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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坐多久,长乐公主就带着冯府众女眷告辞了。
太皇太后给每个人都打赏了礼物,冯令华也有了,却是与别人的不同,是一只被封了嘴巴的八哥。
那位叫李坚的内监道:“太皇太后说,这只八哥话太多,该说不该说的都说,太烦人了,因此只能把嘴巴给封起来了。”
冯季华扑闪着一双天真烂漫的眼睛,稚声稚气问:“嘴巴给封了起来,那八哥肚子饿了怎么办?”
李坚道:“饿了就饿了呗。”
冯季华问:“那岂不是被饿死?”
李坚道:“饿死就饿死呗。谁让它话这么多?”
冯令华性子直率,可人并不笨,知道李坚是话里有话,顿时满面通红。出了宫,坐上马车,一直阴着脸的冯清,冷不防一扬手,狠狠地给了冯令华一记耳光,直把冯令华打得晕头转向,眼前冒险金星。
众人都呆了,愣愣的看着。
冯令华也呆了。
捂了脸,大声质问:“五姐,你为什么要打我?”
冯清一双眼睛喷出火。她虽然常常到宫中来,可极少见拓跋宏,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却呆没多久,就给冯令华一番话搞坏了气氛。这怎么不使冯清恼怒?她咬牙骂冯令华:“谁让你刚才胡说八道?”
冯令华道:“我哪里胡说了?”
冯清骂:“谁让你提那贱人的?”
“贱人?”冯令华要好一会儿才明白冯清指的是谁,高声道:“五姐,你怎么说二姐是贱人?”
“她不是贱人是什么?”冯清冷哼了声。
冯令华梗着脖子跟她吵:“她是我们的二姐,不外是病了出宫养病,你凭怎么骂她是贱人?”
她是个认死理的人。
太皇太后赐给她的那只被封了嘴巴的八哥,警告她以后要少说话。冯令华不明白她到底错在哪儿,不外是实话实说而已,心里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又再平白无故被冯清甩了耳光,终于忍无可忍。
大声道:“二姐,我平日敬重你,皆因你年龄比我长,知书达礼,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
话还没说完,冷不防又再被冯清狠狠的甩一记耳光。
长乐公主看着,也没劝阻。
好像冯清甩冯令华耳光是理所当然那样。坐在马车上的还有冯修的妻子穆氏,她嫁到冯府没多久,也不好管闲事,冯婷和冯季华也来了,冯婷胆小怕事,冯季华年幼,也都没吭声,只是面面相觑。
平白无故被甩了两记耳光,结果冯令华怒了,也管不了这么多,当下气势汹汹扑向冯清,不由分说跟她撕打起来。
尽管冯令华比冯清小了差不多两年,可个头却比冯清高出了少许,力气也不比冯清差,论起泼辣不服输的劲儿,倒与冯润有几分相似。
冯清向来装柔弱,讨厌粗俗。
打架哪里是冯令华的对手?只有拼命尖叫的份。
同样尖叫的还有冯季华,她年纪小,哪里见过这阵势,被吓着了,一个劲的靠近冯婷,伸手不停地拽她的衣服。冯婷比她好不了多少,也吓得脸青口唇白,浑身直打哆嗦。
穆氏偷眼看长乐公主,看到长乐公主劝架了,也跟着劝架。
待俩人费了九牛一毛将冯令华拉开时,冯清的头发已被冯令华扯乱,头上的金钗飞到一边,右眼角被划了一道指甲痕,微微渗出血,衣服领子也被扯开了,还好是冬天,只是露出里面的衣服。
冯清紧紧咬着嘴唇。
对冯令华怒目而视。
冯令华也回瞪她。俩人就这样用仇视的目光互相瞪着对方,仿佛要把自己的目光变成钉子那样,一直扎,一直扎,深深地扎到对方,让对方痛不欲生。
长乐公主端着长嫂的身份,训冯令华:“七妹,你怎么能够动手打你五姐?这成何体统?”
冯令华不服气,反驳:“她动手打我就成体统了?”
长乐公主道:“她是姐姐,你是妹妹,做妹妹的应该要尊重姐姐。”
冯令华冷笑:“她又何尝有做姐姐的样子?对二姐而言,她也是妹妹,刚才你没见到她骂二姐么?”
