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镡頔和樊武到溢城时,郑国王室灭门惨案刚过去几日。
此时的郑国在丞相府与国尉府的一力安抚下,市井乡野看去已与往日大体无异,只是街头巷尾、乡间田野没了以往常见的聚众闲谈找乐子的人群,茶楼酒肆也少了些热闹嘈杂,邻里街头熟人相遇总是眼神一碰即分头各走各路,如此一来到底还是显得郑国比往日安静了许多。
此种情形却难不倒常年在外奔波的镡頔和樊武,从符禺到溢城的路上,两人对郑国情形已查探的差不离了。
但到了溢城后,听到亲历当日事情之人讲来却更是惊心动魄。
两人听得最多的自是六月初七那日血腥恐怖的场面,就算二人伴在秦碫身边早已见惯各种明里暗里的腥风血雨,也不禁听得背心一阵冰凉,可见当日境况之惨烈。
夹杂在这些传闻中的还有两则沸沸扬扬的消息:一是子瑜公子和喜鸣、绮络公主三人当日并不在溢城,躲过了此桩惨案;二是此次韩渊郑季之变似有姞国在背后帮忙。
这两则消息在郑国已传得街知巷闻,不知是郑国与姞国均无意对此守密,还是有别的原因。
不过这些传闻到底与雍国无干,真正让两人心惊的是一则阴差阳错听来的旧闻。
两人连续两夜蹲守姞国驻溢城的驿馆,本想探听姞国与韩渊郑季到底有何勾结,哪知却听到姞国人谈论四月中睨卑子密访雍国束薪河谷守军军营之事。
睨卑子乃是郑季的头号谋士,他此行所为何事姞国人也还在打探中。
这束薪河谷是一片位于大河西岸方圆几近千里的平坦谷地,厚厚的黑土层很适于农耕,不过若有敌军入侵却无险可据。
第一代安天子分封雍国与郑国时,将两国的边境线设在了这片河谷中,流经此段的大河全被划入郑国境内。
如此一来,雍国东面与郑国相邻的国土就完全暴露在郑国面前,郑国完全可据大河对雍国攻守自如。
如此划界对雍国如芒刺在背,当年的雍国公自是心有不甘,但奈何在助安天子建立王朝的过程中一直功不如人,这口气只得咽了下去。
此后因大安朝王权一直如日中天,历任雍国公终是无所作为。
直到中原进入战乱频生的这十多年,两国始心有默契的往束薪河谷派出规模庞大的守军,就待时机一到大战起时,再看到底是雍国将郑国赶过大河,还是郑国一路往西,到雍国境内攻城掠寨。
两军终有一战,既是雍国朝堂少有的各方皆有共识之事,也是郑国及观战的中原各国都心知肚明之事。
哪知就在两军剑拔弩张之时,郑季的头号谋士竟秘密到访了雍国的束薪军营,作为秦碫近臣的镡、樊二人却从未听说过此事,按照雍国朝堂今日情形,那极有可能秦碫也不知此事。
镡頔樊武再不敢细想下去,一时间只觉惊恐难安,直想马上回雍国将事情查个明白,但又恐误了姞国之事,于是再不耽搁,连夜从溢城出发,往渔福镇赶去。
车离听完后也是一惊,道:“睨卑子去了束薪军营?此事当真?”
“离叔,此事我和公子都听得明白,姞国人确是如此说的!”
镡頔眉头一皱,接道:“离叔,此事你也不知,我和樊武也未听说,会不会君上也不知?”
三人都沉默了,雍国的兵事向来都是国尉采糈掌管,如秦碫真的不知此事,那睨卑子到束薪军营之事的背后到底有何秘密,实在让人不安。
过了半响,车离终于说道:“此事我先派人去旴呇禀报君上,到时自有分晓——郑国之事坻海都已派人告知,其中详情他们还在查探,睨卑子之事正好让他一并查清。”
樊武听车离如此说,一颗吊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镡頔见事却要比他深些:“离叔,这次姞国铁材涨价之事会不会与郑国有关?毕竟这铁山是在两国境内。”
车离未答,反倒问道:“睨卑子既然是秘密前往束薪军营,姞国人又为何会知晓?他们打探此事有何用意?”
