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八十五章 结局(一)

陌上扶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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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宴是在某一天开会时候表现出了自己的异样的。

    她像往常一样跟随姜纬去接待一位意大利合伙人,女士穿着时尚的valentino长裙,身上萦绕着versace的香水味,这个味道她很熟悉,和薛昭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常用的,后来分手之后,情断味散,她再也没有用过。

    与意大利女士拥抱的时候,她清楚的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水味,胃里忽然没来由的翻涌起来,她急忙松开那位女士,忍不住掩嘴干呕起来。反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最后还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捂着嘴夺门而出,身后的姜纬对一脸不悦的客人们道了个歉便匆匆跑了出去。

    站在洗手间里,姜宴吐得昏天黑地,吐完之后,她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心里渐渐沉了下去。这样的情形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她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一些预感,可是她不敢去深究。

    从洗手间里出来,靠在墙上等着她的姜纬便立刻站直了身体,关切而又担忧的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没事,大概是早晨喝了牛奶的原因吧。”

    “去医院看看吧。”姜纬皱着眉,仍然担心的看着她,“走之前本来也该做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有哪里不舒服,早发现早治疗。”

    她知道自己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就算那只是个猜测,万一成真了,她也该做好准备。

    姜宴很爽快的点头答应了下来,可姜纬却仍然忧心不减。

    *

    预感往往是八九不离十的。拿着化验单从妇产科出来的时候,姜宴仍然没能从刚刚医生的话中回过神来。

    “你已经怀孕45天了,宝宝很健康,恭喜你要做妈妈了。”微胖的中年女医生和善而又温和的冲她笑着,尽管她的话已经非常直截了当了,可姜宴还是感觉自己没能完全理解。

    她怀孕了,要做妈妈了。

    而这个消息是在她决定离开的时候突如其来的。

    毫无疑问的,这个孩子就是在他们共度一周那段时间来到的,事实上她早该有了思想准备,那几天他们几乎日日欢好,并且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措施,有时候她早晨醒过来,都能感觉到有东西从身体里流出来。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真的还会怀孕。因为那次流产之后,医生亲口告诉过她,她本来就体寒,并且不易受孕,以后想要宝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正因为如此,她那几天才放任了自己和他,以为不做措施也不会有意外。

    可是医学也不是绝对的,她到底还是大意了。

    送她来医院的是姜纬的助理,因为是男助理,不方便跟在她身边,所以就在医院楼下等着她。但看她上了车之后脸色不大好,助理立刻问道:“副总,检查结果怎么样?”

    姜宴勉强扯扯嘴角,“没事,一点小毛病。”

    她虽然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但是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就算是姜纬也不行。

    晚上吃饭的时候,姜纬状似随口的问道:“你上午检查的怎么样?”

    姜宴的手顿了顿,扒拉着米饭,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没什么,就是胃不太好。”

    “真的?”姜纬扬高尾音,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质疑。

    姜宴头也不抬的说:“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姜纬忽然停下了动作,定定的看着她,几秒之后,他一把将手里的筷子摔在桌上,拍案而起厉声道:“你怀孕了!你还说你没骗人?!”

    大概是他爆发的太过突然,姜宴被他吓了一跳,皱着眉反问:“你吼什么啊?”

    就连坐在对面的姜正远也被他惊到了,放下筷子不悦道:“小纬,你这是做什么?”

    “她怀孕了,爸!她怀孕了!”姜纬豁然起身,站在他们面前,怒其不争的看着姜宴,痛心疾首道:“她又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好不容易才从过去的伤痛中走出来,她现在又死性不改的跟那个男人有了纠葛。”他说完又转头对姜宴悲愤道:“你难道忘了他当初是怎么抛弃你的?你忘了你在手术台上垂死挣扎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吗?他和他的前女友在一起!姜宴你怎么这么没脑子?就算死了一次都不能给你一个警告吗?”

    他愤然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屋里,姜正远也转头看向她,欲言又止道:“小宴……”

    姜宴看着桌面不做声,半晌之后才悠悠的说道:“对,我是怀孕了。”

    “你!”姜纬气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才气道:“你怀孕了还不告诉我们?难道是要偷偷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姜宴沉默了几秒,继而点点头,毫不掩饰的直白道:“对,我是要把它生下来。”

    “你疯了?!”她话音刚落,姜纬便提高声调责问她,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小纬!”姜正远有些生气的打断他,“你听你姐姐先说完!她不是小孩子了,我相信她有自己的判断力。”

    姜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放缓语气对姜纬说道:“小纬,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想什么,你们一定觉得我这样做很不理智,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孩子在我的身体里,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姜纬有些诧异,“你不打算告诉他?”