长乐公主被呛得无言以对。
回到府中,冯清哭哭啼啼找冯熙告状,长乐公主在旁煽风点火,结果冯熙火冒三丈,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的把冯令华教训了一场不算,最后还被勒令到宗庙罚跪三天,把《女诫》从头到尾抄写一遍。
冯令华满腔的愤恨。
气咻咻对冯润道:“是五姐先动手打我的,为什么爹爹只责骂我没责骂她?难道五姐是爹爹的女儿我不是?”像想起了什么,又再道:“对了二姐,爹爹连你也骂了,说给你一条贱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还异想天开回宫?——二姐,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不能回宫了?就是病好了,也不能回去了?为什么?”
冯熙这番话,莫不是要通过冯令华的嘴转告冯润,让她断绝回宫的念头,冯令华不明白,冯润是明白的。
冯润叹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才轻声道:“我走出宫门的那刻,就没想到要回去。”
冯令华问:“为什么?”
冯润道:“我已回不去了。”
冯令华又再问:“为什么?”
这次冯润没回答,而是道:“七妹,你再问多几个为什么,恐怕你在宗庙罚跪不是三天,而是三十天了。”
“为什么?”冯令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你别问这么多为什么好不?”冯润无奈:“你年纪还小,有些事儿说了你也不明白,再长了三五岁就懂了。”
冯令华嘀嘀咕咕:“再过两个月,我就满十三岁了,不小了。”
冯润看她一眼:“你废话这么多,再罚跪几个三天,恐怕《女诫》都没能抄写一半。”——想当年,拓跋宏可是罚她禁足一个月,每天罚跪三个时辰,每天用鲜卑文和汉文各抄写两遍。
而冯令华,三天才抄写一遍,而且说罚跪,在正厅跪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跑到西厢来跟冯润发牢骚了。
到宗庙罚跪的,都是由李婶儿监管。
李婶儿向来都是看人下菜的。
如果好惹的主儿她这管得严些,不好惹的主子就管得宽些,如是天不怕地不怕连天王老子也敢去拔下几根胡子拿回家逗蛐蛐少心缺肺没心眼的冯夙,李婶儿则是连管都不敢管的,偏偏到宗庙罚跪的多数是他。
不过这次李婶儿监管冯令华,也太放松了。
简直就是由了她,不闻不管。
冯令华也乐得轻松自由,在西厢里缠里冯润跟她说话。“二姐——”她道:“白日我在宫中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惹太皇太后和主上生气了?”
冯润道:“就是不生气,心中也是不快。”
冯令华愁眉苦脸:“二姐你说怎么办才是好?”
冯润安慰她:“你是有口无心,太皇太后和主上不会计较的。”
冯令华噘嘴:“但五姐会计较。”
冯润道:“你不用管她,又不是什么事儿。以后她若欺负你,大不了再跟她干上一架就是了!反正干一架也是干,干十架也是干,她又奈不了你何,若你软弱了,她会得寸进尺。”
冯令华一拍手,大乐:“说得也是。”
她跟冯清作对,闹到水火不溶地步的话,对她大有好处。冯润想,如果这样,那冯令华就逃过一劫,只要不进宫成为拓跋宏的嫔妃,就不会成为下一个她,或是下一个冯姗,成为继续保持冯家权贵地位的牺牲品。
不和的姐妹俩,如果在宫中发生内讧,这是太皇太后不愿意看到的。
这时候冯令华的婢女似云道:“主子,时候不早了,你再不回大厅里抄写《女诫》,恐怕三天后回到府中你就无法向侯爷交差。”
冯令华嘟哝:“爹也太过不近人情了!大过年的,竟然赶我到这儿来罚跪抄《女诫》。”
再不乐意,也得去抄《女诫》。
冯令华刚走出西厢门口,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高大俊美,五官如工笔细琢完美得像是自画中走出来的年轻男子,手中捧了一个药碗,由远而近走来。
冯令华顿时瞪大双眼,像个呆瓜那样的盯着他看。后来似云如此形容:“主子惊得一愣一愣的,一脸红晕,两眼泛出蓝绿色的精光,眼珠子差点儿都要掉下来了,好不恐怖。”——但当时的冯令华并不觉得。
待那位年轻男子走近了,她大着胆子问:“喂,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你呢?”年轻男子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问:“又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叫冯令华。”冯令华忙不迭自报家门:“是冯府七小姐。”
“原来是七小姐。”年轻男子咧嘴,轻笑一声:“幸会,幸会!”脚步却没停下来,走进了西厢。
冯令华一点也不矜持,跟在后面追着叫:“喂喂喂,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年轻男子像是没有听到,径直往冯润房里走去。
落依刚好自房里出来,见到年轻男子,笑道:“远公子你来了?主子刚说有些倦,想上床歇会,你来得刚好。”
年轻男子捧了药碗,进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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