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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阵。
聂焱无可无不可的‘嗯’了一声,情绪淡淡,看不出什么具体的想法。柯桓有些无趣,扭过头来继续看素材。镜头下的梁柔要比真实生活里的样子胖一些,现在这种16:9的屏幕,对人脸比例要求近乎苛刻。好在梁柔原本的长相就适合圆润,大眼睛、皮肤白,五官柔和,看起来非常亲善。尤其是梁柔不经意间抿嘴笑的时候,十分腼腆,跟主持人那种连微笑都精心拿捏过的模样很不同。
柯桓也不去看坐在他侧后方的聂焱,有些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我不管你们谁看她不顺眼,总归我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继续被人整。”
有些人值得被珍惜。
柯桓对梁柔说不上什么感情,但是内心深处他就是认为梁柔这样的人,应该被善待。可能是媒体做久了,也可能是柯桓从小受到的文人家庭影响。他有仗义执言的侠气,更有路见不平的道义。不管梁柔对他是什么脸色,他是不能对梁柔坐视不理的。
聂焱冷哼了一声,豁地站起来,留下一句,“把素材给我拷贝一份,不要你剪过的。”
什么意思?
柯桓对着聂焱的背影喊,“你瞧不上我的手艺?”
这简直是对他专业技术的侮辱,如今能让他亲自上手剪的片子,也就梁柔这一例!
聂焱带着人行走如风,丢下三个字,“要全的!”
说完就转弯,彻底消失在了柯桓的视线里。
柯桓摸了摸下巴,搞不懂聂焱是怎么想的。说他不上心梁柔吧,偏偏跑来电视台。要说柯桓来,虽然难得,却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这原本就是恒生传媒旗下的电视台,他来自家企业,无可厚非。聂焱如今已经接手家族产业,前段时间回国,引起轩然大波。谁能想到,聂兆忠把手里一半的股权都转给了聂焱。现在聂焱不靠聂兆忠都已经是基海兆业的第二大股东。
聂焱如今已经不能用炙手可热来形容了,当初聂焱被聂兆忠带在身边的时候,人人看聂焱都像是明日之星。而如今神隐了将近一年的聂焱再回来,已经是实权派人物。根本不需要其他人的赞赏以及看好,他已经是举足轻重的角色。
现在想见聂焱的人不知有多少,聂焱自身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能跑来电视台当壁花,无疑是特殊对待。柯桓不认为自己有这个吸引力,而且聂焱也并不避讳他是为了梁柔而来。
可是.........聂焱来了吧,又是这么一副高深的模样。
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
梁柔找到安安,心跳还没有恢复正常,人有些慌慌张的。
安安的情绪跟梁柔正相反,她特别开心,第一次见到电视台录制节目,而且还是最喜欢的《泡泡糖》节目。安安被工作人员带到后台,跟泡泡哥哥见了面,还跟泡泡哥哥一起做了游戏。这对安安来说,简直是不能更好的经验。
从录制大棚出来,安安激动地对梁柔比手画脚,小话唠一样的说着刚才的经历。
梁柔却听不进去多少,只是敷衍的笑着。
安安为此还不怎么开心,“妈妈,你有没有再听我说话?”
梁柔恍惚的回答,“在听啊。”
她们母女实在是太亲密,安安哪里看不出梁柔的出神,“妈妈,你刚才上电视不开心吗?”
安安对录节目通称为‘上电视’。
梁柔正准备开口,就看到熟悉的长风衣再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聂焱又从楼上下来了。
梁柔拉着安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想要捂安安的眼睛,却又觉得掩耳盗铃。可是......聂焱现在的模样,她看了都觉得心里很难过,更何况是安安。
聂焱身后跟着人,他现在的气势很足,远远看着就能感觉到他的高高在上。
梁柔完全呆立当场。
聂焱一路走来,在梁柔跟安安身前大概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他的眼睛根本没有看梁柔,而是落在安安身上。
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又来了,扑通扑通扑通.........梁柔觉得自己要晕倒了。
从前他们曾经那么亲密,为什么如今相见,她会如此的紧张。这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事实,时间这个东西真可怕啊。重逢,从来都不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爽快,更多的时候,晦涩、猜疑,甚至是疏远。梁柔没办法做到见到聂焱,展颜欢笑,她只觉得紧张,非常的紧张。
安安就在梁柔身边。
她也跟聂焱对看。
不知不觉,两个大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孩子身上。
梁柔在心里祈祷,这一刻,安安要是如同曾经有过的反应那样,转身走该多好。她真的很想落荒而逃,具体为什么,不知道。就是无法面对这样冷酷的聂焱,他对她的无视,令她刺痛,想要逃避。
可是孩子好像永远都不按常理出牌。
安安举起手掌,对着聂焱摆了摆手,特别有礼貌的说:“嗨,你好。”
这是什么反应?
