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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晃眼,又是几个春秋交替,我们的林小宝童鞋,已经从调皮捣蛋的小混蛋,变成了一个五官英俊、身材颀长的——大混蛋。十五六的年纪,正是叛逆的时期,受不住家中阿母越来越严格的管教(自认为的←_←),林小宝一气之下,中二的热血涌入脑子,就干了一件“大事”——离家出走。
闯荡江湖,自然是哪儿热闹就往哪儿去。小宝在路上听说了一件特别有趣的事儿,惠州有一座千年古寺,名为慈恩寺,传闻曾得佛主点化,得到了十八罗汉真身炼化的舍利子镇寺,才能历经千年风雨,仍旧香火鼎盛,虽然如此,但自从这一代住持掌管寺庙以来,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而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这位低调了这么多年的住持,近期要在寺庙里召开佛法大典,公开讲授佛法,并且会拿出镇寺之宝供人瞻仰,此举立刻得到广大善男信女的大力支持,各路人马分分赶到惠州一探究竟。那各路人马里若只是平民百姓、大户之家等等,倒也罢了,但偏偏占据半壁江山的,居然是整天腥风里来、血雨里去的江湖人士,这可真是诡异得厉害。
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是小宝十分坚信的一句话。按照他的想法,这么有趣的事,如果不去凑凑热闹,真是对不起他冒着被阿母怒骂、被阿爹暴打的风险的离家出走。
这里是离惠州不远的一处小树林,也是去惠州的必经之路。离佛法大典还有些时日,于是小宝也不急着赶路。就像此刻,他平稳的躺在马背上,嘴里叼了根野草慢慢嚼着,透过树缝望着天上那朵特别像一只老虎的白云,悠悠地自言自语道:“哎呀,在外面的日子就是自由啊,没人在耳边唠叨个不停,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辛苦了五脏庙,这些个号称大厨的人,居然还不如我阿爹做出来的东西,和阿母就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哟!”
“铛铛铛……”
一阵明显的兵器相交的声音刚传入耳际,小宝的身体立刻做出了反应,他吐掉嘴里的野草,从马背上起身正经危坐,左手握紧剑鞘右手拿着剑柄挡在身前,只要稍有不慎,宝剑立刻出鞘。
这时,打斗的声音暂停,一个阴冷的沙哑声音响起:“我劝你还是老实把东西交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这时,小宝也终于突破障碍物,看到了打斗的双方:四个身穿黑色夜行服的蒙面人,把一个身穿灰色裋褐的青年汉子围在中间,那青年灰头土脸、形容狼狈,不太看得清样子,但见他双目如炬,坚定又清明,不太像坏人的样子。
青年听了黑衣人的话,目露杀意:“想要东西,除非我死!”
双方当即又交上了手。
小宝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他看见,青年汉子虽然狼狈,但手上功夫却是极好的,以一对四都不见半点勉强,还游刃有余。
“这是个真正的高手!”小宝心里想着,不由得就点了一下头自我肯定,哪知身体一动,就让打斗中的人察觉了。
“什么人,滚出来!”一个黑衣人朝小宝的方向扔出去一个飞镖,大吼道。
小宝侧身躲过飞镖,也不逃跑,大大方方站了出去:“哎呀,被发现了,真是没意思。唉,不是我说你们,四个打人家一个都打不过,丢脸啊!要不要我帮忙,嗯?”
扔飞镖的黑衣人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乳臭未干,居然敢取笑我们?不给你的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话音刚落,他转身朝小宝拔剑相向。
青年汉子见连累他人,手底下的动作越发快了起来:“东西在我手上,有什么都冲我来,与他人何干!”
小宝接下黑衣人的招数,听了青年的话,乐了:“哎呀,本来就是想看看热闹而已,没想到居然引火烧身。那位大哥,你放心,我功夫虽然没有你好,对付这么个渣渣,还是可以的。”
青年见他确实有自保的能力,于是也不再担忧他的安危,专心对付起这眼前三人来。
青年本来就不容易对付,现在又有了一个搅局的林小宝,看见一个同伴被一剑穿心,领头的黑衣人立即招呼剩下两人:“撤!”
一阵烟雾散去,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下青年和小宝了。
小宝的嘴角扯出一条讽刺的幅度,道:“啧啧啧,还真是训练有素啊,连尸体都带走了,省得我们还要挖坑埋了他。”
青年倒是对黑衣人疑似抹去线索的举动没什么其他想法,像是见惯了感觉稀松平常,只道:“小兄弟行走江湖时日尚浅,多见见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观他样貌,也是方及弱冠的样子,但言语中却透出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再想到他刚刚露的那手精彩绝伦的剑法,小宝来了兴致,问道:“这位大哥,恕小弟冒犯,方才大哥以一敌四,剑法精绝,让小弟钦佩不已,不知大哥师从何门,竟教出了大哥这样的骄子?”