镡頔和樊武听得面面相觑,此问题他们都未曾想过,更不知其中缘由。
车离知他二人不晓这些事,只是随口一问,然后又将谈话回到了镡頔的问题上:“姞国这次报价后无半点商量余地?直接不睬你二人?”
“确是如此。”镡頔望着车离答道。
“铁材事关一国国力,姞国虽有中原最大的铁山,但也从不轻易言卖。最初你二人能谈成这笔买卖,也是因这些年姞国国府财力拮据,且你们出价又远高于市价。这次姞国将价格抬得如此之高,又掐断商谈之路,显是为了不再继续这笔买卖,那极大可能是他们紧缺的财力已有了解决之道。”
镡頔和樊武不禁对望一眼,双双叫道:“郑国?”
车离点点头,道:“极可能这就是姞国支持韩渊和郑季所得的回报。”
“若姞国财力之困真的已解,再不言这笔买卖,那我们如何是好?”樊武焦急问道。
“这些还只是揣测。小頔既已将事情拖了下来,那就先拖着,等坻海的消息回来后再定应对之策。”
镡頔樊武点点头未说话,眼下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屋子里又静下来。
好一阵,三人均安坐不语,终于,镡頔打破沉默,说道:“离叔,这次从郑国来渔福镇路上,我和樊武还遇到一怪事。”
“噢?”
镡頔和樊武离开溢城后,直接到小柳镇码头坐船过了河,准备翻幽南山到渔福镇。
此路虽比海路冒险,却可省下两天脚程,再说二人艺高胆大,实不将些微险境放在心上。
两人埋头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疾行,镡頔已没了调笑樊武的兴致,只想尽快赶到渔福镇见车离。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山中开始不时飘来几句人语声,时远时近、时前时后。
过了好一阵子,两人才听出发出这些声音的是同一拨人,只因这山道绕来绕去,声音听来才会飘忽不定。
两人几次仔细去听那声音,却始终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这幽南山道十天半月难见人影,两人虽有好奇之心,但到底是无关路人,如此几次后也就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又开始专心赶路。
夜色已深,镡頔和樊武仍在继续赶路,两人都无意停下来歇息。
那帮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走在他们身后,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此时也不见有歇下来的意思。
如此情形,镡頔难免起了警惕之心,于是准备试探一番。
半夜时分,镡頔和樊武到了喜鸣藏身大树的附近。
镡頔眼见此地参天古树聚集,大小灌木又将树下空地填的满满当当,是个利于藏身和脱身的好地方,于是寥寥几语向樊武说了自己的怀疑和盘算。
两人先是悄无声息的藏好坐骑,又立在山道上仔细倾听了片刻,确定来人尚在几里之外,这才转身进了林中。
这次两人故意弄出了些窸窸窣窣的响声。喜鸣正是被这阵响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只是镡、樊二人并不知此处早已有先来者。
镡頔和樊武选了棵距山道不远不近的参天古树,喜鸣藏身的大树就在这棵古树与山道之间,使得她无意间亲历了这起不明不白的事件。
两人刚赶到树下,正往周围打量环境,跟在他们身后的那帮人此时也悄无声息的到了。
两人惊诧之余赶紧藏好身形,心中不觉浮上一丝忧虑:这些人这么快就赶了上来,那先前一直走在两人身后显见是未用全力,只是此时突然快速赶上来,难道是因听到二人发出的异样响声?那这些人真的是在跟踪自己两人?
山道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夜鸟被惊飞的声音,正惊疑不定的两人抬头一望,原来是来人中的一人飞身上了山道边一棵大树。
看身形动作也知那人身手不凡,却闹出如此大动静,这又是为何?
镡、樊二人不由错愕的对望一眼。
眼见上树之人开始四面打望,他们赶紧贴紧树干,再不敢乱动。
上树之人草草打望一番后,很快下了树,回到等在山道上的同伴中,匆匆和其中一人说了几句,声音时有时无,最终镡、樊二人听清的与喜鸣听到的并无不同。
话说完后,这些人就分头离开了,其中上树之人和另一人按原路返回,其余三人则继续往前。
这次五人大概是再无保留,转眼间就走的踪影全无。
又过了一阵,镡頔和樊武方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待两人重新上路时,镡頔心中又添了新的疑问:那几句话又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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