梁柔彻底傻了眼。就连聂焱,也愣了下。
安安是三个人里最镇定的那一个。她有礼的跟聂焱打完招呼之后,拉着梁柔要走,“妈妈,我想去看看漂亮医生奶奶。”
“哦......好......好的......走吧。”梁柔带着孩子从电视台大厅往外走的时候,内心深处觉得自己蠢透了。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又惊慌什么?
跟安安出来,伸手拦了出租车坐上去。梁柔将安安抱进怀里,很认真的问安安,“你不记得他了吗?”
安安刚才的反应,不像是跟聂焱赌气,反倒像是真的面对一个陌生人的模样。算起来前前后后,安安也有一年多没有见到过聂焱了,难道孩子真的忘了他?
安安伸手抱住梁柔的脖子,她已经不是小肉团子的模样,现在已经有点少女的雏形。但是在妈妈面前,还是爱撒娇的小姑娘,安安将脸埋在梁柔的脖子里,清楚明白的说:“我有妈妈就够了,不需要爸爸。”
这个话.......
梁柔彻底傻了。
孩子什么时候懂这些的?
梁柔把安安扯出来对上孩子的眼睛,安安就瞪着跟梁柔长的很像的眼睛看着梁柔,清澈明亮的眼睛,明明白白的跟梁柔说:“妈妈,我马上就要上学校了,不是小孩子。”
是啊。安安现在的年纪,是应该要上小学了。
在这个瞬间,梁柔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住了,喘不上气。什么时候她的女儿已经长大,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痛苦的经历。安安三岁初上幼儿园的时候,还是梁柔跟齐奶奶还有聂焱一起送进去的。后来慢慢的,就成了梁柔跟聂焱两个,齐奶奶过世了。去了京城,聂焱虽然不露面,可是样子总是做足的。就怕安安会因为没有爸爸,被人欺负。但这样的面子工程,在梁柔去了华西之后,彻底没了。
在安安成长懂事的这两年,却是经历了最大变故的两年。
梁柔自己面对这一切都应付的艰难,就跟闯关一样的在过,安安何尝不是如此。她还这么小,就要面对这些。
梁柔除了心疼,竟然说不出一句女儿什么。
她只是抱紧了安安,不断的说:“你长大的慢一点好不好?妈妈不想你这么懂事。”
梁柔这一刻无限的后悔,安安小时候最霸道蛮横的时候,为什么要阻止她。说实话,梁柔宁可安安一生都那样泡在蜜罐子里,不要经受任何风雨。但是她.......这个妈妈没有做好。
安安有模有样的叹气,有些装大人的说:“漂亮医生奶奶说,谁也没做过父母,都在学习中。妈妈,你不要长不大好不好?”
这个孩子.......
梁柔语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
安安说想要去看赵湘,梁柔就带安安去了中心医院。
赵湘昨天就回来了,不过她只是直接去中心医院做了检查,并没有住院。今天就能拿到检查报告,梁柔赶着跟赵湘一起到达。
安安见了赵湘,一脸的笑容,又跟复读机一样,叽叽喳喳的跟赵湘说她早上去电视台看节目录制的事情。
梁柔跟景杉走在赵湘还有安安后面,梁柔问景杉,“情况怎么样?”