青年苦笑:“小兄弟抬举了,若在下有师门庇佑,何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在下不过区区一江湖散人,是家师怜爱,倾尽心血传授毕身所学,在下才能在这偌大江湖之中有点安身立足的资本。你若问家师何人,江湖人称‘剑绝’是也,不过他老人家上个月已经驾鹤西去了。”
林小宝没想到自己随便一问,竟然刚好戳到别人的痛处,实在是不好意思,只能羞赧抱憾曰:“呃,抱歉,大哥,我没想到是这样。不过虽然我闯荡江湖时日尚浅,未能见得老前辈,但只观大哥方才的动作,到也能窥得前辈的几分风采,‘剑绝‘二字,定是名副其实。”
青年摆手:“小兄弟不必愧疚,所谓不知者无罪,小兄弟快人快语,倒也是家师喜欢的性子,若是家师还在人世,说不定你我二人定能以师兄弟相称。”
这番交谈下来,小宝觉得此人颇对胃口,便起了几分结交的心思:“虽遗憾不能和大哥拜入同一师门,但倘若大哥不嫌弃,小弟就厚着脸皮拜大哥为义兄。”
青年有几分意外:“能得小兄弟赏识,是在下的荣幸。不过在下要事缠身,追杀之人不知凡几,还是不要连累小兄弟了。”
小宝道:“大哥此言差矣,方才我插手大哥的事,怕是已经被认为是大哥同伙,况且我还打伤了他们的人,他们怕是不会轻易饶了我。若是和大哥一起,以大哥的身手,还能护我一二,若是我一人,怕轻易脱不了身啊。”
“这……”青年为难,思虑半晌,咬咬牙下定决心道,“是在下考虑不周。也罢,我比小兄弟年长,便占了这大哥的名头,失礼了。”
见他答应,小宝很高兴,于是对他抱拳鞠躬:“理应如此才是。小弟林珉,见过大哥。”
青年赶忙将他扶起:“贤弟折煞我也,快快请起。”
小宝也不同他客气:“敢问大哥名讳?”
“姓卫,单名一个铭字。”
小宝忽然皱了一下眉,卫铭见状,问道:“怎么?贤弟认得我?”
小宝微笑摇头:“不是,只是觉得大哥的名字有些耳熟罢了,像是在哪里听过。”
卫铭又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的名字很普通,想必贤弟先前见过与我同名同姓之人也未可知。不说别人,“珉”和“铭”,发音也不是很相似吗?”
“大哥说得有理,这也是我们的缘分。”
二人相谈甚欢,又得知二人此行目的地居然都是慈恩寺,理所当然并驾同行。
二
接近惠州城门的主干道上,一辆阵容强大的车队正在行进着,处于正中央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豪华马车里,一个二十左右、眉目俊秀的青年正在倚在软榻上小憩。
忽然间马车停了下来,青年慢慢睁开双眼,漫不经心开口问道:“何事停车?”
车外有人恭敬回答:“禀世子,前方有人打斗,是否绕路而行?”
青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道:“不必,影七,你带人前去阻止下来。”
“是!”
青年感觉有些无聊,随手从软榻下的暗格里拿出一本书翻看。只是没过一会儿,一个人影突然冲进马车里抱住了青年。
青年眉头紧锁,边身手推开黏在身上的人,边教训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同小时候一般冒冒失失的!”
林小宝抬起头,撒娇:“哥哥你居然教训我,你不喜欢小宝了吗?”
这都哪跟哪儿,吴楠哭笑不得:“好了,赶紧放开我。你真是长大了,胆子大了心也野了,居然敢离家出走,让阿爹阿母担心,看回去怎么收拾你。”
小宝撇嘴:“他们巴不得我离家十万八千里,才好过二人世界呢!都老夫老夫了,整天腻腻歪歪的,哥哥你看看,我的牙可还安好?”说着就要张嘴让吴楠看。
吴楠狠狠地敲了一下小宝的额头:“没大没小!我且问你,为何与人起纠纷?这江湖之大,龙蛇混杂,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若不是我遇上了,恐怕你这小身板,会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小宝不高兴地反驳:“哥哥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怎么说我也是阿爹亲自教导出来的,就算我学艺不精,好歹自保的功夫还是有的。再说,我不行不是还有大哥嘛!”
打小林小宝称呼吴楠都只叫“哥哥”,所以吴楠知道这“大哥”一定不是指他,反问道:“大哥?”
“对了,哥哥!”小宝有些兴奋,“我还没有同你介绍我大哥呢!我大哥姓卫名铭,他可厉害了,一手剑法使得精妙绝伦,以一敌百毫不费力,这一路下来,救了我不知多少次。”
知他夸张,吴楠故意挑刺:“以一敌百?那些对手莫不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吧!”
小宝炸毛:“哥哥!”
吴楠眼里带笑,顺毛道:“好了好了,总归人家救了你,我作为你的哥哥,自然得亲自感谢一番。你这位大哥可在?”
“在,影七叔把我们都带回来了。”
“好,我们这就出去见见你这位以一敌百、剑法精绝的大哥。”说着吴楠就要起身下马车,突然脑中闪过一个片段,忍不住叫住快要爬出去的林小宝,“等等,你刚才说,你这位大哥,姓甚名谁?”
小宝答:“姓卫名铭。”
“可是保卫的卫,镌骨铭心的铭?”
小宝诧异:“是啊,哥哥你认识?”
