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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除了告知凯斯将要参加和谈的打算，里斯特还给他带来了一张邀请函。
白色的铃兰花和两把十字剑组成的家徽赫然印在金色的邀请函上。
里斯特示意他打开。
凯斯撕开火漆，拿出带着淡淡香气的信笺，诧异道：“你母亲邀请我参加聚会？”
里斯特点点头，“就在这周末。她很久没见你了，本来邀请函应该是父亲发出的，但因为是你，所以母亲亲手写了这一封让我交给你。”
凯斯摸了摸鼻子，“如果夫人想见我根本就不用写什么邀请函，所以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里斯特摇摇头，“没那么复杂。我父亲要宴客，这可能是他离开欧莱加之前最后一次举行宴会。母亲正好借机发出了几张请柬。”里斯特神情一转，幸灾乐祸道：“谁叫你之前不吭一声就跑去赫来河参战，母亲为这件事还跟父亲吵了一架，整整一个星期没让他进房间。这次她连请柬都用出来了，你可就逃不过了。”
凯斯顿时更尴尬了，里斯特揽住他的肩膀，“别怪我没有提前通知你，她给你准备了能堆满半个房间的衣服鞋袜还有生活用品。我上次是趁她午睡的时候开溜才躲开了把那些带来学校的命运。至于你……”里斯特斜睨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胸口，“自求多福。”
凯斯长到十几岁，什么都不怕，唯独就怕里斯特夫人无微不至的关怀。
他长叹一口气，又重新仰倒在床，大叹：“在劫难逃。”
※※
半夜时，奔波了一晚上的肖恩终于回到了房间，它轻巧地扒开房门，一溜烟窜了进去。房间的灯虽然关了，光脑却还亮在那里，肖恩一个跃身，跳到了椅子上，又一跳，轻松跳到了桌子上。它看了眼待机状态的光脑，拨动了一下界面，看到上面复杂的程序后又瞟了眼躺在床上睡成一团的凯斯。
这是人皇的内置程序，已经完成将近一半了。
光脑的通讯界面还在不断跳出提示，肖恩瞟了一眼。
光合反应：人呢，还在不在？你之前跟我说的迷宫式的筑巢到底要怎么操作？在不在？在不在？老大，别装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上一任的技术总监是怎么挂掉的？不要吊人胃口好不好？
光合反应：老大？！我求你了，你回答我一下？！难道撸去了吗！啊啊啊啊！
光合反应：……
光合反应：你是我亲爹！亲哥！
光合反应：……
光合反应：亲老公行了吧！
狮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用爪子敲了几个字。
水土不服:他睡了。
光合反应：……
光合反应：什么？你是谁？！！！！
光合反应：老大，老大，你吱一声！
肖恩没再管不停发来提示的光脑，直接用爪子拍熄了界面，跳下桌子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又打开自动吹风系统烘干了毛，立刻变成了蓬松软绵的一团。它习惯性地抖了抖身子，跳上凯斯的床，找到凯斯和墙边的空隙钻了进去，往被子里钻了钻，缓缓闭上眼睛。
凯斯夜里又在做梦，几乎每一夜都被凌乱的梦境折磨着，让他每天睡醒的时候都有好一会儿沉浸在混乱中。他忍不住拿枕头盖住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梦境总是断断续续，有时候跳出来的是一些他怎么都无法理解的古怪画面，有时候又是那个偶尔会出现在意识里面貌模糊的金发青年。还有诸如恐惧、寒冷、痛苦等等各种情绪一层层地冒出来，让他睡醒时满身大汗。
凯斯从床上坐起身，摸了一把半湿的额头，他掀开被子，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直维持着幼年体形的狮子果然窝在一团被子里，用尾巴圈住半个身体，团成一个球。
凯斯忍不住翻过手腕，他慢慢集中精神，手腕上赫然显现出红色火焰状的纹印。
凯斯微微皱眉，纹印的颜色好像比之前更浓烈了？
他伸手摸了摸平滑的纹印，有微微的刺痛感。
这样的刺痛当然远远不及肖恩受伤时的反应，但跟之前比，好像又有了不同。
难道纹印也是会发生变化的？
凯斯摇了摇头，决定等这个雅尔曼人醒过来再盘问一二，谁知道算盘却落空了，他刚打理完，里斯特就拿着刚刚收到的新礼服，把他拉到了自己房间。
“管家送来的，你挑一套吧。”里斯特把五套礼服都摆在他面前。
凯斯抚额，“你知道我对这些不在行。”
“那可不行。对母亲来说，你越出色，她就越有面子。就当是让她高兴吧。我已经推掉了发型师，无论如何，你也得把礼服穿上。”
凯斯无奈地随便指了一套，里斯特立刻把衣服扔给他，“换上它，晚上跟我一起出席宴会。”他挑了挑眉，“据说温恩·里斯特将军也会出席。”
凯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晚上我离他远点。”谁叫整个里斯特家族，最不待见他的就是这位温恩·里斯特将军。
里斯特摇头，“不需要躲着他，你是我的兄弟，是我母亲的客人。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堂堂正正地出现在里斯特家。”
凯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吧，我知道了，你也不要跟他起冲突。他毕竟是你的叔叔。”
里斯特半天才从喉咙里闷出了一声，“好。”
凯斯跟他对了对拳头，两个人这才笑了起来。
三十四
里斯特家族两兄弟的不和由来已久。真实原因已经不可考。有人说是源于上一代里斯特家族族长年轻时的风流轶事，也有人说是因为当年罗纳德·里斯特的爵位继承得并不名誉，还有人说是因为老家主偏心幼子，所以两兄弟之间嫌隙已久，再加上多年来政见不合，所以越走越远，最终成了如今面和心不合的局面。如果不是欧莱加帝国对家族出身的看中，说不定温恩将军如今早已经自立门户了。
