雨水,猛得将头扎进水里。

    再见,这个世界。

    我来过一次又一次,却仍然不明白存在于此的意义。

    “喂!你干什么!”

    一双大力的手臂将他从海中拖了出来。

    大雨如豆噼里啪啦从高空砸在脸上,宋时吐出几口海水,漠然的看着重新折返的出租车司机。

    司机人高马大身材健壮,轻而易举将犹如行尸走肉的男人拖回出租车里。

    出租车内摆放着宋时不慎落下来的一个公文包,里面除了一些密封起来的文件还有两部手机,一部坏了,另一部只有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司机发现车上有失物是源于手机的震动,开车走出去才不远,于是他当机立断折回来将东西送还回来,谁知眼前就出现宋时跳海的一幕。

    手机锲而不舍的震动起来。

    “别的事等一等再做,接电话。”司机道。

    宋时看见手机上的号码,立即坐直了身子。

    ——是明山。

    “宋时,你在哪儿?”

    明山的声音听起来惊慌失措,语气中夹杂着巨.大的恐惧,“我打了你十几次手机,救救我!”

    宋时故作镇定,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先别管,你快过来。”明山道。

    手机那边传来殴打辱骂的声音,接着是明山一声惨叫。

    “三十分钟内一定要到!宋时,你不来我就没命了!”

    声音凄惨卑微的不忍细听,宋时挂了手机,一把握.住司机的肩膀拼命摇起来:“去‘怯春’!”

    关上车门的瞬间,九天之外发出一阵阵惊雷。

    翻滚的乌云像是一道遮天碧地的海浪,又像是怒发冲冠的恶龙,裹挟着雷霆万钧,笔直砸落人间。

    “再快点!”宋时喊道。

    他不能再失去上一世唯一还爱着他的那个人,他不能失去明山。

    “好嘞,”司机露出一抹笑意,“跟你说我是空军退役的你信不信——”

    一声巨响,他自得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明黄的闪电劈向街道旁参天古木,巨大的威力直劈到树根,两人才能合抱的树木毫无预兆的摔向马路中央。

    司机猛得打弯,湿滑的地面控制不住冲向行人道,接着是栏杆,最终停在草地中央。

    还有五分钟。

    宋时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名片扔给司机,捡起手机,然后冲向马路。

    “怯春”就在路的转角往前三十米。

    前面是他唯一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啊...

    沾了血与水的手推开“怯春”顶楼的办公室,宋时揩去额头流到眼睫的血液,看清眼前的场景登时瞪大眼睛。

    办公室里有六七个人,皆是清一色的公子哥儿,将明山团团围在中间。

    “呦,这不是宋少吗?”

    有人认出了他,嘲笑一声:“正巧,这个人偷了我兄弟的宝贝,没钱还呢。”

    明山此刻已被打得鼻青脸肿,捂住脸,不敢看宋时。

    这几个人宋时怎么会不认识,是出了名的会玩:酗酒、嗑药、玩弄男女还出过人命。

    明山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

    宋时就是再傻,此刻也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宋少要不要先换套衣服?”另一人低笑一声,眼神像是在看一条狗。

    宋时双.腿快要软下去,他低头看看自己血迹斑斑的赤.裸双脚,沾了硝烟,满身湿透的衣衫,松开手,他叫了一声:“明山。”

    明山呜咽一声,扬起的脖子露出斑驳的吻痕和牙齿撕咬过的痕迹:“你一定要救救我,我没有钱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宋时难以置信的指着他,双肩颤抖。

    “什么叫怎么会变成这样?一直都是这样,”有人笑说,“对不对?”

    “你拿了他们什么东西?”宋时低声问,他给明山拉好衣服。

    上一世明山对他的照顾,就让他这一世来偿还。

    “蓝色火种,”明山艰难道,“我弄丢了,我不知道他这么贵重。”

    是一颗钻石,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赫赫有名的超级钻石。历史悠久可追溯到三百年前,原被私人博物馆收藏,后被博物馆的主人送给至爱,两人死后被不断拍卖,最终落在宋勒与手中——宋时幼时远远见过那颗钻石,他现在的财产抵不过他的价值。

    “那是宋先生借给家父进行研究的。”一直坐着的男子站起身来,他唇角含笑,眼角却带着凶狠的戾气,“我好奇拿出来玩一玩,没想到被这小子偷走了。”

    “今天不把东西南拿出来,你们谁也别想走!”

    办公室的门正要被关上。

    一声轻叱破空而来,泠然清冽:“别闹了!”

    宋时脸色忽变,再次打量身边各位青年皆是衣冠楚楚,或坐或站潇洒恣意,反观他自己累累如丧家之犬,圉圉似涸辙之鱼,衣衫褴褛,形容尴尬窘迫,恨不得一头撞死。

    青年们识趣的退出去,只留下为首的男人留下,他脸色变得苍白,正想诡辩:“我——”

    他正想解释,忽然看见青年背后的男人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我错了。”他道,然后沉沉低下头去,一副万分愧疚的样子。

    宋勒与是真的摸透了他的脾气,见对方这样,苏彦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暂不追究,你先出去。”

    门外一群看戏的还没有走。

    青年朝假意他们挥了挥拳头,笑骂:“真是不够义气!”

    “里面怎么样了?”他们探头探脑的问道。

    “不清楚,”青年笑笑,卸下心中压力,“走,出去喝酒去!”

    “谢谢你。”

    沉闷的空气终于想起了一丝声音,明山喜极而泣的声音想起来。

    苏彦顿觉索然无味,他细长的手指撑在桌檐,“我说了让你不要找他的。”

    宋勒与在看不见表情的地方,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撇了撇嘴,压低嗓音显得既性感有禁欲,“你说的最后一次见他。”

    是你吗?

    宋时近乎祈求的看着他,上一世你早就知道明山是什么样的人了是吗?

    那明山为什么愿意跟着我?

    他目送青年离开,扶起明山,忽听对方呐呐道:“叶晨刚刚给了我一大笔钱。”

    宋时眼前一黑,疯了一样追出去。

    宋勒与为他打开车门,青年钻了进去。

    宋时追着车尾声嘶力竭的大喊,苏彦在倒车镜看着对方狼狈的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宋时觉得冥冥中有什么东西一定是出了错,但是说不清道不明。

    叶晨没有像上一世什么东西都没有给他留下,除了明山之外,至少还他留下了宋氏。凭借上一世的经验,他抛开明山,拿着叶晨留下的那笔钱重新建立起另一公司,让千疮百孔的宋氏改名换姓焕然一新。

    宋时满心平静的站在高楼大厦中俯瞰半空景色,年轻的面容却已经满头白发。

    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堆堆的照片,那是他一直保存着青年在住院时期的照片。覆盖于顶层的,是定格在青年打球时的样子,他浑身汗津津的,背部的白衬衫被浸透了大半,眼神干净纯粹,令人着迷。

    那句青年立于日光下飘飞微尘中时说的话,与他的咚咚的心声合并在同一个频率上。

    ——我一定是得了很重的病,才会选择爱你。

    “宋总,该吃药了。”秘书敲开门提醒道。

    宋时看着对面楼上青年与宋勒与相视而笑的宣传海报,微不可察的笑了笑,不知道是第几次拒绝吃抑制精神抑郁的药物:“我没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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