吴楠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思半晌才道:“剑绝前辈的单传弟子,略有耳闻。走吧,我们去见见,让人家等久了觉得我们怠慢就不好了。”
于是,吴楠同小宝下了马车,来到卫铭跟前。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儿时故人,吴楠心中真是五味陈杂。他知道卫铭当初跟了一个江湖人士前去学武,早些时候他们彼此还有书信来往,那些书信至今被他保存完好,虽然信纸已经泛黄,虽然儿时稚嫩的书写和表达看起来有些可笑。卫萱么么大婚时,卫铭被他师父送了回来,同他讲了许许多多江湖奇闻,他们还彼此允诺长大后一起闯荡江湖。只是没想到,那竟然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任谁也没想到,再次离去的卫铭很快就失去了音讯,派出去调查的人回来说江湖中有人下了追下令,被追杀者江湖人称剑绝,而这剑绝,正是卫铭的师父。
而卫铭这方,只觉得和小宝前来的人有些熟悉,但任由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何时何地同七王爷家的世子有过关系,只得把这份熟悉感归功于林小宝,毕竟他们是兄弟,长得也的确有几分相似。
见他二人过来,卫铭赶紧抱拳行礼:“草民拜见世子。”
本来看他打量自己,吴楠以为他想起了自己,可是听闻此言,便知他已把自己忘了个一干二净,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怨气,敷衍摆手道:“卫大侠不必多礼,反而是小王要多谢卫大侠一路上对小宝的照顾。”
卫铭道:“不敢,小宝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我定然要护他周全才是。”
吴楠道:“也罢,事到如今,既然你和小宝已经成为结拜兄弟,那你也不必见外,唤我离楠便可。”
小宝疑惑吴楠为何不告知卫铭真实姓名,只是刚叫了声“哥哥”,就被吴楠一个眼神阻止了。只能生生把疑问都噎了回去,附和着吴楠的话道:“是啊大哥,你不用同我哥哥客气。”
“这……”卫铭有些为难,他是江湖人士,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和志同道合的人都是称兄道弟的,无拘无束。可是,他也知官场中人向来规矩众多,何况眼前这位还是世子,光“离”这个姓,就已经代表了至高无上。世子让他直呼姓名,是抬举他,但他自己得识时务,不能真的就管人家叫“离楠”,那才是大逆不道。
吴楠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便直言道:“让你叫你就叫,我恕你无罪便是。”
话已至此,卫铭也不在矫情:“如此,草民便多有得罪。”
吴楠见他忠厚老实的样子,心中起了一丝捉弄的心思,狡黠一笑,道:“观你样貌,年纪应该比我大上一些。直呼姓名到底有些生疏,不如我唤你小铭哥哥、你唤我小楠如何?”
卫铭闻言大囧,尴尬地把视线转向林小宝,希望他能帮助自己解解围。可惜,同样被不同寻常的吴楠雷到的林小宝,没有注意到他崇拜的大哥求救的眼神。
就在此时,影七走过来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禀世子、小世子,时候不早了,是否启程?”
吴楠对着卫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才回答道:“嗯,准备好就启程吧,不如小铭哥哥到我的马车上来?”
卫铭大失方寸,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用了,多谢世子厚爱,我跟着车队骑马走就可以了。”
吴楠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便独自上了马车。
而小宝见状,则偷偷问影七:“影七叔,我哥哥是不是发烧了?我觉得他脑子有些不正常。”
相比于其他人,对于卫铭,影七倒是知道一些的,于是他恭恭敬敬回答道:“小世子多虑了,世子大概是见到故人,有些高兴罢了。”
小宝追问:“故人?”
这一次影七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催着小宝赶紧上马车,准备启程。
三
到底是皇家的阵仗让人忌惮,这一路上过来,竟然平平顺顺,没有人再来找卫铭的麻烦。
车队很快进了惠州城,停在了一座小院落前。院门打开,走出来几个仆人,恭恭敬敬问了好,然后自觉牵了马去马厩。影七这才领着众人进了院子。
影七边走边说道:“时间仓促了些,只找到这么个小院子,还望世子和小世子见谅。”
吴楠道:“无妨,我不是那等讲究之人。”
林小宝也说:“是啊影七叔,我看这院子也挺好的,有花有水,风景不错,就是怕怠慢了大哥,大哥你觉得呢?”
卫铭笑了笑:“我行走江湖,向来以天为盖地为庐,居无定所,不管是高门大院,还是荒野破庙,于我而言,不过都是一个落脚的地方罢了,有何怠慢不怠慢的。”
吴楠道:“如此,卫大侠在这世上,难道就没有牵挂之人?就没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吗?”
卫铭坦言:“也不是,若说牵挂之人,倒是真有两个。一个是同胞兄长,不过他早已成家,我仇家众多,自然不能去寻他,免得祸及家人。”
吴楠追问:“那另一个呢?莫非是心上之人?”
心上之人?卫铭心中莫名一动,随即摇摇头把那种怪异感压了下去:“只是儿时的伙伴罢了,如今应该也成家了吧。说起来我还欠他一个承诺,只是怕没有机会实现了。”
听闻此言,吴楠心中波澜四起,欲言又止,思虑半晌,终究还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一声轻叹:“唉!时间不早了,影七,先带卫大侠下去歇息吧,小宝你也是。等会开饭,我遣人去叫你们。”说完便独自离去了。
小宝并非愚笨之人,自家兄长几次三番在卫面前失态,影七又说是见到故人之故,小宝就算神经再大条,也该明白这个“故人”,指的就是卫铭。忆及自己初始卫铭时,便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现在想来,怕是因为哥哥的缘故。
“影七叔,你安排大哥住下。”小宝对影七吩咐道,转而又对卫铭说,“大哥,我哥哥情绪有些不对劲,我先去看看他,失礼了。”
卫铭安慰道:“小宝你去吧,不用管我。”
小宝再三嘱咐影七要好好招待卫铭,得了保证,便追随吴楠而去。
此时正直夏初,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吴楠唤人拿了薄毯正准备小憩片刻,林小宝便轻轻推开门,只冒出一个脑袋朝里张望着,见吴楠看向他,才笑嘻嘻地开口:“哥哥,准备休息呢!”
吴楠挑眉问道:“你不去自己的房间,跑了我这儿作甚?”
小宝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来,仍然笑得很开心:“我只是记起来一件事,想来跟哥哥求证求证。”
“何事需要跟我求证?”
小宝道:“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五六岁吧,因为把胡叔叔晒的药材打翻了,被阿母追着打,然后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我躲进了哥哥你房间的一个柜子里,那时哥哥你还在京城,所以肯定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吴楠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道:“既然我不在,又何谈跟我求证?”