    姜宴决绝的摇头,“不。”

    她很清楚薛昭的性格,他现在尚且不肯放手,要是让他知道她有了孩子,他更加不可能放弃。更何况她也不想为了任何人和事跟他和好。

    “所以……你不会为了他而改变决定,还是会离开的吧?”

    “那当然。”姜宴忽而浅笑,“我说过,我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以后只不过要两个人去了。”

    “那就好。”

    姜纬总算松了口气,他真的怕姜宴再为了薛昭停步不前,他希望重新看到那个坚强自信的她,而不是那个为了薛昭死里逃生的她。

    *

    姜宴乘的航班是中午的,薛昭却一早就来姜家门口等着她。

    她走的那天是个雾天,大雾弥漫,能见度很低,就连马路对面的建筑物都被笼罩在云雾里,朦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这个世界。

    薛昭坐在车里,看着外面雾气袅袅,不由得又想起了他们初见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雾,不同的是,那一天是他们感情的开始,今天却是他们感情的终结。

    这样的情绪真的是不能有太多,每想起一次都是剜心削骨般的痛,痛感从心开始蔓延,一直延续到神经末梢,让他整个人都是颤抖麻木的。

    姜纬拉着她的箱子和她一同出来,身后是被文姨推出来的姜正远。他坐在车里看着她俯身抱了抱姜正远,很简单的动作,也不见得有多么父女情深,可是他们分开的时候,他隔着那么远,还是看见了两人眼底翻滚的泪水。

    他下车迎上去,从姜纬手里接过行李箱的时候,他很清楚地看到了姜纬眼中浓烈的愤恨和怨憎。

    曾经剑拔弩张的父女,如今可以相视拥抱。曾经不屑一顾的姐弟,如今也可以惺惺相惜。她身边的一切都变好了,唯独他们之间越变越糟。

    薛昭咽下喉头的苦涩,待她坐好之后才缓缓发动了引擎。

    一路上他不知回头看了她多少次,像是要把她所有的表情都在分别前印在脑子里一样,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眼中是百转千回的不舍和悔恨。

    姜宴转头看向窗外,故意把他的视线撇在一边,直到遇到一个时间很长的红灯时,她才转过头,缓缓开口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她忽然开口,薛昭明显有些喜出望外。

    “我们结婚那天……就是我流产的时候,你在哪里?”

    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有问出口,以前是因为不想庸人自扰,问出来让自己痛心。如今就要走了,她还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薛昭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有些踌躇的说道:“我……和梁雨潇在一起。”

    “原来如此。”姜宴笑了笑,不生气也不憎恨,眼中有着看破红尘的洒脱。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薛昭有些急切的对她说:“梁雨潇的孩子没了,就是言言,你也见过的。她受了刺激,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想跳楼一死了之,警方为了救人联系到了我。我不是因为她才离开你的。”

    “她的孩子没了……”姜宴轻声呢喃着。

    事到如今,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太无常了,曾经针锋相对的情敌,如今却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一切。

    姜宴下意识的抬起手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复杂沉重。

    当初想置她于死地的梁雨潇,如今已经不知去向。可悲的是她们在短短的时间内都失去了一个孩子,只是她比梁雨潇幸运一些,如今她又有了做母亲的机会,而梁雨潇的未来却不得而知。

    她抚摸自己小腹的动作正巧被薛昭看到,他以为她不舒服,急忙关切道:“你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饿了?还是胃疼?”

    “没什么。”姜宴若无其事的放下自己的手,摇头轻描淡写道:“大概是压住冷气了,肚子有点疼。”

    他没有起疑,这多少让她松了口气。

    薛昭沉吟了一下,还是转头从后座拿过一个小小的提包递给她,之后又认真嘱咐道:“你这个人一工作起来就容易忘乎所以,平日里粗心,又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你在国外很难买到你平时吃的药品,我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里面还有一个小本,上面有几个美容养颜的方子,还有一些滋补的配方,如果你在唐人街能找到中医,就去抓点药,买一些燕窝当归之类的东西回来自己熬着来喝。如果找不到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弄好了寄过去。还有你之前喜欢吃的拌饭酱和辣椒酱,我都给你做好了装在密封瓶里了。”他说完,声线渐渐低了下去,哽咽了一下道:“你去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姜宴看着放在腿上那个沉沉的小包,心里那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又翻涌上来,眼睛酸胀,鼻子也酸痛到了极点。她想开口跟他说什么,又怕自己一开口会忍不住哭出来,或者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只能紧紧抿着唇强忍着。

