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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外,东门以东十五里处。
“三皇子,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夺回长安须得趁早,若是晚了,等到苏康那老匹夫带着苏家军的主力赶过来,我这十五万兵士可是不够喂的!”
一个满脸横肉,顶着一个颇大的肚腩的中年人看着三皇子说道。
三皇子点了点头,他不是庸才,自然也是知晓这个的。
当日在皇宫中苏拂雪协助自己那个妹妹夺取皇宫他便已经知晓了苏康的立场何在。
眼下他从长安城中逃出来,又得齐王李浮笙的援助,心里的积怨自然是想要发泄掉了。
他身边这个,原本是拱卫长安的燕翎军统领,为人颇为市侩,无利不起早。
现如今大抵是看着三皇子这边给出的条件颇为优厚,所以才肯站在三皇子这边。
只是三皇子也知晓,这人定然是不会替自己卖命的,所以他想要攻陷长安,还得借他人之手。
眼前这个人,至多是帮自己将长安团团围住,若是真的开战,两军对垒,这人还是靠不住的。
他这般想着,心里也做下了决定。
“张统领,若是军队已经整顿好,那我们半个时辰之后便向长安进发吧。”三皇子笑着说道。
张统领点点头,答道:“如此也好,那我就传令下去,半个时辰之后就出发!”
……
长安是一座雄城,巍然立于中土之上。
数千载风吹雨打,战火洗礼,除了城墙上愈加密集的岁月痕迹,长安再无其他事端发生。
它已经千年未易过主了。
这一日,日头从东方的地平线下跳出来没多久,一队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的军队便急行军来到了长安城下。
长安城门口,守门的将士远远见到这军队疾驰而来,连忙进了城,将城门封闭。
李潺鸢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带着苏拂雪从公主府匆匆离开,朝着城门走去。
不多时,她便来到了东城门。
城门里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百姓。
他们有的是想要出城的,有的是等着城外的人返回的,当然,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
长安,天下雄城。
生活在这里的人自然是不担心如此城池会被攻打下来,所以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过来的。
李潺鸢并没有理会这些堵在东城门的百姓,而是绕到城墙边,踏着石阶拾级而上,登上了城头。
站在城头向外望,十五万燕翎军黑压压一片,将整个长安围的水泄不通。
只是他们也只能围着,长安外有宽阔的护城河,若是没有更多的军队,长安绝对是一座铁城。
“是燕翎军!”苏拂雪朝着城下扫了一眼,心中便有了答案。
李潺鸢也是人的燕翎军的,她闻言点点头,说道:“看来三哥那边也将燕翎军掌控到手了,我现在只有你们苏家支持,可是苏将军要率军赶过来,还要等数日才行。”
“眼下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苏拂雪笑了笑,说道:“虽然长安城内只有五万军队,可是长安城易守难攻,我们拖到父亲赶过来还是足够的。”
“行军打仗我不懂,所以这些日子只能麻烦拂雪姐姐了。”李潺鸢的语气很诚恳。
“公主太客气了,我食君之禄,自然忠君之事。”苏拂雪摆了摆手,“守城的事公主且放心,我定会全力去做。”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石阶上忽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几个呼吸之后,李星辰与肖红衣也登上了城头。
“师姐,情况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李星辰看着李潺鸢问道。
李潺鸢笑了笑,答道:“事情不算太大,我还抗的下的。”
肖红衣站在城头,看着城下密集的燕翎军,半晌过后开了口:“希望如此吧,三皇子这个人我了解过,狡诈的很。怕是他眼下虽然在燕翎军中,可计策却早已早早做下。”
“长安守住,我们的境况会好很多。若是长安失守,怕是我们会一蹶不振。”
“肖侯爷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李潺鸢点点头,“所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燕翎军与三哥貌合神离,攻城时畏葸不前。”
“这个应该可以安心,燕翎军的统领姓张,是出了名的市侩。若是没有足够利益,他是不可能给三皇子卖命的。”肖红衣答道。
“如此吗?”李潺鸢思索了一下,说道:“那我们还有些机会。”
就在几个人说着,城墙旁的石阶上又一次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这一次脚步声有些凌乱,想来应该来的人有些多。
不多时,脚步声越发清晰,而来人也终于被李潺鸢几个人看见。
明心,宋灵犀以及一个看着很陌生的男人。
明心小和尚李潺鸢是见过,之前他南下前往甸凌峡谷,在宣澜院外李潺鸢曾见过明心一面。
倒是宋灵犀,她不知晓李潺鸢是否认识宋灵犀,不过想一想宋灵犀在长安的名声也很大,怕是李潺鸢应该不会不知道。
至于最后一个眼生的男子,李星辰不认识,所以也只能等待宋灵犀介绍给他了。
“你们怎么来了?”李星辰有些奇怪。
明心和尚施了一个佛礼,笑道:“长安城蒙难,我们自然要出手帮一下忙。更何况我们还是朋友,就更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了。”
李星辰有些犹豫,他其实是不想将自己这些朋友牵扯进来的。
战争是残酷的,并非寻常的事情。
“怕不是李公子不愿意我们帮忙呢!”就在李星辰犹豫的时候,宋灵犀捂着嘴娇笑了一声,打趣儿道。
李星辰闻言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
“既然几位想要帮忙,那我也不拦着了。”李星辰想了想,说道。
“这才像朋友嘛。”宋灵犀笑道。
随后她说着将一旁那个面生的男子拉到了身边,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叫做韩当,你们直接称呼名字就好了,他也很不错,修为和李公子你不相上下。”
“韩当?”李星辰口中小声念着这个名字,宋灵犀身旁那男子也似是听到了,笑道:“在下韩当,各位多多包涵。”
李星辰没接话,倒是在一旁站了许久的肖红衣似是想到了什么,向前走了一步,问道:“韩当?你爷爷可是长生门韩长老?”