小宝摊着两手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说道:“可是我在柜子找到一样哥哥的东西,结果因为这事儿,我又被阿母揍了一顿,阿母说我不该不经过哥哥的允许就随便动哥哥的东西,更何况这样东西对哥哥你意义非凡。”
吴楠呡了口茶,笑笑说:“我觉得阿母说得很对,你确实该打。”
小宝撒娇:“哥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早知道错了。哥哥你要是生气,现在也可以打我一顿,但是请务必要回答我的问题。”
吴楠最受不了小宝撒娇,头疼地捏了捏鼻梁,道:“行了,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到底是什么问题,说吧。”
小宝知道过犹不及,见好就收:“我找到的,是几封信件,我那时年纪小,字是认不得几个的,但是我知道收件人是哥哥你,而寄件的人嘛……”小宝话到嘴边,倒是卖起了关子,“哥哥你说,这人是谁呢?”
自他提到信件二字,对他接下来的问题吴楠便已了然,对于他故意卖关子,吴楠到没有生气,反而气定神闲地配合道:“是谁?”
“那自然是卫铭啊!对,就是哥哥先前问我大哥姓名那两个字一样,保卫的卫,镌骨铭心的铭。”
“哦?这么巧?同名同姓,倒也是有缘。”
小宝见他避重就轻,就不干了:“哥哥,你明知道我想问什么,耍着我好玩吗?”
哪知吴楠诚恳点头:“好玩啊!”
小宝气急败坏:“哥哥你实在是太过分了!说,寄信人卫铭到底是不是我大哥?”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卫铭不过是儿时伙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是与不是,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如果此卫铭就是彼卫铭,那么方才大哥所言的那位儿时的伙伴,就是哥哥你呀!大哥这么记挂你,你却说把他忘掉了,这对大哥很不公平!”
吴楠讥笑一声:“哼!嘴上说着记挂,眼睛却认不出,足可见他没有入心,不过是敷衍罢了。”
小宝反驳:“那是因为你没有告诉他真实姓名,他当然不知道。”
吴楠忽然提高了声音:“这天下谁人不知七王爷的世子不姓离,反而随的是母姓?况且,我虽非阿母所出,到底也算是阿母的亲外甥,长相上和阿母也有几分相似,他没有见过长大后的我也该见过阿母吧,这样也认不出,若不是他蠢,就只能说他根本没把我这个儿时伙伴放在心上!”
对于吴楠突如其来的怒气,林小宝有些意外,他犹豫着说:“可是,正如哥哥所言,不过是儿时的伙伴,记得彼此自然值得高兴,不记得也实数正常,毕竟多年未见,哥哥又何须发这么大的火呢?哥哥对于大哥,是否太过在意了一些?”
一语惊醒梦中人。盛怒中的吴楠仿佛在三伏天里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解了热气的同时,又如坠冰窖,情不自禁喃喃自语:“是啊,我为什么要发火?我为什么那么在意……”
见他失神,小宝有些不忍,又气自己把话说重了,只能懊恼说道:“抱歉哥哥,这是你和大哥之间的事,我不该多嘴的。”
吴楠摇摇头:“你不必自责,你说得很对,你先回去吧,我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哥哥那我就先走了。”
吴楠“嗯”了一声。
小宝走到门口,回头看见吴楠双目失神的样子,终究是不忍心说了一句:“哥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吴楠回神,看着小宝关怀的眼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终究只能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其实对于某些问题,吴楠百思不得其解,不见得卫铭就十分清楚,相比于吴楠,他的疑问只会更多。刚刚送走影七、谢绝了仆人照顾的卫铭,这会儿也同吴楠一般坐在桌子旁沉思。
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七王爷世子随的母姓,这一点他自然知道,只是世子为何告诉自己他姓“离”?是对自己有防备吗?自古以来世袭都是立长立嫡,且只能有一人,为何影七又称小宝为“小世子”?莫非小宝也是某个王爷的孩子?如果这么说,小宝和世子就该是堂兄弟,那为何本不该姓“离”的世子姓了离,而该姓“离”的小宝却说自己姓“林”?
“难道小宝对我其实也有防备?”这个念头将将跳出脑际,便被卫铭否决掉了,这几日小宝的所作所为,都表明他是一个坦荡之人,何况他防备自己并没有理由,自己以这样肮脏的心思揣测结拜兄弟,实数罪该万死。
不过自责了半晌之后,卫铭脑中灵光一闪,用手拍了拍脑门,释怀一笑:“我这牛角尖钻的,谁说王爷就必须得姓‘离’?那大名鼎鼎、死而复生的大将军,后来不就是被封作逍遥王了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位王爷是林瑞林伯伯,林伯伯的伴侣是阿语么么,那么小宝就是他们的孩子了,如此一来,那世子不就是…小楠?”
既然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靠谱的推测,那么接下来就是想尽办法去证实它。只是还没等他行动,卫铭就被来叫他吃饭的小宝弄懵了。
“你说什么?”
“我哥哥说要单独请你到留仙居吃饭,他已经先去了,大哥你也快去吧!”小宝愤愤不平,“哼,居然不带我!一个两个都在我面前秀恩爱,真是够了!欺负我孤家寡人没人陪啊!等过几天我就去皇宫把皇帝伯伯家离沁寒拐出来玩儿,我也要闪瞎你们的眼!而且要在外面吃也该去吴记分店啊,肥水不流外人田不知道吗?我要到阿母那里去告状!”
听闻此言,特别是“吴记分店”几个字,卫铭觉得他已经不用再证实什么了。此刻他的心情异常愉悦,看小宝炸毛,甚至还一凡常态的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果然还是没长大的孩子,真是小孩心性。”
小宝也是无言以对,不耐烦的推着卫铭出门,嘴里还嚷嚷着:“快走快走,小心我哥哥等急了生气!”