昨天赵湘来检查过,今天来取结果,原本取结果这样的事情,让景杉来做就可以了。偏赵湘执着,要自己来。
景杉对着梁柔微不可查的摇了下头。
这就是说情况不容乐观。
目光重新落到跟安安手牵手,安安蹦蹦跳跳说着今天经历的事情,赵湘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梁柔不知该怎么面对。
景杉始终在看梁柔,他轻声说:“别担心,咱们做医生的最该知道,生活要苦中作乐。”
人生本苦。
苦中作乐才是最好的人生哲学。
梁柔抿了下唇,点了点头。
面对专科医生的时候,赵湘再也没有表现出在华西市时的激烈,她静静地听着医生说着她的情况,时不时的问一句。
表现的很坦然。
中心医院的医生没人不认识赵湘,更因为景杉现在就在中心医院任职,都是同事,说话就更直白认真。
专科医生建议赵湘,“继续住院观察几天,若是物理恢复没有希望,就做手术。”赵湘的手,是在地震灾区被混凝土块砸伤,造成的神经坏死。当时又是在灾区,延误了治疗时间,所以才会如此的严重。中心医院的医生都知道赵湘的能耐,神外科的第一刀,这双手的作用,不言而喻。所有能够恢复的方法都要用一用,手术当然是其中一种。
相比于完全的保守治疗,现在大家都更倾向于手术治疗。因为赵湘目前的状况,不会更差了,如果手术不能恢复,也不过就是跟现在一样的结局。但万一要是.......能恢复了?
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试一试。
赵湘点头,答应了下来。
住院就住院,只要她的手能好,没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赵湘就此住院,梁柔看赵湘的表情,想着这一场手术大概是势在必行了。
把安安留在赵湘的病房里,梁柔跟景杉一起出来给赵湘买些住院要用的东西。在华西市的那一套,她们回临海的时候分送给了灾区救出来的伤员,并没有拿回来。
梁柔跟景杉在一起,话题基本都在赵湘身上。对于手术,景杉也有自己的看法,两人一路讨论,倒是没怎么注意周遭。
在医院的走廊一拐弯,迎面碰上了张曼清。
梁柔跟张曼清两人迎头相见,同时都静了一秒。
梁柔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张曼清了,应该说她跟唐钦离婚之后,就彻底跟从前的生活脱离。隔绝了好几年。
现在相见,也不是完全的巧合。
张曼清跟景杉一样,医科大毕业之后就被分到中心医院来当医生。
比如此时,张曼清就穿着医生袍子,冷眼看着梁柔。
没等梁柔开口,张曼清倒是先说了话,“从灾区回来了?”
梁柔那张‘最美医生’的照片实在是传播力惊人,张曼清想到唐钦看到电视上出现梁柔照片时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出来。
所有的‘前妻’,大概都是不受欢迎的人物。
张曼清咄咄逼人,“你也真行,都跑到那么荒郊野外的地方去了,还能勾着人不放。现在又回来干什么?趁早回你那个到处是死人的地方去。”
景杉听不下去,“你闭嘴!”
这下子可不得了,张曼清见景杉维护梁柔,眼睛里火都要冒出来,“景杉你疯了吧?还念着她?这都徐娘半老了!有什么值得你放不下的!”
梁柔一直盯着张曼清看,这都过去几年了,怎么张曼清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比当初插足她婚姻的时候更加泼辣了呢?
景杉早不是当年生活在象牙塔里的样子,这么多年做医生,他早已经懂了人情世故。
当着梁柔的面,景杉毫不留情的说:“你自己闹离婚,是你的事!当年你插足别人婚姻当小三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的下场,现在这样出口伤人能让你舒服些是不是?你说梁柔有什么值得我放不下的,你自己可以看看,你们俩之间的差距。”
男人说起噎人的话来,更是残忍。
不过说起来,景杉也没有说假话。梁柔这些年虽说忙碌,但人保养的还不错,看起来跟当年的她,也不过就是精干了些,更有魅力。反观张曼清,她气色不好,尤其此时言辞犀利的样子更显的张牙舞爪,毫无美感。
张曼清的一张脸从红变白,然后变成青色。她瞪着梁柔,恶狠狠的说:“你别得意,我再怎么都是医生,比你这么个一无是处的辍学生强百倍!”
