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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月檀虽然不曾出声, 气息却难免微微一乱,那人便察觉到, 若有所思扫过来一眼, 神色中略略含着关怀之意。
上头那青年已再度俯身下去,被压制之人紧皱眉头苦闷喘息,一只手死死攥紧了身上人肩头衣衫, 却挡不住他再度蛮横进退、横冲直撞的攻势。不过片刻,那青年终于克制不住, 紧咬的牙关中泻出破碎嗓音,颤声道:“弟弟……轻、轻些……”
沈月檀记得刘昶为兄、刘崇为弟, 如今总算分清了二人身份……然则对现状也无济于事。阿兰若堂的精锐在秘境之中遭遇骤变, 不去应对艰险完成任务,反倒在界灵孕育之地行这非分举动, 与常理不合,处处透着诡异。
只怕是……
沈月檀一面打量二人颠鸾倒凤, 已然自软榻滚到了地面,一面抚着下颌沉思,正百思不得其解时, 刘崇猛然加快了频率,毫无半点怜惜之意,只顾蛮力征伐自家兄长, 哑声道:“哥哥, 哥哥, 给我生孩子。”
刘昶哪里顾得上回应, 只被折磨得哀鸣不止,竟生生昏了过去。
然而听闻“生孩子”三字,沈月檀却多少有了些头绪,虽说男性生子匪夷所思,然而界域之中或许另有乾坤法则,难以常理揣度。是以这兄弟二人违背纲常、抵死缠绵,只怕同界灵诞生有所牵扯。
他心中略略有数,才抬起头来,却撞上一双漆黑眼眸,一时间只觉有几分熟悉,不由微微怔住。
那人却只略略摇了摇头,示意他往前看去。
沈月檀只得暂且压下心头怪异感,他心想此人虽然其貌不扬,然而实力能与叶凤持比肩者又岂是泛泛之辈?约莫是前些时日里见过,不经意间留下些许印象。
思绪之间,仍是循着对方示意往前看,那兄弟二人激烈情事之后,原本维持着余韵未绝的叠合姿势低声喘息,此时却被红光环绕,那光芒如血色流转不休,竟似自二人体内弥散而出,不过几息功夫便消散无踪。
刘崇的神色有少许怔忡,回过神时,仿佛才察觉到自己犯下弥天大错,低头看见二人连接之处,顿时脸色铁青,急急后撤了出去,慌张道:“哥哥!我……我又……”
刘昶紧皱眉头,低低哼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眼时,亦是面色惨白,只躺在原地不动。
沈月檀冷眼旁观,正一点一滴拼凑真相,忽然旁边一只手轻轻放在他手臂上,那人低声道:“暂且……回避罢。”
这兄弟二人如噩梦初醒,俱是神情灰败、羞愧难当,只怕不愿有旁人在场,沈月檀便不同他计较,只配合后退了几步,站到纱帘之外。
那人也站在身侧,低声道:“我观这位小兄弟神色,莫非与那刘氏兄弟二人相识?”
沈月檀不答反问:“你是……?”
那人笑了一笑,平凡无奇的相貌也因这笑容而添了几分柔和光彩,回道:“在下冯阳,生于雁州辖下大姚镇,师从周明大师,侥幸神佛垂青、修炼有成,得以闯过八关。小兄弟你是……?”
他自报家门,神色坦荡,虽然师从家成俱都名不见经传,沈月檀无从判定真假,仍是肃容回道:“在下沈月檀,师从客居问道宗的炼香居香大师。”
冯阳不由动容道:“炼香?沈公子竟以香道闯到第九关,真乃当世奇才,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佩服佩服。”
沈月檀苦笑,此间情况复杂,他如何辩解,索性默认了,含糊应付过去,又道:“这两位亦是问道宗的同门弟子,故而……认识。却不知出了何事?”