四
这厢卫铭高兴赴约,那厢却有人想让他不得安宁。卫铭前脚刚踏出院子的大门,就被人一路尾随到了留仙居。
也怪卫铭自己,以他平日里的警惕,跟踪之事断不会这般简单,但他这会儿实在是心中窃喜得厉害,竟然不知不觉失了警戒,才让有心之人得了手,险些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惠州城内一座隐蔽的小院子里,一群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的黑衣汉子,正在商议着如何对付卫铭。
“老大,世子也在,现在贸然杀过去,岂不是要得罪七王爷?”
被称作老大的人一脸阴郁的样子,恶狠狠地说:“管不了那么多了,离佛法大典只剩两日时间,错过这次机会,想再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就难了。至于世子,这能怪他自己,谁让他出门不带影卫,谁让他救什么人不好偏偏要救卫铭?”
“话虽这么说,那万一东西不在卫铭身上,我们且不是要白做工,还要加上得罪七王爷的风险?”
老大道:“不会,以卫铭小心谨慎的性格,又是他师父的遗命,他一定会把东西贴身带着才放心。这样,为了以防万一,这一次让我们的人马全不出动,不管是谁,只要妨碍到我们,杀无赦!”
“是!”
临到门前,卫铭忽然心生忐忑,踟蹰不前。
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小铭哥哥,进来吧!”
卫铭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推门而入。
吴楠坐在桌前,正拿了杯酒慢慢品尝着,见他进了门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自己瞧,倒是笑了,可是眼底却藏着丝丝落寞。他开口问道:“怎么?小铭哥哥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我了吗?我可是盼着你带我出去闯荡江湖盼了好久呢!”
再次见到吴楠,卫铭心中可谓是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最终也只能轻轻地唤了他的名字:“小楠……”
吴楠垂眸,眼里万千思绪涌动,再抬首,所有心情都已被他埋藏好:“先坐下吧,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叫小二端上来。”说着又把双方的酒杯斟满,“小铭哥哥,这第一杯,祝我们再次相逢。”
卫铭拿过酒杯,跟着吴楠一饮而尽。
吴楠再次斟满:“这第二杯酒,祝哥哥得偿所愿,学有所成。”
卫铭与他碰杯,再次饮尽。
吴楠继续斟满:“这第三杯酒嘛,祝你我二人今后再续儿时之缘,情意长存。”
卫铭自然又喝了个一干二净。
酒过三巡,卫铭主动说起离开之后的事情,也对自己没有认出吴楠一事道了歉,吴楠表示谅解,又把儿时趣事回忆了一番,场面便热了起来,方才尴尬不复存在了。
正值酒酣耳热之际,一只利剑破窗而入,钉在桌子上,箭头处闪着蓝幽幽的光芒,分明是猝了毒的。卫铭神情一紧,十分利落地踢翻桌子拦着吴楠就地一滚,“嗖嗖嗖”,又是几声利箭破空的声音,然后方才二人所坐之处,便整齐地刺入好几根利箭。
吴楠趁机朝窗外扔了一枚信号弹,然后拉着卫铭朝门外跑去。只是还没等他二人走到门口,房门便被人一脚踢开了。卫铭拔出剑挡住黑衣人砍过来的刀锋,对着吴楠大喊道:“你先走,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吴楠一个回旋踢踢飞黑衣人,道:“哥哥未免太小瞧了我,我吴楠从来都不是吃素的!”说着就抽出环在腰间的软剑,就与其余黑衣人打斗起来。
黑衣人倾巢而出,人数上占了优势,哪怕剑法高超如同卫铭,对付起来也未免有些吃力,更何况还要分心注意时不时射进来的毒箭,再者他也担心吴楠会受伤。一心三用的结果,就是手臂挨了一刀。
“影卫快过来了,集中对付卫铭,速战速决,拿了东西就撤!”
黑衣人头领发话,和吴楠对打的人顿时少了几个,吴楠才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就看到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画面:一只毒箭朝着卫铭的后背射了过去,而卫铭却被黑衣人紧紧纠缠着,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
“啊,卫铭小心!”话音未落,吴楠的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噗呲”,是利箭刺破肉体的声音。
“小楠!”
吴楠中箭,卫铭顿失方寸,一个黑衣人趁机一把抢过卫铭别在腰间的锦袋,大喊一声:“东西到手,撤!”
可是,这时才走已经来不及了。卫铭被吴楠受伤一事激红了眼,一剑刺过去连杀两人,而影卫此刻也陆续赶到,加入了制服黑衣人的行列。
人未到声先到的林小宝下达命令:“一个活口都不留!”
影卫很好的贯彻执行了这句话,一时间剑光如电,血气盈天,好好的一个留仙居,瞬间变成了十八层炼狱场,让无数蛰伏在惠州城蠢蠢欲动的各方人士,都不得不按下心底的躁动,安静如鸡。
有了影卫的加入,战斗很快便结束了。可怜那些黑衣人到死都不知道,他们拿到的锦袋,里面装的不过是些碎银罢了。
五
“饭桶!要你何用!”小宝一脚踹翻眼前这个战战兢兢的大夫,气得眼睛都红了,“连小小的箭伤都治不了,还敢自称神医?来人啊,把这个招摇撞骗、草菅人命的骗子给小王拉下去重大五十大板!”
大夫赶紧爬起来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小世子饶命啊!草民上有老下有小,自称神医不过是混碗饭吃。平日里也只敢看些发烧咳嗽、跌打损伤之类的,其余伤病,草民是万万不敢乱开药方的,更不敢做出草菅人命之事!再者箭伤倒是其次,世子全身发黑,双唇发紫,分明是中了毒,小世子还是快快寻到下毒之人拿到解药才是。”
影七道:“小世子,大夫所言极是,我们还是快些回京让御医研制出解药,才能治好世子。”
小宝也是气得厉害了,才说了先前那些话,这会儿冷静了一些,倒也知自己是迁怒了。于是他烦躁的摆摆手让大夫退下:“罢了罢了,你且回去吧!”
