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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坐进车里,无视了起身想要帮忙的John,先把两个大盒子放到后车座,然后一把拉上了沉重的车门,发出了“砰——”的一声。
John转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疑惑地问道:“那些是什么?”
初初系好安全带,靠着椅背道:“礼物,一个是给纪董和他儿子的,另一个是给顾泽父母的。”
John疑惑的表情转为惊讶:“你什么时候给顾泽的父母买了礼物?”
初初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当初在苏格兰买的,因为看到不少羊毛制品都很好,所以想着能带给伯父伯母,毕竟总是要见面的。但是,说实话,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见面。”
John看着她满脸的疲倦,皱眉问:“什么意思?”
初初声音轻柔:“我所期望的,自然是因为双方感情稳定、谈及婚嫁,故而自然而然地拜访对方父母,平凡也幸福。但今天这一次,却并不是。”
John无奈地道:“所以我说是龙潭虎穴,你想想看,你当初跟顾泽关系很不好的时候,逼迫他跟父母分开,来跟你同居,某一次顾泽生病,你还把来探望的顾伯母拦在了医院门外,这种梁子在,你今天还是先跟顾泽说一声的好——话说,你应该已经告诉他了吧?”
初初默了一会儿,道:“没有。我听电话里顾伯母的意思是,并不想他知道。”
John一脸不可思议:“你脑仁有坑?”
相比于他,初初却显得很是淡定:“我还没到非要搬救兵的时候,而且,他们是顾泽的父母,我尊重他们的意思。”
John唏嘘:“真看不出你是一个曾经把你老爹气得差点吐血的妹子。”
初初苦笑。
若她能有父母,或许真的会属于逆来顺受、言听计从的乖女儿。
因为没有父母的关爱,即便是在觉得很幸福的时候,也会有些矫情地觉得,自己永远是一个不完整的人。
John看她神情不对,便并没有再追问下去,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那你真的就决定去闯龙潭虎穴,放纪董鸽子?”
初初一手扶额,一手指了指他们身后地礼盒:“推迟与纪董的谈话是无奈之举,而且我也并没有任何放纪董鸽子的意思。但你若是觉得顾泽母亲的这个邀请无关紧要,那恐怕就想错了。”
John“啊?”了一声。
初初解释道:“我与顾泽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因为《秋水剑》的原因,这段日子几乎形影不离,但我从未见过他用手机与他父母联系,一次也没有,这是个巧合的可能性太低,所以我推断,他的父母为了不打扰他工作,平日里都用固定电话联系他。再者,家里座机的位置摆放很奇怪,在电视柜旁边。这并不是一个顺手的位置,却十分显眼,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我会以为它是个装饰。一个位置显眼又并不顺手的固定电话,却在家里没有其他分机,这也并不是件很符合逻辑的事,我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就是这个座机原本就是顾泽他自己用的,所以他放在了他时常呆着的客厅里——他的书房原本是更好的、避免我接触到的地方,但是如果人在餐厅,就会听不到铃声,所以他选择了客厅。今天这个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犹豫了很久才接起来,所以对方等待的时间大概有近一分钟,如果你有一件不怎么重要的事,你会在电话响半分钟后怎么做?”
John晕乎乎地说:“固定电话这种东西,如果响几声没人接,我一定会觉得家里没人,所以直接挂掉,如果事情紧急,一定会打手机。”
初初点头:“是的,一个人能打固定电话等待时间比较长,要么是这个人是个慢脾气,要么是她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我断定是后者,因为你方才也说了,他的父母是知道我们之间关系的,他们也必定会从新闻或者报道上关注顾泽,但这个电话,在我出车祸的期间没有响,在我们向所有人公开恋情的时候也没有响,反倒是在这个看起来非常平常的、没有什么特别事情的周日,响起来了,且响了很久,你觉得这真的是一个可以先放在一边,等有空了再解决的事情吗?”
John:“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你为了一个猜测就变更你的行程,甚至可能得罪你现在最得力的帮手,划得来吗?万一他们二老只是想叫你去尝尝他们研发的新菜式呢?”