冯阳叹道:“说来话长……”
冯阳闯关时,在一处孤岛上遇见了刘氏兄弟二人,彼此试探出并无恶意后,正要各自分道扬镳,不料那孤岛震动,沉没入海。血海上竟凭空生出了巨大的漩涡,生生将三人拖拽到了海底。
脱险之后,三人才发觉来到了这处大殿之内,本以为是场意外的奇遇,然而搜遍了上下七层、数百个房间,除了满室旖旎鲜艳的绸缎纱帘外,却并未曾寻到一星半点的宝物。
这也就罢了,只是出口也尽被封锁,这三人竟被困在了此地,不知如何脱身。
三人搜索了数日后,刘氏兄弟忽然不见了踪影。冯阳四处寻找,在最顶层一间房中见到了正赤||条条交缠一起的二人。
彼时自然是震惊无比,脱口叫道:“刘昶、刘崇,你们在做什么?”
那二人却维持交合姿势,转过身对他笑道:“你说我们在做什么?”
冯阳怒斥其不知廉耻,不料那二人充耳不闻,竟当着他的面愈发纠缠得如胶似漆,秽乱得不堪入目。
冯阳气冲冲离了第七层楼去往别处,然而过了小半日,那兄弟二人却是满脸铁青,前来杀他泄愤。
当时一波三折,如今简单说来,不过是场误会。冯阳以为刘氏兄弟本性如此,刘氏兄弟却以为是冯阳动了手脚陷害他二人。
沈月檀沉吟道:“如此说来,他兄弟二人也是身不由己?这都多少回了?”
冯阳又苦笑起来,叹道:“第七回。只是不知这处秘境到底有什么关窍,连应对之法也寻不到。”
冯阳和刘氏兄弟毫无头绪,然而沈月檀却多少心中有数,故而沉吟不语。
这便是孕育界灵的秘仪了。
阴阳交泰、感应而生,秘仪用的便是最原始、最不加修饰的夫妻之礼。至于为何选了刘昶、刘崇,只怕是秘境内人选稀少,便退而求其次,选了彼此间羁绊最深的二人。能为界灵诞生而献祭,是莫大的机缘与荣幸,然则兄弟相煎、伦常大乱……只怕也是场无妄之灾。
他见冯阳似笑非笑,挑眉道:“冯兄有何见教?”
冯阳咳嗽一声,期期艾艾道:“不敢不敢……只是沈公子见了那等……嗯场合,倒是十分镇定。”
沈月檀略略愣住,那等风月香艳的合欢场合,还是在男子之间,他两世为人也是平生仅见,之所以不曾被吓住,不过是被界灵之事分了心神,无暇两顾罢了。如今听冯阳一提,到底生出了几分尴尬,不由皱起眉来,冷道:“如今险象环生,哪一件事不比这重要,他人私密,何足挂齿?”
竟装出了几分风月老手的模样来。
冯阳反倒被他唬得一愣,喃喃道:“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子弟,见多识广,是在下肤浅了。”
沈月檀也不否认,仰头打量着四周雕梁画栋,只道:“我去四处瞧瞧,说不定有什么阵法。”
话音未落,隔着纱帘传来了刘崇的惊呼,连声道:“哥哥!哥哥!”
沈月檀与冯阳视线交错,飞身穿过纱帘冲向那兄弟二人所在之处,入目的情景却太过匪夷所思,不由得令人大吃一惊。
刘崇将兄长上身紧紧抱在怀里,刘昶衣衫凌乱,只勉强盖住了下肢,胸膛腰腹零落着可疑淤痕,此刻紧闭双眼,面无血色,颗颗汗珠顺着俊丽面容滚落。
众人视线汇聚处,赫然可见这青年原本平缓结实的腹部,此刻竟仿若身怀六甲的妇人一般高高隆起,吹气般飞速膨胀,仿佛有什么怪物要破壳而出,竟撑得腹部肌肤几近透明。
冯阳拔出腰间长剑,沉声道:“必有妖邪临世,当趁其降生前除去!”
话音起时足下未停,大步走近刘昶,挺剑欲刺破其腹部,沈月檀、刘崇异口同声大喝道:“住手!”