大夫心下万幸:“谢世子不杀之恩,草民告退。”
“等等,我大哥怎么样了?”
“哦,回世子,那位大侠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方才晕了过去,一会儿就会醒来。”
“行了,你去吧。”
大夫走后,影七才说:“小世子,世子此次惠州之行,乃是奉皇上之命前来观礼。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世子肯定不能继续执行,这样一来,那些本就不满王爷和世子的老匹夫们,怕是又要借题发挥了。”
小宝思虑半晌,道:“这有何难。哥哥的病情,绝对不能拖,一会儿你们就准备启程回京,我也是世子,这观礼,我代哥哥去便是。”
“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属下这就下去准备。”
“等等!”小宝叫住影七,“不去京城,去林家村找我阿母,他一定有办法。”
影七犹豫:“这,论医术,还是御医更为妥当吧?”
小宝摇头否决:“不不不,御医不一定研制出解药,而我阿母一定有解毒的方法,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一到虚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卫铭推开门,手里拿着他之前穿的染血的外套,步履蹒跚,失血过多的他脸色有些苍白。
“大哥!”小宝赶忙把人搀扶进来坐下。
卫铭坐稳,把外套铺平,小宝和影七这才看出外套的不平常之处:那系腰带的地方,竟然鼓起来好多小疙瘩。
小宝问道:“大哥,这是什么?”
卫铭回答:“这就是他们要抢的东西,也是武林人士聚集惠州的原因。”
影七大吃一惊:“这莫非就是佛骨舍利子?”
卫铭点头:“把他们都拿出来吧。”
影七拿起剪刀划破布料,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颗舍利子不多不少,正好十八颗,在烛光映衬下,发散着柔柔的金光。
卫铭主动解释道:“我师父当年救过慈恩寺现任住持的性命,住持为了报恩,便按照师父的意思把舍利子给了他,约定十八年后归还。舍利子本是佛家圣物,住持为了私人恩怨而把舍利子给了外人,他觉得玷污了舍利子的圣洁,深感自己罪孽深重,于是日日在佛前祷告赎罪,不见外人,直到满十八年为止。今年便是第十八年。”
小宝问:“那这舍利子中,当中藏有江湖中人所说的十八罗汉拳拳法?”
卫铭摇头,苦笑道:“若当真有十八罗汉拳拳法,我师父怎么会成‘剑绝’?反而因为这舍利子,我师父才会被逐出师门,才会被江湖人士追杀。这舍利子,和普通的舍利子并无二样。”
影七道:“若只是如此,你师父又为何独占它十八年之久,早日归还就不会有这么多事端了。”
“师父是武痴,正是他这份痴,所以成就了他在剑法上的造诣。也正是这份痴,让他坚信舍利子里有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十八罗汉拳拳法,甚至已经到了魔障的状态,旁人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哪怕是临死之前,心心念念的还是拳法一事。”
小宝叹气:“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剑绝前辈若是能看清事实,也不至于连累大哥你被追杀,哥哥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卫铭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也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怪不到别人,倒是连累了小楠代我受过,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大哥不必自责,当务之急,是赶紧救好哥哥才是。”
卫铭接话:“我正为此事而来,我会亲自送小楠回林家村,这舍利子,就劳烦小宝你代为归还。”
小宝赶忙阻止:“大哥你还受着伤,让影七叔去就好。”
卫铭道:“我这伤并无大碍,让影七叔留在这里帮你,我和你哥哥也放心些。”
小宝说不过他,最终只能同意:“那好吧,我多派些人暗中保护你们,大哥,我哥哥就交给你了。”
“嗯,你放心,若救不回小楠,我陪葬便是,我不会让他孤独离去的。”
六
佛法大典如约举行,而小宝的出现,自然引起来了一阵热议。
“这位就是那位死而复生的逍遥王家的小世子吗?”
“是的,就是他!”
“不是说来观礼的是七王爷家的世子吗?怎么又变成逍遥王家的世子了?”
“兄台一定是今天刚到的吧,前几日在惠州城的留仙居发生了一起屠杀事件。好家伙,那满地的鲜血,都快汇成溪流了。留仙居上上下下清洗了好几日,但那血腥味,哪能轻易散去?留仙居的老板已经决定把店卖了。”
“哦,还有这种事?朝廷就不管吗?”