初初摇头:“首先,纪董没有任何明确的要帮我的意思,若是今天谈话后,他乐意帮我,是我捡到了,若不乐意,其实也并不让人意外,毕竟我之前实在太不靠谱,所以他并不是我最得力的帮手。其次,退一万步来讲,得罪了纪董,我尚且有办法可以挽回,但若是让顾泽的父母心生不满……我确实没有自信能让他们对我改观。”
她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仿若太息。
John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那纪董答应改时间了?”
初初终于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多亏了他儿子。”
她说着,想起了自己下楼前,一边找礼物一边给纪董打电话的情形。
两人电话更接通的时候,纪先生的语气很是抱歉,也很是无奈:“不好意思,沈小姐,我们可能要迟到,阳阳至今还没有挑好他要穿的衣服。”
初初闻言更生愧疚,低头道:“该抱歉的人是我,纪先生,我家人突然有些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不知道您下午是否有空?我们能否改约?”
电话那头一阵良久的沉默,纪董再开口时,声音已不如之前和善,却仍旧十分客气:“我想我跟你提到过,下午我要同我儿子去打网球,他最近迷这个。”
初初毫不意外,声线平稳镇定:“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与你们一起?”
或许时对面开了免提,纪先生还未回答,话筒里便传来了一个清亮稚嫩的童声,难掩欣喜地问:“沈初初愿意跟我们打网球吗?”
纪先生随即笑道:“看起来是的。”
那孩子欢呼起来,而初初也松了一口气。
John瞪大眼睛:“你要跟那孩子去打球?”
初初声音淡然:“其实纪先生之前提到过,但我当时考虑到保密性的问题,婉拒了。”
“……我会帮你跟林姐保密。”
初初噗嗤一声笑起来,车内的气氛轻松了不少:“我刚问过了喻子城,他说那里环境不错,安全性和保密性都极好,应该问题不大——实际上,纪先生肯答应我,已经是我的幸运。”
John立刻觉得似乎事态也没有很严重,转而问起了礼物:“话说你给顾泽父母买了什么?”
初初淡笑着摇头:“买什么不重要,如果我没料错,今天这礼物是送不出去的。”
*
顾泽的父母住在京郊,距离繁华的市中心距离颇远,却有些远离世俗的意味。
初初曾听John说起过,当初他们本住在寸土寸金的a区,但自从顾泽搬出,两个人便似乎终于对这城市的喧嚣难以忍受,搬到了郊外。
因为途中把John送到了申桓的律师事务所,初初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顾家的庭院里种着长青的松柏,树木还不高,却也郁郁葱葱,在秋冬季节别有一番生气。
她按了门铃,没过多久,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出来,帮她把门打开,笑了笑:“你来了。”
她看起来跟沈青差不多年纪,或许因为穿着的原因,比沈青看起来朴素许多,但眉眼的轮廓精致美好,哪怕不再是青春年少,也给人一种沉静的、安然若素的美丽。
初初看着她与顾泽相似的眼与唇,心里生出几分亲切感,于是咧开嘴笑道:“伯母您好!”
顾母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表情,让开门口:“进来吧,饭马上好。”
这样日常又温暖的相处让抱着礼盒的初初脚下一顿,半晌后才跟着她进门,喉咙却仿佛吞了个硬物,哽得眼眶也酸涩起来。
院子不大,走了一阵便到了门口,顾母帮初初拿了双拖鞋,弯腰放在她面前。
初初后退了一步,道:“您不用这么客气。”
顾母却仿佛没听到,只笑了笑,转身朝客厅的方向喊了一声:“老顾,来盛饭!”
初初换了拖鞋走进去,看到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神色严肃,正坐在客厅尽头一处软塌上,面前是一局黑白棋,不远处的茶海上还放着壶热茶,壶口青烟袅袅,仿若可以慰风尘的温暖。
没多久,顾母又从厨房里探出身:“老顾!盛饭!”
