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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陛下。”高贵人灰头灰脸,低声道。
拓跋宏道:“还不回寝宫去?还要在这儿丢人现眼?”
高贵人道:“是。”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冯润一眼。眼睛红肿,红唇抖颤,神情中充满着仇恨与怨毒。
冯润装作没看到。
长长舒了一口气,暗中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不想拓跋宏的目光朝她看过来,轻勾嘴角:“大冯贵人——”
吓得冯润赶紧道:“在——”
拓跋宏问:“你可知罪?”
冯润眨着眼睛,结结巴巴地问:“罪……什么……什么罪?”
“高贵人纵然有错,你也不该出手如此暴打她。”拓跋宏训:“堂堂一个贵人,应有贵人的仪态,怎能如此鲁莽冲动,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她不知好歹,骑到我头上来拉屎拉尿,难道我忍气吞声不成?”冯润低声嘀嘀咕咕:“如果我不拳脚相向暴打她,传了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窝囊废,那更是让人笑掉大牙哪。”
拓跋宏扫她一眼:“你嘀咕些什么?”
冯润忙不迭道:“没嘀咕些什么。”又再巴眨着眼睛道:“妾知罪。妾愿意接受放刑惩罚。”
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
又再道:“谢主隆恩!”
拓跋宏眉毛一挑:“放刑惩罚?”
“嗯,放刑惩罚。”冯润点头,认真道:“——呃,就是那个废除妃位,不受皮肉之苦,贬为庶民,驱赶出世,永世不可踏入帝都。”
众人面面相觑。
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就是拓跋宏,心中也有些恼怒,难道她,就如此渴望出宫去?如此渴望,跟那位姓高名飞的俊美少年郎比翼双飞?
尽管恼怒,脸上却不露声色。
淡淡问:“你希望受到此惩罚?”
“不是妾希望受到此惩罚,而是妾犯了错误,甘愿受此惩罚。”冯润煞有介事道。又再磕头:“谢主隆恩!”
拓跋宏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一双眸子愈发清冷。半晌,微微哼了声:“受到什么惩罚,不是由你说了算。”
冯润气馁,脸上掩饰不住失望。
拓跋宏道:“你在寝宫中禁足一个月思过,每天罚跪三个时辰,用鲜卑文和汉文各抄写《女诫》两遍。”
冯润吓了一跳。
“这……这么多?”哭丧着脸:“陛下,能不能少一点?《女诫》有七部,每天用鲜卑文和汉文各抄写《女诫》两遍,也太……太多了吧?抄满一遍行不行?一遍也不少了是不是?要不,今天用鲜卑文抄写一遍,明天用汉文抄写一遍,这样可以不?”
“这也能讨价还价?”拓跋宏道:“你再说多两句,就要每天罚跪六个时辰,用鲜卑文和汉文各抄写《女诫》十遍。”
“各抄写两遍就两遍。”唬得冯润赶紧道:“妾……妾不讨价还价了还不行吗?”
拓跋宏冷声道:“还不快去?”
冯润悻悻然:“是。”
拓跋宏转头,对双二道:“你去汀兰宫监督大冯贵人,防止她搞些什么花样。一定要让她把每天罚跪三个时辰,用鲜卑和汉文各抄写《女诫》两遍。少一天做不到,要多罚十天!”
这太狠毒了!
冯润只觉得生无可恋。
拓跋羽窃笑。当冯润垂头丧气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压低声音,明目张胆的遏制不住幸灾乐祸:“嘿嘿,你也有今日!活该!”
冯润气恨。
她倒霉了,他投井下石是不是?
一肚子气无处可去。冷不防抬头,伸手指向天空,大声嚷嚷道:“看,上面有一只大鸟在飞!”
拓跋羽没吸取上次教训,又再上当了。
顿时抬头,往天空张望。
冯润趁着此机,抬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朝他的脚面狠狠跺下去。拓跋羽吃痛,发出惨厉的一声大叫:“哎哟。”抱了左脚,雪雪呼痛,对着冯润怒目而视,一边呲牙咧齿地蹦跳起来。
冯润还不解恨。
赶上去,拼尽全力一推他。
拓跋羽金鸡独立,被她这一推,顿时站立不稳,又再发出惨厉的“哎哟”大叫,前仆后继的扑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冯润吹了一声口哨,“哈哈”大笑。
带了落依和秋儿,一溜乎的扬长而去。
《女诫》是东汉班昭写作的一篇教导班家女性做人道理的私书,由七部分组成,《卑弱》、《夫妇》、《敬顺》、《妇行》、《专心》、《曲从》与《和叔妹》七篇。
论述了女子在“夫家”需要处理好的三大“关系”,即对丈夫的敬顺,对舅姑的曲从和对叔妹的和顺。
冯润每天罚跪三个时辰,用鲜卑文和汉文各抄写《女诫》两遍,累得头晕眼花,腰酸背痛。
她探讨那样的问:“双二,我累了,可不可以歇会儿?”