    大概是因为车里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姜宴便伸手打开了广播,音乐台正在放薛之谦的《绅士》,低沉的嗓音,饱满的情绪,还有歌词中娓娓道来的故事,两人听着听着就不由得沉浸在了其中。

    我想摸你的头发

    只是简单的试探啊

    我想给你个拥抱

    像以前一样可以吗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

    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我只能扮演个绅士

    才能和你说说话

    姜宴听着这首歌也不见得有多么轻松,她又想起了当初他贴在她耳边,放低姿态恳求她的那句话,“小宴,再给我生个孩子吧。”她曾经真的有冲动想要告诉他,可是到最后还是被她压抑了下去。她说过不想再为他驻足守望了,这一次,她还是选择了背对着他离开。

    薛之谦压低的男声像是在叙说着一段触手不可得的故事,薛昭却在这若隐若现的歌词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的左手边就是她的右手,他却再也没有勇气去牵她一下,即使他们坐的这样近,他也找不到任何立场去请求她留下来。

    眼前不知不觉就起了水汽,眼里的雾和外面的雾渐渐融为一体,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让薛昭猛然惊醒过来的,是耳边乍然响起的姜宴的尖叫声。

    他急忙眨了眨眼,这才发现了那辆迎面驶来的法拉利,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他们冲过来,黑色的跑车如同一支利箭一般,穿过层层迷雾直直的冲向他们。

    “薛昭,小心!”

    姜宴惊恐的叫声让他的神经都揪了起来,待他看清法拉利坐的竟然是面无表情,视死如归的高琦时,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到了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地步。

    就在两辆车近在咫尺的时候,薛昭忽然猛地踩住刹车,将方向盘向右打到了底。刺耳而又突兀的刹车声响彻天空,黑色的雷克萨斯骤然横亘在了马路上,紧接着就是车辆重重撞击在一起,猛烈碰撞的金属声,如同撕裂天空一般,惊天动地划破了这个平静的清晨……

    *

    “你就站在我身后,什么都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我们结婚吧。”

    “你说得对,这个世上你最应该恨的人就是我,但我宁愿你恨着,也不想让你忘记。”

    “要是有朝一日死在你手上,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姜宴耳边满满都是这三个字,就像是有许多个薛昭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一样,她想看看说这话的人,却始终都找不到,好不容易看见了他,她喜出望外的追上去,却看见他直直的坠入了悬崖……

    “薛昭!不要!”

    痛彻心扉的喊声乍响在病房里,病床上的姜宴猛然惊醒过来,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泪水,瞪大的双眼中写满了惊恐和痛苦。

    一直守着她的姜纬急忙跑了过来,有些欣喜的看着她道:“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小纬!”姜宴转头握住姜纬的手,脸上仍然是满满的惊魂未定,有些焦灼的问道:“孩子呢?我的孩子怎么样?”

    “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孩子没事,医生说你也没什么大事,但你的头部受到了撞击,等你好一点之后还要再去做个CT看看。”

    姜宴终于松了口气,复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心急道:“那薛昭呢?他怎么样?他没事吧?”

    姜纬抿了抿唇,垂下眼不敢看她,显得有些迟疑。

    “你说话啊!”姜宴忍不住提高了声调,甚至带了些哭腔,“他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啊!”

    “姐,你别着急。”姜纬耐着性子安抚她,想了想,还是向医院要了轮椅,提出带她去看一看他。

    这是姜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薛昭。

    站在ICU病房外面,隔着一扇窗户,她看到他光裸着上身躺在病床上,因为要接受手术,他的头发被剃了,却剃的乱七八糟,再也不复从前的清爽。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手上夹着指脉测定器,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只有氧气罩上一起一伏的呼吸气,和旁边冰冷的器械上显示出的冰冷的数字,靠着这些才能证明他还活着。

    姜宴看着躺在那里的薛昭,心痛的几乎喘不上来气,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她却一点哭声都没有。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哭泣,无声无息,却让所有人都不忍心看。

    他不该是这样的,他是那个倨傲冷淡的薛医生,从来都是他治病救人,他几时有过这样奄奄一息的时候?