梁柔凉凉一笑,“是吗?”
她之前没有说话是因为景杉抢在她前面把话说了,但梁柔不打算一直沉默下去。张曼清的挑衅,梁柔尽数接受,而且,她回应的话也早就想好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张曼清,我从没说过会放过你。”
当初离婚的时候,她毫无反击之力。
那时候她腹背受敌,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梁柔眯了眯眼睛。
她跟张曼清的仇,从来就是解不开的死结。
张曼清才不怕梁柔,她从学生时代就跟梁柔是好朋友,太明白梁柔是多和善的人,完全就是个纸老虎。张曼清冷笑着讽刺,“行啊,那我就要看看你怎么报仇,不要让我等的太久哦。”
说完张曼清高昂着头离开。
景杉气的胸口都上下起伏,有些赌气的跟梁柔说:“你别理她,她正在闹离婚,她婆婆已经来医院闹过很多次,我听说是因为她不能生孩子。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梁柔心里算了算,张曼清跟唐钦结婚也有五年来吧........还没生出孩子来。
想起前婆婆,梁柔心里丝丝缕缕的恨。当年安安就是被她给丢了的,要不是齐奶奶,安安活不到现在。梁柔也曾想过放下,不去计较这些。
她后来遇到了聂焱,也以为这是老天爷在补偿她。
可是现在,梁柔不会再天真。她总想着宽待别人,可是又有谁善待过她们母女。想起安安,梁柔心里更是跟生了刺一样。
她的女儿,才六岁就能说出不需要爸爸的话。
是谁造成了这一切?
从来温和的梁柔,在这一刻生出很多的怨尤,她没办法让自己继续平静淡漠下去。
现实太不公,而她太不甘。
==
景杉跟梁柔一起去了超市,买了东西之后,又一同往医院走。
走到医院门口的马路上,眼前突然被一辆车挡住了去路。梁柔跟景杉同时停下脚步,看着车门缓缓打开,露出聂焱冷冰冰的脸。
聂焱眼神都没有往梁柔这边看,只丢下两个字,“上车。”
景杉下意识的往梁柔身前挡,他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尽管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聂焱。
气氛有些僵持。
聂焱不动,梁柔跟景杉也不动。
最终是梁柔推了下景杉,从景杉身后走出来,“你回去帮我照顾一下安安。”
说完之后,梁柔就作势要上车。
景杉一着急,伸手就抓住了梁柔的手腕,“你别去。”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太直白,加了句,“安安在等你。”
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聂焱乘坐的车子前后另外两辆车上就下来了大概七八个壮汉,气势汹汹的盯着景杉。
景杉虽然有些胆怯,却还是没有放开梁柔的手。
梁柔拍了下景杉的手,“放心,我没事。”
景杉为难,但只能松手。
梁柔坐上车后,那些壮汉也就都回了车上,前后三辆车,就像是一行小车队一般从景杉面前开走。等看不到车子的影子后,景杉才擦了擦汗,刚才那样对峙的气氛,实在是太具有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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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动后,梁柔身上的压迫感同样强烈。
聂焱也不说话,甚至轻轻地闭着眼睛,坐在梁柔身边冒冷气。
梁柔掐了下自己的腿,让自己能保持清醒,安安都能做到看见聂焱平静以待,她也一样可以。梁柔提着一口气问聂焱,“你找我有什么事?”
聂焱没出声。
梁柔就在问一遍,“请问聂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聂焱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用一种极漠然的语气说:“你想留在临海做医生?”