韩当楞了一下,他随后将目光投向肖红衣,点了点头:“正是,我爷爷确实是长生门的韩长老。敢问兄台如何知晓?”
韩当确实有些意外,他在江湖上名声并不显,若非亲近长生门的人,基本没人知晓他的身份。
如今在长安,却不想被人一语道破了身份,他确实意外的很。
肖红衣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宋灵犀,说道:“灵犀姑娘最近胃口变了吗?怎么开始接触长生门年青一代的弟子了?”
他这话里的刺锋利的很,直接戳在了宋灵犀的心头,让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肖侯爷也是风雅之人,为何要如此诋毁小女子?”宋灵犀反问了一句,那语气里分明是委屈与愤恨。
肖红衣倒是有些奇怪,以他知晓的情况来说,宋灵犀应该就是放荡之人,可为何当他这般说时,宋灵犀却那样委屈呢?
难不成是自己想错了?
肖红衣在心里自问了一句,可是下一刻他就将这个想法驱逐出了脑海。
情报大抵是不会出错的,毕竟丹霞教安插在长生门的探子已经在长生门中十年了,给丹霞教提供了不少重要的消息。
“若是肖某人说错了,怕是灵犀姑娘也不会躲到长安来,躲到醉春楼中了吧?”肖红衣的话带着深意。
宋灵犀自然是听得懂,可韩当并不知晓这其中的隐秘。
他看着肖红衣,说道:“敢问兄台是何身份,为何这般诋毁一个女子?”
“我?”肖红衣挑了一下眉头,随后笑道:“在下丹霞教肖红衣,不知韩公子听说过吗?”
“肖红衣?”韩当心头一凛,他虽说没见过肖红衣,可是肖红衣这名字的他还是时有耳闻的。
传闻里这个人天赋卓绝,一柄剑横扫天下,年轻一辈罕有敌手。
他从没想过肖红衣就是眼前这个男子。
他忽然有些不敢再继续与肖红衣争论下去了,这样的人,他如何能与之争锋?
肖红衣一双星目盯着他,似有凌厉的剑炁刮擦这他的面庞与身体。
半晌后,肖红衣收回了目光,转过头去,不再看这两个人。
对于李星辰来说,他其实是能够理解为什么师父平日里温润如玉,君子之风赋予一身,今日偏偏咄咄逼人。
就在刚才他说出宋灵犀是长生门门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肖红衣为何会这般了。
他还记得,四年以前,在北地的那个雪夜。
刀光,剑光,飞雪以及零零洒洒斑驳了白雪的血珠。
……
几个人在城头呆了许久,约莫正午时分,众人的肚子都有些饿了,于是打算走下城头吃点东西。
可就在这个时候,城外天上的云忽然翻腾涌动起来。
“怎么回事?”李潺鸢问了一句。
肖红衣看着那云层,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片刻后说道:“云雾翻涌,想来是有高手过来了。”
“高手?”李星辰有些疑惑。
肖红衣点点头:“是高手,修为最起码也是灵游之境。”
“灵游的高手……”这一次李潺鸢终于是重视起来了。
在场的人里,若是论修为,最高的也只是肖红衣,苏拂雪与宋灵犀三个人。
他们皆是闲云境,至于其他几人,则在闲云境之下境界一一不等。
灵游,即便是他们三个闲云境的联手,也没办法抗衡。
当然,就在众人议论时,没人注意到众人最后面的宋灵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一双美目看着天上的云,眼中闪动着恐惧的神色。
“他怎么来了?”宋灵犀低声呢喃着,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恍惚间又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些记忆。
长安以西,十里,仙侠草堂。
四年前她第一次去了这个地方,用轮回珠换回来了几个隐秘之事。
她还记得自己临走时,董掌柜给自己的话。
他说不久之后自己身上即将发生一件大事,让自己莫要轻生。
她一直不明白是什么事情,直到一个月后的雨夜。
那是春日,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就坐在自己的房间中,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雨,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后来,房门响了,有人敲门。
宋灵犀自己走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江承恩。
江承恩的面色有些难看,甚至可以说是狰狞可怖。
年少的她心里很是害怕,可江承恩毕竟是自己的舅舅,血缘关系还是让她把江承恩放了进来。
然而,这一个选择却让她后悔终生。
烛影摇曳,灯火一直亮到了三更天。
窗外风吹雨打,红艳的春花谢了一地。
谁也不知道这一夜里发生了什么,直至今日,四年的光景,仍然没有知晓。
这仿佛变成了一个难以揭露的秘密。
两年前,她忍受不了这种没日没夜的折磨,选择来到了长安,来到了醉春楼。
这里一样是长生门的产业,而韩当也是在那个时候跟着一同过来的。
她当然知道韩当是何意思。
韩当这个人其实是挺不错的,人虽然不是聪明绝顶,但是愚钝与憨厚却让她能感受到到安全感。
其实若是没有当年她从仙侠草堂返回长生门之后发生的那些乱事,或许她也会答应韩当。
可是,没有如果。
她没办法接受韩当,她不想去害一个老实人。
江承恩自从从北地断臂而归,便性情大变。
而那一个雨夜之后,江承恩更是视自己为禁脔。
她若是不顾及一些东西,与韩当定情,即便韩当是韩长老的后辈,也一样会被江承恩明着暗着使手段。
两年过去,她在长安呆了两年,韩当也在这里护了她两年,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只能冷淡对之。
说实话,在长安这两年是她长这么大,最快乐的两年,到处都是怀念。
可现在,远处云雾翻腾,她知道是谁来了,也知道自己无忧无虑的时光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