“是我没说清楚,一群黑衣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趁七王爷世子与友人相聚时,竟杀了过去,结果七王爷世子毒箭所伤,而那些黑衣人被赶来营救的逍遥王世子下令屠杀掉了。所以七王爷世子被带回去救治了,逍遥王世子就留下来代替七王爷世子行观礼一事。”
“也是找死,谁人不知七王爷乃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的独子也敢暗杀,没有被诛九族,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在佛法大典召开之际大开杀戒,到底有些不好,不知道佛主会不会怪罪。”
“若论杀伐罪孽,逍遥王当年手上的人命,不知凡几,按理说早该被老天带走了,可是最终如何?不仅没被带走,还死亡复生,可见老天是开眼的,知道哪些是残暴杀人,哪些是不得不杀人,不会吧好人和坏人一概而论。你就放心吧。”
“哎哎,快看,大师出来了。”
住持走到中央蒲团坐下,蒲团前摆了一张矮矮的小供桌,桌上放有一个香炉,炉里点了三炷香,香炉前面是一个小小的莲花底座,底座上共有十八个小孔。住持冲林小宝点点头,小宝会意,拿出舍利子便往小孔上放,看得围观众人眼冒绿光。虽然如此,倒是没人蠢笨到大庭广众之下就出手抢东西。
住持开口道谢:“有劳世子。”
小宝道:“住持不必多礼。”
接下来,住持带领慈恩寺所有弟子,一同敲木鱼念经文,一炷香过后,才开始正式讲授佛法。
林小宝不是什么信教之人,但他既然接管了观礼一事,就必须做到底。所以尽管觉得这些经文枯燥至极,他也耐着性子听了下去。好在这个住持是个能说会道的,念完一段经文,就要把相关故事也说一遍。小宝零零散散听了一些,倒也从中寻到了些许乐趣。
这佛法一说,竟从日升说到了日落。这期间,围观者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连小宝自己都回去睡了一觉,安抚好五脏庙,才又来到现场。而这些个和尚,像是不知道疲倦一样,除了水,既然颗粒未进,也是有毅力。
大典不知不觉就到了尾声,住持的嗓子都沙哑了。在快要闭幕的时候,住持倒是做出了一件让人措手不及的事。
“老衲今日开办佛法大典,其实有两件事想要对大家说明。这第一件,是我寺内之事,外人就当听件趣事吧。老衲决定,从今日起,慈恩寺住持一职,就由我坐下大弟子继承。”
“师父!”坐下弟子都很诧异,显然住持这个决定并没有通知他们任何人。
住持道:“不必再说其他,老衲心意已定。”
“是!”
住持继续道:“老衲知道今天至少有一半的人士,是为了这十八颗舍利子而来,但老衲想澄清一点,这舍利子之中,并无你们想要的东西。”
一个长相粗犷、脾气火爆的壮汉立即大嚷道:“秃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住持没有搭理他,反而对小宝说:“有劳世子代为解释。”
“嗯。”小宝点头答应,说着就把卫铭同他说的故事向大家复述了一遍。可是无凭无据,大家定然是不信服的。
“卫铭说没有就没有?鬼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把拳法私藏了!”
“就算没有拳法,剑法一定是有的,要不然当年区区一毛头小子,后来怎么成了剑绝!”
住持放大声音道:“佛家有八戒,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老衲一为保命,说舍利子里有十八罗汉拳拳法,即破了妄语,二拿佛主之物,以消个人因果,即破了偷盗,三因妄语,引起杀伐,又破了杀生。八戒破了三戒,老衲自知罪孽深重,虽十八年来日日在佛前忏悔,却仍旧抵消不了欠下的因果,老衲自当万死不辞。”说完住持就低下了头,像是在忏悔一般,半天没有动静。
可是,住持这番自我剖白,又怎么满足得了江湖中人的狼子野心,他们依旧喋喋不休,势要找出那传说中能称霸武林的罗汉拳法!倒是小宝看出了不对劲,走到住持面前一探,这才发现住持已经没了呼吸。
小宝闭了闭眼,双拳紧握,深吸一口气,才用严厉至极的口气宣布:“住持已经坐化,舍利子里也没有什么武功秘籍,此事应该有个了解了。以后有谁再借此事作妖,就是与我朝廷作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要以为自己披了一张江湖人士的外皮,就可以为所欲为,乱下杀手。再有下次,小王亲自请命,率领十万大军平了你们整个武林,哼!”
等小宝处理完大典后续事宜,准备回京复命时,卫铭已经带着吴楠安全抵达林家村。
吴楠中毒一事,自然吓了众人一跳。吴子语也是关心则乱,听了卫铭诉说原因,差点没打死卫铭,要不是林瑞在一旁拦着,卫铭此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是小宝说让你们来找我,说我一定有办法的?”吴子语面无表情地问。
“是。”
吴子语皱眉:“那小混蛋还说什么没?”
卫铭摇头:“没有,只说若是御医,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研制出解药,您的话一定可以。”
吴子语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一个可能。于是他对林瑞招招手到:“子齐,你跟我来!”
林瑞马上跟了上去。二人来到卧室,吴子语关紧房门,拉着林瑞耳语:“子齐,你说,小宝怎么知道我一定可以救小楠?难道此小宝真的是彼小宝?”
林瑞安抚道:“阿语,不管他是不是,他现在都只是我们的孩子。”
吴子语点点头:“你说得对。老子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再怎么横,现在不也是我儿子!”显然,吴子语想起来曾经被小宝“欺压”的日子。
林瑞笑了笑,有时候他总感觉自己养了三个孩子:“好了,正事要紧,你是想来找回元丹吗?”
“是的,虽然当初小宝所说的关于回元丹的功效里,并没有解毒一说,可是现在我也只有这个了,是与不是,总得试试。”
“放心,既然小宝这么信誓旦旦的保证,就一定可以。”
“对,小楠一定会没事的!”
二人拿了回元丹,立即喂小楠服下,又请了胡百川看诊,确定病情确有好转,众人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傍晚,吴楠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好在肤色已经变回正常。反倒是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没有片刻休息的卫铭,眼底发青,胡子拉碴,瘦骨嶙峋,比起吴楠更像是一个病人。
“吱呀…”
吴子语端着一碗粥推门而入,对守候在床前的卫铭说道:“我来看着小楠,你先去吃饭,吃晚饭就去休息,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要是小楠此刻醒来,怕也重新要吓晕过去。”
卫铭却接过他手里的粥,谢绝道:“我总要看着他醒过来才安心。”说着就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凉了,才喂给吴楠吃。
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吴子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似有所指道:“这世间最复杂的事呢,莫过于感情二字。甲之蜜糖乙之□□,有些喜欢霸道式的爱,有些却觉得这样的爱是禁锢是枷锁。要我说啊,爱从来不是单边占有,不是感激,也不是得不到非要得到的执念,爱是彼此尊重彼此包容,只有相互喜欢才能长久。小铭,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卫铭羞愧而又艰难地回话:“阿语么么,抱歉,我,我不会强迫小楠的,等他一醒,我就离开这里,不会,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吴子语曲起手指就是一个爆栗:“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现在的行为太霸道了。小楠是我儿子,怎么?我想跟我儿子单独待会儿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卫铭慌忙解释:“没有没有,阿语么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守着小楠而已,绝对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也没有不允许你单独和小楠在一起的意思。”
吴子语手指着大门一字一句地说:“所以、现在、立刻、马上、滚去、吃饭、洗漱、睡觉!”
