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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含月和阿宣面前的少年,正是王员外的儿子、先前阿宣当书童时伺候的小少爷,王烊。
王烊和他爹长得极像,大鼻小眼,个头高大,身材虚胖。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往含月面前一站、却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发育超前,看起来就像平常人家里十四五岁的孩子。
王员外喜好男色,年轻时玩得疯,早早便把身子折腾虚了,后来年纪稍大、发现万贯家财无人继承,这才努力耕耘,生出了王烊。
因为是老来宝,王烊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呵护长大。他在府上,成天呼风唤雨,随心随欲,很快便养成了跋扈骄横的性格;再大几岁,有了性别意识,受他爹的影响,也开始偏好男色,独占欲强的同时,格外喜欢被众多男性簇拥的感觉。
基于最后一项性格特征,小时候起,王烊身边便围了一堆陪玩的小书童和小厮。但在陪玩的孩子里,数阿宣相貌最佳、最为机敏聪慧。
阿宣比其他孩子和小厮优秀太多,五岁被卖到王员外家里后,很快便从小孩子里脱颖而出:王员外喜欢他的长相,儿子王烊则喜欢他的机灵。
长到八岁的时候,王员外问自家儿子讨要阿宣,王烊自然不愿意。不过父子心连心,没有当场反目,反而很愉快地达成共识:白天留阿宣陪王烊读书,晚上则送去满足王员外施虐的特殊癖好。
如此日夜轮替,折磨了阿宣大半年,正当王烊也情窦初开、想和阿宣进一步发展出超越友谊的关系时,含月出现了。
含月将阿宣救出了员外府,王家两父子丢了心爱的男宠兼书童,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派人到处打探阿宣的下落。
但靖州附近交通发达,四面都有县道延伸,方圆百里内建有三座县城和十余处村落,要在这地盘上找一个小孩,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如此找了一个多月,毫无成果。有家丁提醒说,阿宣身体虚弱、满身是伤,跑出去之后,得不到及时医治的话,伤口肯定溃烂并感染,迟早死路一条。
这话有几分道理,一个病怏怏的孩子,没了虽然可惜,但也无可奈何。王员外无奈,很快就放弃了;而王烊却郁郁寡欢,始终放不下而且不甘心。
如此又过了几天,宁南王世子到访忠河县,周边十县八乡的村民们都来围观。王烊也想凑凑热闹,顺便散个心。哪知进了忠河县,刚挤进围观的队伍中,一个晃眼,便瞅到了阿宣。
心心念念的玩伴失而复得,可谓是有缘千里终相会。
王烊心花怒放,当即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把阿宣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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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王烊说要带自己回去,阿宣吓得面白如纸,瘦小的身子拼命往后缩,浑身抖个不停。
他不想被抓回去,跑出来这么久、一旦被抓去回去,肯定会被王员外吊起来一顿毒打,然后从新回归先前猪狗不如的生活。但是,卖身契还在王家人手里,若王烊硬要带他回去,于法于理,普通人都阻止不了,更勿论含月这样无权无势的少女了。
见来者不善,含月上前一步,挥开王烊的手,挡在阿宣面前道:“你认错人了吧,这人是我弟弟,不是什么阿宣。”
王烊不甘示弱,大声反驳:“怎么可能!阿宣眼睛生得奇特,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上下打量含月,恍然而怒:“你就是那天晚上打伤我爹,然后把阿宣拐走的女人?你拐跑了阿宣这么久,害得我家到处好找!我跟你说,这账没完,待会慢慢跟你算!”
此处人群密集,不是慢慢谈话之地;比起算旧账,当务之急,赶紧把阿宣带回去。
王烊绕到含月身后,半哄半强迫地说:“阿宣,这一个多月我到处找你,他们都说你是死了,可我不相信,坚持派人出去到处寻你。老天开眼,那帮吃闲饭的没找到,却叫我亲自找着你了,你说这不是缘分是什么?来来来,赶紧跟我回去。”说完抬手又拉住了阿宣左手。
含月不甘示弱,立马扯住阿宣的右手。她好不容易把阿宣救出来,实现了状元养成计划的第一步,怎能眼睁睁地再让阿宣回去重过苦日子,回归最初的阴暗心理。
王烊带不走阿宣,当下对含月骂道:“青天白日的,你居然还敢抢!阿宣卖身契在我手上,他生是我们家的人,死也得做我们家的鬼。你不花一分钱就想带他走,违法了不说,还触我霉头,待会冯护院过来,我要你好看!”