刘崇扬手一掌,掌风猛击在剑刃上,怒喝道:“休伤我哥哥!”
电光火石间,冯阳的剑果真偏了,贴着腹侧堪堪掠过,乍看好似被刘崇所击退,实则沈月檀却看得清楚,在他才开口要其住口时,冯阳便略有迟疑,放缓了剑势。
他愈发觉得此人对他格外友善尊重,不仅未曾放下心来,反倒多生了几分警惕。只是也无暇旁顾,便接连取出数十种香药,各自搭配安置,摆起了香阵,一面解释道:“保他性命要紧!这香阵名为护现世陀罗尼,外能却邪驱魔,内可续命回春、守护脉轮。”
沈月檀忙忙碌碌,点香布阵,而后低声急速诵经,诱发香阵启动。那边厢刘昶已然发出惨呼,全身大汗淋漓,刘崇无计可施,只得翻出保命的灵药喂他,冯阳也取出几瓶药丸,以备所需。
刘昶又挣扎了几次,突然哑了嗓音,身形弯曲如弓,并死死攥紧了弟弟的手腕,两眼圆瞪。随即腹部自正中开裂,却不见有鲜血飞溅,反倒自开裂的缝隙中透出金光闪闪,强得刺目。
一条不过手指大小的金色鲤鱼缓缓自金光里游了出来,摇头摆尾悬浮空中,鳞片如金粒整齐码放,晶莹圆润,鱼鳍亦是如金丝丝丝缕缕缠绕而成,一双眼珠子灵动异常。它左右摆动尾鳍,欢欢喜喜往刘昶怀里游去,然而才靠近时,就被刘崇一掌击中,顿时四分五裂,化作无数金色碎屑,散弥于空中,渐渐消失无踪。
刘崇兀自咬牙切齿道:“妖孽!”
沈月檀不动声色,仍是结印、诵经,做完了全套才走到近前,留神查看。
刘昶这时幽幽醒转,腹部平缓,恢复如初,唯独留了一道尺余长的疤痕,纵向贯穿胸腹,如今仍隐隐泛着血红。
刘崇小心翼翼将手贴在兄长腹部,轻轻灌入道力试探,却令得刘昶再度面色青白,痛得倒抽口气,刘昶惊慌收回了手,颤声道:“哥哥……哥哥……”尾音已然泣不成声,泪珠成串掉落。
刘昶曾经身为阿兰若堂引以为傲的精锐,如今腹轮脐轮,已然尽毁。
沈月檀沉吟,孕育界灵之人受一界天地眷宠,气运机缘皆远胜寻常人,刘崇委实大可不必为兄长悲伤。只是他自然不能透露半丝,只得劝道:“凡事破而后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说起来却尽是些空虚无用的劝慰。
他正苦笑思忖要如何开解,刘崇已怒吼道:“滚!”
沈月檀眉头略皱,一直默不作声旁观的冯阳却轻轻抬手按住他肩头,低声道:“暂且让他静一静。”
沈月檀忍下来,转身走了出去。
冯阳也随意抱拳示意,只是转身前多扫了眼那香阵,视线在角落一堆香药燃尽、留下的紫黑色碎屑上稍稍停留了片刻,这才撩起纱帘一起出去了。
那界灵生得细弱幼小,被刘崇一掌便击散了,沈月檀却不担心,他在香阵中添加了地狱界的地狱岩精末、恶鬼界的食人花粉,与修罗界的仙草灵药结合,合三界之力营造了香阵,一则能协助刘昶早日痊愈,二则又另藏玄机,是以通行三界之力温养、藏匿界灵。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要如何背着这三人,去将界灵引出来。
沈月檀正要寻个借口,却听冯阳皱眉道:“往后麻烦了。”
他心不在焉应道:“出了何事?”
冯阳叹道:“沈公子,若你是刘氏兄弟中的一人,出了这等事,被外人看了去,该当如何处置?”
沈月檀目光沉沉,缓缓开口道:“自然是要……杀人灭口。”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