“我……”卫铭刚想反驳,吴子语一个怒目而视,他就乖乖低头走了出去,“如果小楠醒了,请么么立刻通知我。”
说完就走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吴子语坐下,摸了摸吴楠的头,轻轻开口:“醒了就睁眼说句话,眼珠子转成那样,还装什么睡。”
吴楠乖乖睁眼,好久未开口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阿母,什么都瞒不过你。”
吴子语给他倒了一杯水,道:“小楠,你从小就聪明,我刚刚那番话,不仅说给卫铭听,也说给你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母,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擎天柱的模型,你不要问我擎天柱和模型是什么意思,但它很贵,贵到我的家人舍不得买下它给我当玩具。于是他们和我约定,若是我考试能考第一,他们就把它当礼物送给我。我为了得到他,拼了命的学习,最终如愿以偿。可是没等我玩儿几天,就膩得不行,转眼就不知道把它扔到了哪里。”
“阿母,我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执念和占有。可是阿母,喜欢本就是一种执念,喜欢本来就是想占有,您对阿爹,不也是如此吗?”
吴子语反问:“可是卫铭呢?你怎么知道他对你到底是感激,还是喜欢呢?”
吴楠苦笑:“正是因为不知道,我才不敢面对他。”
“所以说只有相互喜欢才能长久。”吴子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小楠,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我知道的,阿母。”
“休息吧,等醒来就去找他好好谈谈,快刀斩乱麻,对谁都好。”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卫铭才悠悠转醒。刚刚睁开双眼,醒了醒神,一拍脑门,大呼“糟糕”,连忙穿上衣服,也顾不得洗漱,就往吴楠房间里跑。
此刻吴楠早就吃完早饭,正在房间里换衣服。还没等他把外套穿上,卫铭就着急忙慌跑进来,二话不说,一把把自己搂进怀里死死抱住。
卫铭激动万分:“小楠,你终于醒了!”
吴楠挣扎:“卫铭你放手,弄疼我了。”
卫铭松了力道,却没有放开,依旧把人圈在怀里,双唇重重地印在吴楠的额心,然后才抵着他的额头和他对视:“你吓坏我了。”
吴楠早就被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吓呆了,木木地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卫铭捧着他的脸,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小楠,差一点我就失去了这个询问的机会,所以,现在我问你,如果我说我想要跟你在一起,你,要不要答应?”
吴楠道:“你确定你产生这种想法,不是因为我救了你而产生的错觉?”
卫铭道:“我知道什么是感激,什么是喜欢。我喜欢你,或许以前还不懂,可是在差点彻底的失去你过后,我已经很清醒的明白了这一点。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面对卫铭认真而深情的眼神,吴楠根本无处遁形:“我,我喜…唔!”
那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卫铭已经吻了上来。吴楠闭上双眼,生涩的回应着。等到双方都气喘吁吁,才停了下来。
卫铭揉着他的头发,笑意盈盈:“你没有反抗,我就当你默认了!”
吴楠红了脸,没成想没过一会儿,他居然一脸惊悚地捂紧了嘴巴。
卫铭大受打击,控制不住用劲拉住了他:“怎么?莫非小楠你不愿意!”
吴楠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喊了一句:“谁准你没刷牙就吻我的!”
卫铭:“……”
尾声
卫铭决定带着吴楠去实现小时候的诺言。众人聚集在村口送他们。
卫萱抱怨卫铭:“这么多年没见你,好不容易回来了,这才住了几日,怎么又要走?”
卫铭道:“抱歉哥哥,这些年让你担心了,只是我和小楠已经约好了,你放心,这一次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答应你的,今年一定陪你过年。”
吴子语也劝道:“萱哥儿你不能自己幸福就不管弟弟吧,这可是终生大事,自然要以此事为先。”
李涵笑了:“兜兜转转,没想到小楠竟和小铭搅和到一块了,平白让我矮了阿语一辈。”
吴子语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不愿意?”
李涵赶紧陪笑:“哪能啊,只要小楠和小铭幸福,让我给你当孙子都可以啊!萱哥儿你说对不对?”
卫萱的回应是给了他一手肘。
林瑞在一旁仔细叮嘱吴楠:“出门在外,万事小心。朝中事务你也不必挂怀,万事如意有我和你父王担着。”
吴楠感激:“谢谢阿爹。”
林瑞又拍了拍卫铭的肩膀:“替我们照顾好小楠。”
卫铭保证:“我会的,林伯伯。”
吴子语道:“时间不早了,上路吧。”
吴楠道:“阿爹阿母保重。”
“去吧,不必担心我们。玩得开心!”
二人上马,再次与众人道别,驰马而去。
不远处,林小宝对着二人狂奔而来,大呼道:“哥哥也不等我回家,真是太没有人性了!”
小宝后面还跟着一个少年,是离洵的儿子离沁寒,也对着二人大喊:“小楠哥哥,七叔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万事有他,你且好好玩,山高水长,仍由尔飞!”
吴楠回话:“替我谢谢父王!驾!”
卫铭也紧跟其后:“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