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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无耻!”
“卑鄙, 是玩弄政治的基础资质, 不过,显然你连入门的资格都不具备。”
孟希来在内阁饱受磋磨, 一腔怒意正浓, 怎受得了邵柏博如此撩拨, 当即扑上去,想掐死这个妖孽。
可惜, 对手早有预料。
营帐里,孟希来撞散了案几奏犊,颓丧的趴在织毯上,他不懂, 为什么祖父要越过他把家族势力托付给邵柏博这个外人,孟家仰人鼻息、看人脸色的日子还没过够吗, 为什么无视太子这个捷径,转而要站队荣王那个异数。
还有长姐, 一开口就要用孟家的嫡长女作幌子, 她就不想想两家有约在先,现如今赵家子刚刚诞生就急巴巴的贴上去,这是多么的自降身价。赵秉安精于算计,梦园中太爷曾将一份人脉予作了聘礼, 可现在自己又有求于他, 只怕自己手上为数不多的世家底蕴又要再度缩水。这桩联姻孟家亏大了!
邵柏博掸了惮衣袖上的褶皱, 一派云淡风轻。孟希来不过中人之资,想靠他复兴孟氏那是痴人说梦, 老头子不想怀璧其罪的惨剧降临在孟家,故而对这个后代严防死守,甭说指点,不坑他就是好的了。
“明人不说暗话,我对赵明诚私自与孟家达成的盟约并不赞同,皇子年幼,圣上正当壮年,以我二人的实力不必要带上如你一般的拖累。夺嫡之争,凶险异常,孟皇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桩婚约如非圣意难违,我绝不会让它落实。”
“你——,你别忘了,现如今在内阁看来,我手里有十万雄兵。”
“鱼目混珠的小把戏而已,北疆忌惮的是你身后的孟薛涛,一旦这层真相戳破,你就如这堆破烂一样,毫无用处。”
“你说这些不仅仅是为了折辱我吧。”
“当然,孟家可以再晋朝堂,我也可以为孟氏一族保驾护航,就算看在我外甥的面上,孟家下一代也不能只做个摆设。”
孟希来不屑的呵了一声,他支起半边身子嘲讽的看着昔日温润多礼的邵八,恨不得生啖其肉。
“你就是个无赖小人,我宁愿把孟家拱手让给赵明诚,也不愿与你为伍!”
等着孟希来失魂落魄的走出老远,营帐屏风后的人才笑嘻嘻的踱步出来。
“你这是在把孟家往赵秉安怀里赶啊,不是说要榨干孟希来的利用价值吗?”
“骨肉血脉不是说不在意就真的不在意了,那个人有多么的不择手段你我最是清楚,我怕以他对赵秉安的好奇程度,早晚会寻过去。”
“所以要把孟家牢牢绑在赵秉安的身上,以这桩联姻做你那宝贝外甥的护身符?”
“陆远渊,让你来不是让你剖析我的用意,沈栗最近在京中活动频繁,挖墙脚可都快挖到我麾下来了。”
“呵呵,说的太原世家跟你的囊中物似的。那孩子实诚的很,开出的价钱公道自然就有不少人心生摇曳嘛。”
“不能再让他这么捣乱了,明日行猎,得把他安排在队伍中。”
陆祭酒眼皮一抖,耐人寻味的睨了老友一眼,“沈家虽然不如往昔,但也不是能轻易撼动的,再说,有赵怀珏赵秉安叔侄在前头顶着,你何苦来趟这趟浑水。”
“不一样的,沈家挟恩求报,赵氏叔侄没有主动权,两方对峙只能被动挨打,而由我下手,便是纯粹的政治博弈,沈炳文与我在吏部早晚会成水火之势,现如今这些只是铺垫而已。”
邵柏博启用陆远渊这枚国子监的暗棋,便是为自己私下势力侵蚀朝堂做准备,今时不同往日,他也不该再躲下去了。
“子谦,你在被赵秉安牵着鼻子走,那个孩子,终究姓赵不姓邵。”
陆远渊这次一见面就发现了,邵柏博整个人都不对劲,以前是他站在岸边看着赵秉安在池子里与那些权鳄斡旋,而现在,他却把自己搅入局中,反而把赵秉安摘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这还是那个机诡狡诈,凉薄无情的邵八子吗……
“你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她好,我才能好。”
“赵秉安的心肝是冷的,没有把一辈子赔上的决心就不该招惹他,那个傻丫头已经陷进去了,我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