双二忠于职守,拿了鸡毛当令箭,立在冯润旁边盯着她,不苟言笑,公事公办的范儿。他道:“娘娘,主上说了,不可以。”
冯润巴眨着眼睛,可怜巴巴道:“我跪得双膝发麻了,怎么办?”
“回娘娘,继续跪。”双二道:“主上说,娘娘每天跪足三个时辰。”
“我不但跪得双膝发麻,罚抄也抄得手指僵硬。”冯润继续装可怜,可怜兮兮凄惨相:“双二,你说怎么办?”
“回娘娘,继续抄写。”双二道:“主上说,娘娘每天用鲜卑和汉文各抄写《女诫》两遍。”
冯润装模作样抹眼泪,声音带着哭腔:“我的命真是苦哇,以为进宫是享福来的,谁知……福没享到,却是一边罚跪一边罚抄写《女诫》来着,还非要抄写两遍……呜呜呜,怎一个‘惨’字了得。”
双二不为所动:“娘娘,你有如此精力说话,还不如认真抄写《女诫》。主上说了,少一天没跪足三个时辰,鲜卑文和汉文抄写《女诫》各不满两遍,要多罚十天!”
冯润气馁。
只得继续罚跪继续抄写《女诫》。“双二,我口干了。”没一会儿她又再抬起头来:“喝口水总可以吧?”
双二面无表情道:“娘娘,茶水放在你前面。”
冯润喝了两口,放下碗。抄写了几张纸,又再抬起头道:“双二,我肚子饿了,怎么办?”
“娘娘,还没到开饭时间呢。”双二道:“肚子饿,也只能坚持一会儿了。”
冯润眼珠子一转,又再道:“我上涸藩行不?人有三急,内急,性急,心急——我忽然肚子痛,属于第一急。这是大厅,可不能在屏风后面放个木桶,让我就这样出恭,会弄臭这儿的对不?再说了,你一个公公,就守在这儿眼睁睁的盯着,我第一急再急,也憋着拉不出来。”
双二无奈:“娘娘请便吧。”
“这出恭的时间,是不是也算在罚跪的时间内?”冯润道:“应该算吧,出恭也没多长时间,如果不算,也太小气巴啦了,我好歹也是贵人娘娘,又不是要立即执行的死刑犯,哪里用得着如此苛刻,如此斤斤计较是不是?”
双二只能沉默。
去了一趟涸藩回来,冯润又再老老实实的跪着,老老实实抄写。
《女诫》全文有一千多字,用鲜卑文和汉文各抄写《女诫》两遍,那就有四千多字了。
几天下来,冯润苦不堪言。
感觉生不如死。
哭丧着脸,仰天长叹:“天哪,每天又是罚跪,又是罚抄的,还要一个月!到底还让不让人活啊?”
“娘娘——”双二道:“罚跪罚抄一个月,是可以活的。”
冯润长叹了一声:“恐怕已是半死不活了。”不是不担心的,想了想,又再问:“双二你说,一个月结束后,我双脚会不会因为血气不流通而给跪残废了?如果给跪残废了怎么办?以后就不能走路了。还有我的手,每天抄写《女诫》到手都抽筋,到时候手指僵硬过头给残废掉了,那就欲哭无泪了。”
双二道:“不会。”
冯润不服气,瞪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不会?”
“以前主上小时候被罚过。”双二一时嘴快:“在宣光殿跪上整整两个月,抄写太皇太后亲自撰写的三百多章《劝戒歌》,还有《皇诰》十八篇,主上不也是没事?”
冯润张大嘴巴。
不可置信:“哇!真的?真是不可思议!”兴致勃勃追问:“主上为什么会被罚跪?还跪了整整两个月这么长的时间?”
双二自觉失言,哪敢再多说?
连忙把话题扯开去,左言他顾:“娘娘,你再这样没完没了的说话,再跪多三个时辰,今天的《女诫》抄写一遍也抄不完。”
冯润悻悻然:“不说拉倒。”
眼珠子一转,嘴角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
随后煞有介事那样道:“双二,你不告诉我也没关系。过些日子我罚跪罚抄结束了,我到安昌殿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我问太皇太后好了。”又再道:“嘻嘻,好奇之心,人人皆有知嘛,对不?”
双二脸上变了色。
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娘娘,请饶过奴才。”
“你又没做错什么。”冯润心中得意。表面上却装傻,一副茫然的表情问:“干嘛要我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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