阿宣甩眼望去,王员外府上的家丁们,穿过拥挤人潮、很快就要挤到他们仨身边了。对方人多势众,含月想护也护不住;如果他被抓回去,绝对死路一条,今生都别想再见到含月,更别说习武报仇了!
预见到下场的悲惨,阿宣双臂一甩,猛地将含月和王烊同时挣脱,转身扎入人堆,奋不顾身往前逃跑。
“阿宣!”这一下突然变故,含月和王烊异口同声喊出了声。
“你还骗我说他不是阿宣!”王烊回过神来,转脸朝含月吼道:“他是我家的……”
含月又急又慌,生怕阿宣在人群中跑丢,哪有空听王烊废话阿宣的所有权问题。她踩着王烊的脚背,借力一蹬,跃入人群当中,绕身潜行,朝阿宣追了上去。
为了避免被抓回去,阿宣从王烊面前逃走之后,全力奔跑,不自觉间体内真气涌动,运起了内功。当下四肢力量充沛,手臂不住拨开两边行人、毫不费力,脚下则像踩了弹簧,奔跑起来轻盈迅捷。
阿宣身材瘦小,在人群中左低头、右弓身,上窜下跳,跑得极快;含月追他不上,但又怕跟他跟丢了,只得运起玉燕功,也在人群中闪身穿行。
王烊自然不甘落后。他一把抓过随后赶到的家丁,气急败坏地喊:“你们磨蹭什么呢,就这么几步路,还挤了大半天!阿宣都快跑得没影了,赶紧给我追,死命地追,去帮我抓住他!”
于是,宁南王世子游行队伍的旁边、拥挤的围观人群当中,先跑过了一个小小男童,接着又跑过来一个身形娇俏的少女,再后面追上来一群家丁打扮的壮汉。
两旁维持秩序的官差们见状,一个劲地敲打水火棍,高声警告道:“不要在人群中奔跑!以免发生踩踏,危险!”
这一趟追逐相当热闹。围观群众见状,以为是杂耍之人为了引起世子殿下注意、特意上演的追闹戏法,发出惊呼的同时,部分人还予以了热烈掌声。
方暮初内力深厚,听力绝佳。骑在马上,听见后面传来骚动声,扭头去看,很快便望见阿宣和含月一前一后地跑过,像是在追赶什么,又像是被什么人在追赶。
心下纳闷,但骑在程丰睿旁边,方暮初不敢冲人群高声呼喊,便暗暗扭头回望:果然,后方人群中,一群长相不善的壮汉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
难不成,含月他俩正被这帮人追赶?……遇到什么麻烦了?
马下人头攒动,情势危急,方暮初来不及细想,手中捻出一颗金珠,弹指向为首一人打去。
“哎——”王烊吃疼,跌倒在人群中。胖壮的身子摔得极响,惊得周边人群自动后退两三丈,给他腾出一片空地。
这阵骚动引起了程丰睿的注意。
方才见好友微微弹动指尖,程丰睿没有追问,现下瞥一眼王烊和他身边的家丁们,随即明白是好友动的手,便对向延使了个眼色。
伺候世子爷这么多年,向延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他推开官差,挤入人群中,对着王烊和那几个家丁呵斥道:“世子殿下入城,何人在此喧哗?所谓何事?”
王烊又是被打又是摔倒,还追丢了阿宣,哪还有什么好心情;但世子爷亲自发问,又不敢不恭敬作答,便跪在向延面前,憋屈地报了家门身份,又连连求饶,说不敢再犯。
待向延回去复命,世子的车队继续前行后,王烊这才领家丁们站起身来,众人就近钻入了一条小巷中,凑在一起说话。
“阿宣肯定就住在这忠河县里。就算掘地三尺,你们也得把他给我找出来!我带他回去!”
冯护院摸了摸脸上的刀疤,为难道:“可现下世子殿下也在城内,闹得大了,怕……”
“我不管!”王烊仰头,瞪了一眼面前耕牛般壮硕的大汉,不依不饶地说:“我不管我不管!你们上次就放跑了他和那个臭女人,这次不准再失败,不准再让阿宣跑了!如果带不回去阿宣,我也不回家了!”
“好好好,我这就立马领人去找。”冯护院嘴上不耐烦地答应着,面上却别过眼、拒绝看眼前的熊孩子。
有家丁谄媚地打圆场道:“若真能把阿宣带回去,不仅少爷高兴,老爷想必也会感到意外惊喜呐。”
王烊抚掌笑道:“那当然,我爹最喜欢阿宣了,我也最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