他开口就问这个,梁柔自己都呆了一下。
她又开始心跳加快,在密封空间的车厢里,梁柔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已经大到聂焱都能听到的程度。她双手紧握,面对这样严肃的问题,梁柔实话实说,“对!我想留在临海市工作。梁辛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而且安安的户籍也在这里,在外地上学不方便。”她说的都是非常实际的问题,安安从前小,上幼儿园还能到处跑,但是上学之后,户籍就显得十分重要。再者,梁柔就两个家人,妈妈那边,她是回不去了。现在也只有守着弟弟,身边有个亲人,总归人的心里安稳些。
话说出来了,梁柔就索性都说了,“我在医科大的学籍突然消失,现在我要找工作很难。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学籍。”
关于梁柔学籍的事情,那是赵湘跟景杉一起出马都没有搞定的。她不仅没有毕业证学位证,就是学籍都找不到了。想起刚才张曼清说她是个‘一无是处的辍学生’,梁柔就全身疼。
她想要在张曼清面前证明自己,或者说,梁柔想在所有人面前证明自己。这第一步,就是她要有学历,要找到工作才行。
她在说着如此重要的事情,聂焱却只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活活能气死人。
梁柔脸都涨红了,她落得这样的处境,无论如何都是因为聂焱吧?怎么他就能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呢。
梁柔气愤,“就算你不要......”我了,那也不能一点情面都不留啊。梁柔是打算说这话的。她知道现在她再说什么跟聂焱回到当初的话是天方夜谭,就看他现在的这个阵仗,跟以前那是天壤之别。保镖、车子这些都是外在的东西,更关键的是人。
从前的聂焱,哪里会如现在这样,连个正眼都不给她。
梁柔从来柔弱,到这会儿,却有些较上劲儿。她是爱他,到此刻为止还是不能将他完全放下,可是她也是个人。有尊严的人,为了聂焱,她经历了这么多,他们正式在一起也有五年了,算上之前相遇相识的一年,安安六岁,他们就纠缠了六年。总有些情分在的吧,他就算翻脸无情,也该给她留条生路。
没有学历,她往后的日子要怎么熬。
更何况,她是那么喜欢做医生。
梁柔话没说完,就被聂焱打断,他问,“想去哪家医院?”
太突然了。
梁柔呆住,脸还是红彤彤的,人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什么意思?
静默了一阵,梁柔才算是彻底转过弯来,聂焱的意思,大概是会给她安排一个去处。梁柔极快的思索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中心医院。我想去中心医院。”
聂焱这才扭头晲了她一眼,带着不悦,“为了景杉?”
梁柔对上聂焱的眼睛,就是有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她从来都对他难以抗拒,即便是到了这样的处境,还是会着迷。
他的眼睛黑亮深邃,不同于安安的圆眼睛,聂焱的眼睛狭长上扬,带着几分邪气,他耍坏的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梁柔酥了骨头。
女人.......真是心软的动物。
梁柔即便骂自己一万遍没出息,却也还是无力改变。
她安静下来,不回答他的问题。
聂焱就扭过脸去,冷哼了声,“也不是不行,不过........”
梁柔不说话,身体却往前挪了下。她真的很想去中心医院,不仅是为了景杉、赵湘。更重要的是张曼清。
她不打算就此放过张曼清。
有些事,总该有个了结。
再有就是安安的父亲到底是谁,也许只有张曼清知道。
当年梁柔知道自己可能被算计了,可是她没有勇气面对现实。想的最多的是逃避与不承认,好似不承认,她就还是干干净净的人。
但是过去这么多年,梁柔已经能够坦然。
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她都应该调查清楚真相。要不然对安安,不公平。
安安应该知道她爸爸是谁,说出‘不需要爸爸’这句话的安安,太让梁柔心疼了。她的女儿,不能再这样隐忍下去。
聂焱从车里的储物箱里摸出烟来,也不点燃就拿在鼻子边,他闷闷的说:‘晚上陪我去个地方,我高兴了,就让你去中心医院。”
“好!”梁柔不打磕绊的答应了。
只要能让她回到临海市,正常工作,她什么都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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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到地方,聂焱先下的车,梁柔看他下车立刻就直接推门下车。现在早不是浓情蜜意的时候了,那时候还会等着聂焱给她开车门,抱她吻她,现在她已经不做那样的梦。
梁柔仰头一看,这地方她还有记忆。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她摔了一跤,被聂焱狠批过一次。没错,这就是她当初碰到田本洁,被田本洁欺负过的那家服装店。
装修门面都没变。
当初梁柔第一次来的时候,觉得这里特别的高大上,装修之高端,她进去就有些怯怯的。时过境迁,再次来的这里,梁柔更多的回忆。那时候会抱着她心疼她甚至教训她的聂焱,现在已经消失了。
聂焱绕过车头,根本不等梁柔,就自顾自的往台阶上走。
走了几步没听到梁柔跟上来的声音,就停下脚步回头去看。见梁柔站在原地,眼睛里有些抗拒的样子,就冷冷的抛下一句,“进去,田本洁已经死了。”
死了?
