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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东街的街道很萧条，狭窄的巷道内小山般堆着一摞摞的废弃物。
空气中微弱的酸臭味让两位来自贵族家庭的少年不太习惯地缩了缩鼻子，凯斯扯了一下身上的兜帽，压低了身体。
在十几秒之前，他又感受了一次冷如骨髓的刺痛，对跟一个陌生人联结的事情再次产生了强烈的不满和无奈。
这都是什么事？那家伙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
受罪还带株连的，简直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事情了。
凯斯一边在心里抱怨，脚步却很快，他熟练地穿梭在黑漆漆的巷道，黑色的带帽衫几乎让他与黑夜融为一体。里斯特和史蒂文紧紧跟在他身后，几分钟之前他们才依靠凯斯敏锐的直觉躲过了几个醉醺醺的大汉，对他认路的本事有了充分的信任。
在这种等同于黑街的地方，低调永远是不变的真理。
“到了。”凯斯停下脚步，抬起军靴，敲了敲圆形下水道的井盖。
“是这里。”
“我们不从那家酒吧进去？”史蒂文压低声音悄悄问。
“酒吧人太多了，我们这种生面孔进去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个人待在下水道里，理论上来讲，不管我们从哪个方向进去，只要找对路，都能找到他，而这里是最近的。”凯斯跟他解释了一遍，忽然直起身，捏着粒子束的手一紧，快速地往侧后方看了一眼。
“怎么了？”里斯特也警觉起来。
凯斯摇了摇头，皱眉道，“不，没什么。”他们一路过来的时候相当的小心，根本没人跟着他们，刚刚……大概只是错觉吧，“把井盖打开吧。”
里斯特正准备用工具撬开井盖，那头史蒂文已经在研究井盖的材料了，他把用过的小巧的工具往怀里一塞，邀功一般看着凯斯。
这动作也太快了！里斯特瞥了他一眼。“你把工具塞在哪里了？”他狐疑地盯着史蒂文。
史蒂文扬起下巴，学着之前里斯特的样子，哼了一声，“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把凯斯之前教训他们的话重复了一遍。
里斯特忍不住又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
“别闹了。”凯斯打断他们，井盖打开后，地下的臭气就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凯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不太/安定，他摇了摇头，戴上呼吸器。另外两个家伙对视一眼，也跟着戴上了呼吸器。里斯特打头，史蒂文垫后，三个人用爪绳下到了下水道里。
一进去，史蒂文就忍不住跳脚，这地方简直不知道怎么落脚。
要多恶心有多恶心，简直连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他哭丧着脸，突然脚边跑过一只硕大的老鼠，他惊叫一声，单脚一缩，让那只老鼠飞快地蹿过去。史蒂文敏捷地往边上一跳，抱住了里斯特的胳膊。
里斯特抬脚踹他，史蒂文硬是抱着他的胳膊不放，刚刚忍住尖叫简直已经突破他的极限了。再不找个挡箭牌，一会儿又遇上大老鼠怎么办？
“你是女人吗？”里斯特的声音隔着呼吸器传过来，史蒂文决定装死。
“连蟑螂都不怕的家伙居然会怕老鼠，这两者有什么分别？”里斯特嫌恶地看了他一眼。
长得人高马大，竟然胆小如鼠！
史蒂文紧闭着嘴巴，一手乱七八糟地比划着，那差别简直太大了好吗！他紧紧抱着里斯特的胳膊，势要用他抵挡所有可恶的老鼠。
凯斯把井盖恢复了原状，把事先准备好的微型定位仪贴在井盖的背面。
史蒂文眼睛一亮，连臭气都不管了，一手抓向凯斯手里剩下的几枚微型芯片。
“硬件跟普通的定位仪没有区别，我只是修改了里面的一点程序。”凯斯早知道他对这些感兴趣，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递给他，“给你们以备万一。”
史蒂文连连点头，当宝贝似的捂进了怀里。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凯斯表情的变化瞒不过里斯特的眼睛。