但在里斯特夫人看来，温恩·里斯特除了在当年是否收养凯斯的问题上做得有些过分外，其余的时候并不算是个完全让人讨厌的家伙。
楼下宾客满堂，二楼的小花园却是独属于里斯特夫人的净地。
照例，凯斯和她跳了第一支舞，里斯特和她跳了第二支舞。
穿着香槟色礼服的里斯特夫人在静夜里笑得温柔多情。
里斯特忍不住抱怨：“为什么我每次都要排到第二位，明明我才是您的儿子啊。”
里斯特夫人眨眨眼，“你是真的吃醋吗？小时候明明你才是最维护凯斯的人吧，谁要是不小心欺负了他，最后都会哭着来找我告状，到后来，你还学会了恐吓人家，让那些小家伙们连告状都不敢了。”
里斯特连忙反驳：“我才没有。”
凯斯手握成拳抵住嘴巴咳嗽了两声，即便如此也遮掩不住眼底的笑意。
“母亲，您还年轻，不要老是说那些我小时候的事情。”
里斯特夫人挑挑眉，“谁叫你现在不那么可爱了呢？等你再长大一些，让我有了新的小宝贝，我保证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省得你埋怨我成天折腾你。”
凯斯再也忍不住笑出声，里斯特夫人嗔了他一眼，勾起嘴角，“还有凯斯也是，早点找个伴，生个孩子，以后多得是时间让你们去疯。”
“夫人，我还没成年。”凯斯无奈地看着她，她却掩着嘴笑了起来，勾勒出眼尾细长的弧度，“但是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里斯特夫人摇摇头，“一转眼就长得这么大了，当初我带你回来时你才这么一丁点。”她用手略比了比，“还是个漂亮的小豆丁。”
一看里斯特夫人又要开始谈起当年那些糗事，里斯特立刻站起身，“母亲，我去给你们再拿点水果。”说着，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里斯特夫人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又转过头看着凯斯。
二楼的小花园开满了鲜花，冷风送来一缕缕幽静的香气。小圆桌上摆着修饰过的桔梗和小玫瑰，不远处还放着几盆待修剪的尤加利，看起来优雅又温馨。
里斯特夫人注视着夜色下轮廓日渐成熟的少年，微微地叹了口气。
“夫人？”凯斯转头，关切地看着她。
“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里斯特夫人忽然站起身离开了小花园，原本站在她身后的女管家安抚地朝凯斯示意了一下，凯斯点了点头。
没多久，手里拿着小木盒的里斯特夫人回来了。
她微微弯身，把盒子交给凯斯。
“打开看看吧。”
木质的盒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并不显得陈旧，显然是精心保管的。锁的位置是空的。
凯斯打开了扣环，拿出用特殊材质的料子包裹住的东西，他摊开白布，里面居然是一束头发。
“这是……”
“你的胎发。”里斯特夫人眼中漾出几许怀念，“你母亲亲自为你减下来的胎发。”
凯斯诧异地张了张嘴。
他小时候的记忆是从里斯特夫人去海贝尔星接他的时候开始的，更早的记忆太模糊了。他只隐约记得，海贝尔星球终年湿润的海风和带着潮味的空气。
穿着大斗篷的里斯特夫人亲自把他接回了曼莎，他所有鲜明的记忆也都是从曼莎开始的。
“我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凯斯忍不住问道。
从前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但这么多年，里斯特夫人都不曾提起，他总觉得说起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也许会让里斯特夫人想起一些不那么开心的东西。这些年，他也这样过来了，也不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要有个答案。
但里斯特夫人主动提起时，他还是问了一句，这其中包含了一些他的好奇心，更多的却是对过去很多事情的怀疑。
他的童年记忆，睡梦中时常出现的混乱，和他未曾蒙面的父母。
“你的母亲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一生中最难忘记的人。”里斯特夫人微微笑了起来，又小声对凯斯说：“不要告诉罗纳德。”
凯斯笑着点点头。
“她为你付出了很多，也非常非常地爱你。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我相信，她最大的愿望一定是你能够自由的，开心的生活。”
“自由的？开心的？”
“是的。”里斯特夫人点点头。
“那我的父亲呢？”
里斯特夫人微微一怔，神情略有些复杂，许久，她才轻柔地叹了口气，“还有三个月，你就要成年了吧。”
凯斯点点头。
“到那个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里斯特夫人郑重道。
为了躲避里斯特夫人‘丧心病狂’的调侃，里斯特以拿水果的借口离开了小花园，然而一楼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地方，推杯换盏，纸醉金迷，无穷无尽的假话，忽悠着人去为了金钱权利名誉肝脑涂地。
放弃了在一楼混时间的打算，刚准备转身离开的里斯特却与楼梯下方的加文撞了个正着。
那位年纪轻轻已经练就了一身肃然气质的青年自下而上地注视着里斯特，缓缓开口道，“可以聊一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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