顾父喝了一口茶,慢腾腾地站起身,穿了拖鞋往厨房的方向走,途中看到初初,也并未言语,只帮她把手中的大礼盒拿了过去,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又转身冲厨房里忙碌的人道:“来了来了。”
初初立在原地,有一种不知所措的尴尬,又有一种不愿离开的眷恋。
好在他们并没有让她尴尬多久,几分钟后,顾母把饭菜端上来,冲初初招手:“来坐,上次你来的时候是几年前了,我记得也没有吃饭。”
顾父端着一碗白饭,拿着筷子,平淡地看了初初一眼,坐在桌前,道:“食不言,先吃。”
顾母笑笑,似乎是对自己的丈夫感到无奈,初初心里一叹,也坐下拿起了筷子。
饭桌上的安静让初初想起顾泽。
她记得她刚穿成沈初初的时候,因为工作不顺利,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于是晚上就会做饭给顾泽。而顾泽吃饭的时候一贯平静沉默,不说好吃与不好吃,也不与她聊天,吃的时间也几乎一成不变,亦从不因为她做菜质量而改变食量。
直到后来,他们成了真正的男女朋友,顾泽也开始接手做饭这项工作后,他才在饭桌上说话。不过,基本上是些“锅里有汤自己去盛”或者“今晚吃了这么多你不考虑一会儿跑跑步么”之类的。
初初敢打赌,他在饭桌上沉闷严肃的习惯,一定是遗传。
不过吃饭不说话的好处就是,至少在午餐时间,初初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自己所预期的“坏消息”而变得糟糕,相反,因为从来没有“享受”过与家人一起吃饭的待遇,初初心里有种难以言语的满足感。
但这样的满足感并未持续太久。
饭后,顾母收拾屋子,而顾父则端着茶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向初初道:“今天叫你来,是有些话要与你说,你可能看不惯我这个老头子,觉得我不过是一个靠你救了才能活着的人,但你来了这里,就得听我把话说完。”
初初动了动嘴唇,想说自己并没有看不惯他,又想到,自己如此的解释可能在对方看来是苍白的诡辩,于是到底没有多说,只道:“您说。”
顾父给她倒了杯茶,缓缓开口:“五年前,我们以为你只是顾泽的同学,出于同情帮了他一把,却也没想到这一个帮忙,是那么大一笔钱,也是一纸契约。顾泽这个孩子,以前还好些,近几年愈发不爱说话,看起来严肃老成,是因为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合格,没能给他提供一个能让他无忧无虑的环境。但我们也一直知道,他这几年,没有一天快乐轻松过,原因……或许你也清楚。”
初初默然。
男人把茶杯放下,直视初初的双眸:“你既然喜欢把感情同交易挂钩,那我今天也想跟你做一个交易。”
“交易?”
顾父点头,道:“我这几年下棋认识了一位好友,姓白,他的夫人同顾泽的母亲关系也不错,这个人你想必听说过,他曾是你父亲的好友,也是齐盛集团的董事长。前几天,顾泽问我是否认识齐盛的董事,我便问了问小纪,他说你最近处境很是艰难,而这件事,我可以找白董谈谈。”
初初侧首问:“您的意思是?”
“这种事说起来并不光彩,但我年纪大了,身体愈发不行,近日里总想着若是能帮顾泽一点,也是好的。”顾父的声音低沉:“我只是想,我帮你说服白董,而你,放了我儿子。”
初初笑了笑,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您跟白董,真的只是棋友吗?”
顾父也露出几分笑意,神态与顾泽平日里十分相像:“这不在你考虑的范畴。”
初初摇头,把茶杯放在面前的几案上,道:“实话说,我一早就想到您专程叫我来,可能是要我离开顾泽。这段时间我们俩的新闻铺天盖地,想必您看了,所以有些坐不住。我之前待他不好,也对不起您二位,我真的很抱歉。但您也不必大费周章地来同我交易,当初我与顾泽地一纸契约是我对感情的侮辱,也是对他的侮辱,您不该这么做。”
顾父怔忡。
初初站起身:“我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多谢您费心,不过恐怕也只能是白费心思了。希望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您能重新看看我。”
她走到玄关,正要出门,却被不知何时从厨房中出来的顾母拉住。
女人神色平静而柔和,微笑一如初见时亲切,只把方才放在柜子上的礼盒抱下来,递给初初,道:“家里什么都不缺。”
初初叹了一口气,拿着盒子出了门。
走出院子没几步,恰好接到John的电话:“你跟你未来公婆相处的如何啊?”
初初:“太失败了,因为出门急,没换衣服,我穿着胸前绣着可爱小熊的衣服面对顾泽的父亲说了十分严肃的话题,可能画风不太对,所以我们没能谈拢。”
John捉急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初初严肃道:“只好努力寻找第二春了,我决定去跟10岁的小正太约会,你不许告诉顾泽!”
Jo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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