凯斯微微摇了摇头，“只是感觉不太好，我也不太确定，小心一点，我们走。”
他打开头上的探照灯，这是史蒂文提供的类似矿灯的装置，能见度在七八米左右。
这座始建于300年前的隧道非常长，四通八达，蜿蜒至不同的方向。两边高中间低凹的地形，让路中间积了不少管道中渗漏的臭水，头顶的管道则结着厚厚的油污，时不时还滴一两滴下来，让人防不胜防。
前面一段管道的高度让凯斯几人只能低着头前进，在跟着定位仪走了五六分钟后，脖子也开始酸疼起来。
越往深处走，空气的湿度就越大，呼吸器不断跳动的警报提醒着他们空气中有毒物质的含量已经开始超标了。
“到了吗？”里斯特问。
凯斯看了眼定位，“就在前面。”这里估计上百年都没人来清理过了，幽深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管道让人心里发慌。
凯斯他们被拦在了一座铁门前。
铁门是连接两个通道的入口，上面锁了一把锈迹满满的链锁。
“弄开它。”
在隧道里他们不能用明火，连高热量的光能设备也要谨慎。
史蒂文上前，用钻头试着把它钻开。
“操！这不是铁的！”他拎起沉重的锁链的一头，钻子刨掉了上面一层灰败的物质，露出原本的银色。
“这是P32型的合金，七十年前才开发并且推广的一种极硬的材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不是一百年前修过的下水道吗？”嘴上这么说，史蒂文的手却不慢。“这种合金一般的工具弄不断。”
“那就挖了旁边的墙。”里斯特说，“把旁边的石墙挖开。”只要挖出能让一个人过去的空隙就够了。
史蒂文点点头，放弃了锁，直接开始刨石头。
凯斯从刚刚开始就没说话，等到史蒂文和里斯特钻过铁门才跟着侧身过去。
又走了六七米，他们才发现，前面竟然还有一道门。
“应该是在这里才对，怎么会？”史蒂文勾着头去看凯斯手里的定位仪。
目标的红点正是他们站立的位置，但这里分明一个人都没有，连个会喘气的东西都不见。
“可能在管道的上面或者下面。”凯斯走了两步，忽然顿住，他侧着耳朵，“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什么声音？”
“没有啊。”
凯斯又往前了一步，不，他听到了，那是……煽动翅膀的声音！
“咚——”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撞在他们前方的那扇门上。
三个人同时往后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方。
“走！快走——！”凯斯突然大叫一声。
“走啊！”凯斯扯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史蒂文。
三个人转过身拔腿就往外冲，那扇腐烂的门经不起后面的撞击，才两下就轰地一声倒下来溅起一地水花。
凯斯和里斯特刚挤出铁门，史蒂文还半个身子卡在门的内侧，黑暗的门里扑出了成群的密密麻麻会飞的东西。
“蹲下！”凯斯大喊一声，回手一枪从史蒂文头顶位置擦过去，离史蒂文最近的那只巨型昆虫被烧掉了半边翅膀和三条细长的腿，它尖叫一声，竟然不退反进，朝着凯斯扑过来。
里斯特把史蒂文拉出铁门，史蒂文回身看到从铁门里涌出来的东西时，再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居然真的这么大的活生生的蟑螂啊啊！！救命！救命！！！”
被融掉了翅膀和三条腿的巨型蟑螂扑到了铁门上，凯斯又一枪打中它的头部，蟑螂落在地上，更多的蟑螂蜂拥上来，几秒钟的时间，原本掉在地上的蟑螂就只剩下几条腿和一双坚韧的翅膀，身体的部位全部被蚕食干净。
三个人毛骨悚然，不要命地往前跑。
怎么会有这么多变异蟑螂出现在这里？凯斯根本来不及去想。那些蟑螂不仅能用六条腿快速地爬行，还能滑翔，他们的速度太快了。
嗅到了活肉气息的变异蟑螂，密密麻麻地朝着凯斯三人涌了过来。
“不要叫了！”里斯特狂喊，不停趁拐弯的间隙朝后射击。
那些蟑螂的皮太厚了，粒子束可以烧穿它们，却不能立刻阻碍它们的行动，它们的凶性让它们即便残缺了身体也不要命地追逐，而凯斯只能利用蟑螂的尸体拖延它们的同类。
距离还是越来越短。
“这不是办法，史蒂文，把B型火熔弹拿出来。”