梁柔脚步在聂焱话音落地的时候跟上,脑海里一直弥漫着田本洁死了这句话。
怎么会死了。
服装店内早已经等候多时的服务员在聂焱跟梁柔一前一后进去的时候站成两排全部鞠躬问好,非常的整齐。整家店好似只是专为他们这一家客人服务的一样。
聂焱走路极快,梁柔却觉得受不起人家这样大礼。九十度的鞠躬,尤记得上一次她来,服务员对她还是爱搭不理的。要不是因为她没有服务员招呼,田本洁也不会看轻她,欺负她。
今天突然变了态度,梁柔好不习惯。
“不用麻烦了,你们去忙自己的吧。”没必要这么多人看着她啊。
店里的服务员都对着梁柔微笑,并不多说什么,引着梁柔去换装。有人跟梁柔介绍,“您的礼服是聂总上个礼拜就定下的,早就为您准备好了。”
梁柔干笑。
她昨天才回的临海市,上周她刚从灾区回华西市。定礼服给她?不可能的。
事实果然证明了梁柔的猜想,礼服穿在身上,小了。
咳咳。
梁柔羞的满面通红,裙子在腰上就拉不上去了,一群帮着她穿礼服的工作人员各个脸上都是‘这绝不可能’的震惊模样。
心里想着这不知道是她穿了聂焱给谁定下的礼服,那女人肯定极瘦的,至少比她瘦很多。
有一种被当面拆穿的感觉。
梁柔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遭的工作人员了。
好在这种店里的人员都是身经百战的,梁柔提议说:“能不能给我换一件尺寸大一点的?”
这实在太紧了,她根本撑不进去。
刚才给她介绍的那位小姐愁眉苦脸,“这个面料是从欧洲直接订过来的,高级定制,只有这一件。”
梁柔彻底垂头不语了。
穿了别人的衣服,还因为胖塞不进去,这种感觉,真的很.......很难堪。
女装换衣室里,死寂一般的沉默后。有人提议说:“现场改!我去拿缝纫机!”
这真是开玩笑呢。
梁柔自己都不相信,这衣服吧,大了往小改,好改。也就是缩一点的事情。可是小了往大改,怎么改啊。
愁眉苦脸的脱下礼服,梁柔就坐在试衣间的沙发上,可这一众工作人员蹲在地上,齐心合力的改礼服。
现在的设备跟从前也不同了,白色的微型缝纫机拿在手里,看起来挺专业的。
梁柔好几次都想说要不然出去跟聂焱说说得了。他定的这礼服,她穿不上,能不能换一件。可是想想聂焱冷漠的样子,梁柔还真是没这个勇气。看一屋子都心急火燎的工作人员,梁柔觉得这些人恐怕也不敢出去面对聂焱。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聂焱也没使人进来催。可是里面的气氛却越来越紧张。
大功告成的时候,梁柔都忍不住跳了起来。
裙子改大,势必要少块面料。这里的人很有创意,把裙子拆开之后,在侧面加了一条透明纱质的面料。这裙子原本是正红色,样式有些保守,一字领,有袖子,完全不暴露。可是现在从肩头开始,一直到裙子在大腿面上开衩的地方,都有一条透明的纱。波浪形随着身形变化,穿上之后那种若隐若现的诱惑感,极强烈。
要是平常的梁柔,这种露了大片皮肤尤其还是从上露到下的裙子,她绝对是不会穿的。
可是现在不同啊,救急的时候,能完成使命就不错了。
看刚才给她改衣服的这些工作人员一脸的‘劫后余生’,梁柔也就说不出什么来了。
穿吧。
还能怎么办。
梁柔走出女装试衣间的时候,聂焱站在外面抽烟。他应该是等了很久了,外面的烟味很重。聂焱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原本的长风衣消失,换了身黑色的修身西装。里面的衬衣都是黑的,整身漆黑一片。要是一般人这么穿,绝对显的太过暗沉。可是聂焱五官出众,人长的又高,尤其是一双长腿,在全身都是一个颜色的情况下,简直就是逆天长度。
聂焱叼着烟盯着梁柔身侧那一条纱质地带,目光很冷的侧头瞪向服装店的领班。
“怎么回事?”