人有七情六欲,总能滋生出一股软肋,而邵柏博的软肋恰被赵秉安握于掌中,所以他天生就处于弱势。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如沈炳文对待赵怀珏,就算千方百计的为难又怎样,对方反手轻轻一刀就能插在自己心坎上。被钟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沉都那边都已经打点好了,榕月会被徐家仆役好好照顾。”
“其实以蛛卫的实力,要从皇陵偷一个人并不难。”
帐门口的身影霎时间僵直,过了好一会儿,陆远渊才听到一句含糊不清的低吟。“不必了,我们都已各自安好,咫尺天涯,无甚分别。”
沈炳文从不以势压人,可若他真的动用首辅的号召力,那举朝上下数不清的人可以为他慷慨赴死。
龙帐外,局面已经僵持了一整天,御史台正式变为火藏场。七位御史被杖脊,二十三位都察院言官诤谏,整个朝野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反荣浪潮。
保皇党根基浅薄,在这种情况下连话都说不上,黎焕中这位新任阁老更是委屈的可怜,不过客观的说了两句公道话便被沈炳文挤兑的当众下不来台。内阁里不虞偏向皇帝一方的几位阁老,但在太子与荣王的问题上,立场都十分坚定,皇帝陷入举目无援的困境,心中怨毒而又彷徨。
元澈太子从眼中钉升级为肉中刺,皇帝如鲠在喉却不得不向内阁低头求和。北疆军团已经指望不上了,他身边的禁军刚刚组建,不说战力,单只兵辐就短对方一半有余,皇帝没有底气,碍于围场中耳目众多,又不敢发脾气,只能整日憋在帐中嗟叹。
师芎、郭涔得到了内阁无与伦比的欢迎与慷慨,苏袛铭大笔一批,就挤出了一百二十万两军饷,三十万石粮草,真金白银,差点晃瞎了两大军团的眼。
但这些东西不是无偿的,东宫宿卫编制尚在,黑云、辽河两大武勋体系要出人填补虚席,为太子殿下效命。
这就踩在泰平帝的底线上了,他已经打碎牙和血吞,默许了两大武勋朝东宫靠拢,如今沈炳文那个得寸进尺的老不死的居然要在东宫设军,他怎么不直说废帝算了。
皇帝一忍再忍,却被人撕破脸抽耳光,干脆就自暴自弃,一夜在龙帐内连幸三位朝臣之女。
定国公府,郭府,沈家从吴兴硬塞过来的远支!
这三家可没有什么得幸于天子的喜悦,相反那是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尽了,黄花大闺女啊,就这么被人糟蹋了,偏偏你想说理也没人听,围场上上下下都等着看笑话呢。
三个女子只有定国公府的陆九娘得了名分,郭家的庶女回了帐子就被嫡母给勒死了,沈家那位原就是宗族预备试探皇帝的棋子,折在这儿出乎意料,但沈家上下保持了安静,就当没这回事。
赵秉安黎明时分赶到龙帐的时候,泰平帝一身亵衣,邋遢颓靡。
他一路上踢开好几个酒壶,俯腰捡起了蟒龙玉带,递给跪在塌边哭肿了眼泡的荣宝。
泰平帝迷瞪着眼皮看了一眼来人,嘲讽的把酒壶里的酒往喉咙里灌。
君臣两个人不说话,许久,站着的那个悠悠叹了口气,转身想离开。
荣宝一见最后的指望也要离弃主子,当即嚎啕大哭,死死的抱着赵秉安的腿就是不给人走。
“公子,公子……”
“我去找靳啸隶,谈条件。”
“啊——”
“伺候圣上梳洗,气归气,身子骨是自己的,别糟蹋了。”
“啊,是,是!”荣宝攥起袖子鼻涕眼泪一把抹去,随后团起身子滚到龙榻边上开始收拾。
泰平帝阖着眼,手指扣在酒壶上发抖。他不敢睁眼,生怕一睁开,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苟俪旬与邵太傅旧怨再起,已有意回京匡扶朝政。”
苟俪旬与唐耀山是一个路子,明哲保身的功夫已修炼至臻境,他肯回京搅合,肯定不止想踩顾椿一脚那么简单,皇帝琢磨着赵秉安这句话,心头涌起希望。既然内阁现如今沆瀣一气,那他就赌一把,留下苟俪旬,让这群老匹夫狗咬狗。
“对不起,朕不会了……”大帐里悄然无声,皇帝醉中呢喃的一句话也不知出去的人听到了没有。
荣宝拧拧鼻子,又差点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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