    “车祸太严重了,安全气囊没能及时弹出来,医生说他身上有大部分挫伤,撞断的肋骨插入肺部。最重的伤在了头部,医生说……他重症观察的这段时间里,醒了就醒了,如果醒不了了,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一旁的姜纬越说越低,最后终于说不出口了。

    她知道,她都知道的。

    高琦的车撞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把车横了过来,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任由高琦以最大的速度向他疾驰而来。他在事故中几乎丢了全部的性命,而她只是受到了轻微的撞击,因为惊吓昏迷了两天。

    姜宴捂着嘴,用力抽泣了一声,听不懂他的话一般问道:“什么叫……一辈子就这样了?”

    “就是……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姜纬最后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耳边最后的声音,只有周围的人声嘶力竭的呼唤。

    这一场车祸不仅让薛昭的生命陷入了危险之中,也让姜宴的离开受到了阻碍。为她生死不明的人现在还躺在那里,就算曾经再怨恨,可到底是爱的人,她不能放任不管。

    离开就这样被搁置了,她没有说会留下来,也没有说要走。冯芸来问她今后的打算,她站在ICU外面,只是决绝的说道:“在他脱离危险期之前,不会走的。”

    她每天都会来ICU这边,病房里面不让进,她就在外面看着。姜纬每天都陪着她,直到有一天,他带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高琦的律师。

    高琦死了。

    事实上高琦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没有生命特征了,抢救之后医生才发现,出事的时候他已经癌症晚期了,癌细胞扩散的很快也很严重,甚至已经扩散到了脑部,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故,他也活不过今年年底。

    高琦的律师将手上的一份遗嘱递给姜宴,用不带感情的声调对她公事公办的说道:“高先生死前找我立了这份遗嘱,他在遗嘱里已经写明了,在他离世后,他名下所拥有的所有财产将全部赠予姜小姐,其中包括他的公司,以及三套房产和……”

    “我什么都不要,都捐了吧。”

    “什么?”律师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一样,瞪大眼睛看着她。

    姜宴的手贴在ICU病房的窗户上,目光落在薛昭的身上,平静无波地说道:“他遗嘱上写的所有东西我都不需要,以他的名义全部都捐给希望工程吧。”

    逝者已矣,再多的钱财和财产也都成了无用之物。只是她没有想到,高琦生前一直为了钱财名利汲汲营营,最后却用这样的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甚至把他穷尽一生所奋斗来的东西都给了她。

    文件袋里除了遗嘱还有一封信,最平常的信纸,上面只有郑愁予的一首诗: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是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足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哒哒的马蹄声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

    所有痴情终是成为一场错误的执念,他越走越偏,用自以为是的感情绑架着别人,也作茧自缚害死了他自己。

    姜宴又想起了高琦的车向他们撞来的那一瞬间,隔着浓浓大雾,她竟然看到了他唇角释然般的笑容,就像是解脱了一样轻松愉快。

    两个星期之后,薛昭的情况终于慢慢稳定了下来,虽然还尚在观察期,没有从ICU里出来,医生也不敢肯定他未来是否能醒过来,但是这个消息对所有人来说已经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按照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姜宴也该转身离开了。

    冯芸知道她要走之后,握着她的手流泪恳求道:“小宴,看在昭儿是为了救你才成了这样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走?为他留下来?”

    姜宴反握住她的手,双眼猩红,语气却很坚决,“伯母,我不可能再为了一个人久做停留,我知道我这条命是薛昭救下来的,但是请您原谅我,我真的要离开了。我父亲答应我不用去国外学习商科,我想去学我最喜欢的设计,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小宴……”冯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最后还是没能说服她留下来。

    *

    姜宴离开的那天上午,她又去了一次医院。在ICU里,她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这样看着他。

    良久之后,她才轻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要走了,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伦敦的雾也很大,不知道是不是比青城还大,我想去看一看,也想去走一走。”

    他仍然躺在那里,安静的像个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

    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那个小小的种子安静至极,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可是里面却有着所有的希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包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两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姜纬的短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时间到了。”

    她抿了抿唇,俯身在他冰凉的唇上轻轻一吻,又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做完这些,姜宴终于缓缓站起身,她仰头做了个深呼吸,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滑下,她抬手擦掉,又低头看了看床上的薛昭,深深地,用力地,将他的面容狠狠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转身走出了病房。

    无声无息的平底鞋在医院安静的走廊上渐行渐远,很快她纤细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须臾之后,ICU病房的器械忽然爆发出了尖锐的响声,接着便是一群医务人员鱼贯而入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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