梁柔清楚的看到刚才还跟自己笑着说上星期聂焱定了礼服的领班小姐顿时身体一颤,瑟瑟发抖起来。
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把人吓成这样。
聂焱真的是变了。
梁柔没让聂焱迁怒别人,她实话实说:“礼服太小了,我穿不下。临时改的,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再挑一件。”
其实梁柔挺希望他再挑一件的,虽说身上这件很名贵,可是到底不是她的。
穿别的女人的衣服,梁柔心里很膈应。
而且还是大红色,这个颜色,更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聂焱没听梁柔的,将嘴里的烟捻灭在烟灰缸里,站直了身体,“走吧。”
他先往外走了。
梁柔穿着贴身的礼服,高跟鞋,能追上他才怪。
不过他的这个态度,梁柔已经习惯了。她就自己一个人慢慢的走,好在服装店的工作人员送了梁柔上车。梁柔也看出来了,今天这家店,好似只接待他们这一对客人。
梁柔上车几乎是被人抬上去的,坐上去之后也不能放松。
这礼服原本就小,改了之后虽然能穿上了,可是距离宽松还远着。她绷的直直地坐着,浑身的骨头都僵了。
看看车前面的显示时间,下午6:40分。梁柔庆幸的想,幸亏赶在这个时间点,她没吃饭,要不然这裙子,恐怕还是塞不下。
她呼吸都觉得不畅。
紧绷到连扭头去看一样靠坐着的聂焱都做不到,她完全成了木偶。
忍吧。
为了自己的学籍还有工作。
好在车子开的时间不长,车停下的时候,梁柔没有半点的放松。她在懊恼,怎么下车啊。这裙子紧的她迈步都迈不开,难道要跳下去?
裙子要是直接崩裂了,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聂焱还是先下车,不过这一次,他倒是说话了,“你给我老实呆着。”
梁柔只是听到他那边的关门声,她自己打开车门,想着究竟要怎么跳的时候,聂焱走了过来。
将她这边的车门拉到最大,将她抱了出去。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密过,聂焱身上的味道却是一成不变,还是古龙水加烟草的味道。梁柔有些怀念,又有些沉迷。
“打算让我抱你进去?”聂焱问。
梁柔根本不敢分析他话后的情绪,将脑海里的沉迷打散,快速的站稳在地上。
聂焱带着梁柔往里走,他脚步不快,刚好能跟她搭配在一起。
梁柔一节节的上楼梯,两侧都是不断鞠躬的人,她有些不安的问,“这是要去哪里?”
若只是吃饭,不需要怎么隆重吧?
聂焱说:“到了就知道。”
他们站在门口的时候,聂焱侧着看了梁柔一眼,将自己的手臂在梁柔面前一弯,“手!”
梁柔傻兮兮的把手圈上去。
梁柔就这么以勾着手的姿态进了门。
门内,梁柔跟聂焱一起站在高处,俯视着场内.........将近百人的大厅。
梁柔瞬间觉得眼前发黑。
这样的场面........她也就是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上流社会的酒会,满场都是西装革履的男人,以及精心装扮的女人。手里端着香槟,觥筹交错,高贵中不失亲和。
聂焱带着梁柔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梁柔根本就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她要回去,她不喜欢这里。
就算是跟聂焱最浓情蜜意的时刻,她都从未跟着聂焱出席过这样的场合。
梁柔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配不上他,是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尤其是此刻,梁柔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或探究或怀有敌意的眼神。
无地自容,她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梁柔往后退的同时,就急忙从聂焱的臂弯里把手往外抽,她不能以这样亲密的姿势跟聂焱出席重大的场合。
不可以的!
聂焱不让!他甚至用另外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梁柔的手。
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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