“你疯了！”里斯特大喊，“这里的空气成分遇上火熔弹会爆炸的。”
“我们被追上就会被撕扯得粉身碎骨，听我的，拿过来！”
史蒂文根本无法抗拒凯斯的命令，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火熔弹扔给凯斯。
“前面路口，你们往右拐！”凯斯大喊了一声。
“我不，你想干什么？”里斯特想扯他，被凯斯躲开。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让你往右，我他妈不会死的，听我的才能活。”凯斯回身扔了一枚闪光弹，闪光弹落到地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巨型蟑螂“哗”地一声分开，绕过闪光弹从两侧涌来，密密麻麻扑腾翅膀的声音让人怵得慌。
凯斯弯进了左侧的隧道，绝大部分的变异蟑螂都朝着他冲过去。
没错了，这些东西的目标根本就是他，只要他跟里斯特他们分开，这些虫子就不会再去追他们，以里斯特的身手和史蒂文手里的武器，解决落单的一两只不成问题。
“凯斯——你他妈的！老子不会放过你！”里斯特被史蒂文拉着往右边狂奔！
他的声音在隧道里传得很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凯斯一边喘息一边狂奔，体质的变化让他的体力有了长足的进步，但他的炼体计划才刚刚开始，身体根本没来得及适应剧烈的运动，这样的速度他最多只能坚持一分钟了。
一分钟也够了，再往前走，地形会下降蜿蜒，应该是有一节楼梯。在刚刚追逐的过程中，他已经发现变异蟑螂的视角受到限制，180度转弯的时候它会停滞一两秒的时间，只要他能跳到下面，利用那一两秒的时间炸毁天顶，再把火熔弹扔进去，就能挡住这些恶心的玩意了。
凯斯的脑子在这几秒间仿佛变成了最精妙的仪器，他快速地分析着眼前的局面。背后忽然一阵冷风。
离他最近的变异蟑螂顺着墙壁爬过俯冲而下！落点正是他的位置！
凯斯抬手一枪射过去，近距离地射击让蟑螂身体往后一弹，腹部炸开，黄褐色的粘液溅满了凯斯的衣服，而蟑螂弹射出的腿也划破了凯斯的防护服，在他身上划出长长的血痕，探照灯掉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凯斯翻身扔掉手里最后一枚闪光弹阻碍了后方追来的蟑螂，他看不到离楼梯最下面一阶有多高，也顾不上了，在腹部炸开的变异蟑螂反身又扑上来的时候，凯斯扯掉B型火熔弹的安全装置朝着管道的上方扔了过去，一个箭步跨出旋转的楼梯，从高高的台阶跳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无数的石块掉了下来，那些冲了一半的蟑螂被压在石块下，B型火熔弹在爆炸后就开始燃烧，狭小的楼梯口被大量的石块一层层的堵住，直到再漏不出缝隙。
凯斯从高处跳下来，失去探照灯后眼前一片漆黑，他只能凭着直觉在落地的前几秒做出一系列缓冲动作，然后整个人摔到一团臭水沟里。
“操！”从臭水沟勉强爬起来的凯斯龇牙咧嘴，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泛起疼。
他跳进了一个空旷又漆黑的地方，周围很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
凯斯忽然打了个冷颤，仿佛被什么阴冷的玩意盯上了似的，甚至比刚刚发现那群巨型蟑螂还要让人毛骨悚然。他猛地转过身，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在漆黑的隧道里对上另一双阴冷无比的眼。
有那么两三秒，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凯斯的警惕值提到了最高，他看见了躺在臭水沟旁边身形明显比之前大了一圈的男人。
他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雅尔曼人，一字一句道：“原来你在这里，老子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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