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8.5(完)

梓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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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朴的宫殿, 一黄一白两道身影正对峙着。不过似乎实力悬殊,那白衣人影不过几个回合便如遭重击般直坠而下, 肉体撞击地面, 发出一声巨响。

    闻沭用手中之剑支撑着身体,艰难地从坑洞里爬了起来, 随手抹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他腰侧本就有着密密麻麻的裂痕盘踞的玉佩碎成了粉末, 只余一条流苏孤零零地悬在腰间。摩挲了几下余下的流苏,闻沭眼神一暗, 却也没太过惊慌。

    这老道倒是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难对付。

    悬立于半空的黄裳老者面色阴寒至极, 益算道人此刻心里也是有些意外于闻沭的顽强。

    想他一阶化神道人,自降身份去对付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本就已经有损脸面。而如今居然还久拿不下,若是传出去, 面子挂不住不说,怕是他那些老对头都是要笑掉大牙。尚是金丹便能与他斗上一二,此子确实天资不凡, 称得上妖孽鬼才, 又加之心思深沉。若令他此次侥幸逃脱,他怕是之后没个安生日子。

    况这般天赋异禀, 若是无人赏得可说不过去,他不信此人会只是个散修, 身后必然也是有些牵扯。故唯有将其击杀在此, 方能免除后患。思及此, 益算道人心头的杀意越发浓郁。

    此子,留不得!

    一旁双手抱胸站立的黄轩看向尚能站起身来的白衣剑修,眼神中带了几分惊疑妒色,不过下一刻便化为了冷意。

    任你天资如何纵横惊艳,今日也难逃陨落之命,与这宫殿一同化为一捧尘土。

    ……

    “轰!”闻沭再一次被打落,掀起一片沙土飞扬,砾石迸溅。

    见那烟尘中久久没了动静,益算道人心下一松,又放出神识仔细扫了扫,感应到那道冰冷凌厉却难掩虚弱的气息,这才暗自点了点头。

    “师尊,那人可是已经…?”黄轩见状上前一步,小心问道,面上难掩喜色。

    “急什么。”益算道人嘴角含笑,嘴上不轻不重地叱骂了一句。衣袂一挥,那掩蔽了视线的烟尘便是散去。

    白衣剑修气息微弱地躺在如蛛网蔓延的巨大裂缝中,眼眸半敛,双目无神,似是已经神志不清,几近昏厥。

    见此益算道人算是彻底安了心,身形一闪落在了闻沭身前。伸手便要将其拎起。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闻沭紧扣的右手,却不见其佩剑,益算道人悚然一惊,毫不犹豫地抽身而退,到底是迟了一步。

    泛着邪异血光的灵剑悄无声息地破开护体灵力插入腰腹,鲜血迸射而出。血光闪烁间,像是有意识一般贪婪迫切地吞咽起体内的精血,又拉扯着周遭的血肉,带起阵阵剧痛。与此同时,凌厉无比的剑意肆虐开来,措手不及之下,竟祸及元婴。

    益算道人面色霎时一白,吐血而退,看样子已是受了重创。神色惊怒,枯瘦的手爪牢牢抓住剑柄,就要将其拔出。

    闻沭眸光一闪,手势一变,掐了一个法诀,便毫不犹豫地身形倒退,捞起缪安筠便要夺路而逃。

    灵剑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剑身裂痕蔓延,灵光大绽,极端紊乱的波动自其中传出。

    益算道人几乎瞬间觉察了闻沭的意图,顿时脸色铁青。又见他欲要逃窜,眼中竟有疯狂之色升腾而起,周身灵力狂涌而出,不管不顾地封锁了出口。

    将闻沭阻在出口处的同时,灵剑也瞬间轰然炸裂。

    “噗——!”离的最近的益算道人当仁不让地受了最大的冲击,仰天喷出一口血雾,气息萎靡至极。

    灵剑自爆,闻沭也受了牵连一连吐了好几口血,伤势雪上加霜,面色愈发苍白。身形也难以抑制地晃了晃,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不说体外的伤势颇重,内里较之体外更是一塌糊涂,并非全是作假勾那老道上钩,而是真真正正的油尽灯枯。若非如此,欲要骗过化神期的神识,也没那么容易。

    他全身的骨骼大都是在早先硬抗化神之能时便已经崩裂开了,能撑到现在完全是靠着自身惊人的意志力,只是此刻却也是到了极限而动弹不得。

    闻沭回首望了一眼脸色难看、气息萎靡的老者,心里暗道一声可惜。在化神威压下,他免不得受些影响,这必杀一击竟只是将其重创,也是失算。

    不过以金丹之身重创化神,这般彪悍战绩,已是足以将人惊的目瞪口呆了。不敢说是千万年来头一遭,也绝对称的上凤毛麟角。

    “……师尊!”黄轩一呆,竟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一个激灵,连忙上前搀扶起益算道人。在看到他身上隐隐露出了几根惨白的肋骨的狰狞伤口时,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咳咳咳……竖子!当真是我小觑你了……咳咳……”益算道人神色阴狠,神色惊怒交加,却是缓缓沉静了下来。他冷笑一声,道:“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此刻也已是强撸之末,任人宰割。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再与一个金丹修士拼斗。”

    “轩儿,杀了他将那灵兽夺过来!”

    “这……师…师尊,弟子……”只是想想闻沭之前所作所为,黄轩都觉着背脊发凉,几乎是被吓破了胆。即使知道对方已是强弩之末,却仍是连个眼神都不敢往闻沭的方向飘过去。

    “嗯?!”益算道人双目一瞪,神色狰狞,合着面上的鲜血竟如恶鬼一般骇人。“还不快去!”

    “……是!”被他这么一瞪,黄轩一咬牙,向着闻沭走了过去。

    颤抖着双臂,紧了紧怀抱,闻沭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终究还是逃不过吗……

    缪安筠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闻沭沾了血污的脸,灿金色的眸子一片黯淡,上面笼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眼旁的毛发染着水渍像是在流泪一般。看上去有些愤怒和难过,又像是懊悔着什么一样。

    见幼猫轻柔地拿脑袋去蹭他,闻沭忍不住一笑,牵扯了伤口剧痛难忍也没有在意。

    抬手想要揉了揉幼猫的脑袋,手掌却不听使唤,无力地垂落下去。闻沭笑容疲乏地闭上了眼,上扬的嘴角有些无奈又带了许些说不清的庆幸。

    当初因着一念之差,鬼使神差地与它定了血契而非种下奴印。如今想来,倒是有些庆幸了。

    血契平等,双方位置相平,固然一荣俱荣,却并非定要一损俱损。而奴印一旦种下,便是主死从随,无可逆改。

    可他哪舍得让这心爱的小兽随他而去?

    左右,他不过是那位大能的一道□□,或早或晚总归都是要消逝的,实在不值让它白白误了性命。

    护身玉佩碎裂,想必那人也该感应到了,他这道□□的异常。只盼那位能早些现身,救下它的性命。

    他想的透彻,神色越发淡然,缪安筠却是急的炸了毛。对着靠近过来的黄轩发出低低的愤怒的吼叫。

    黄轩抬手,一个法诀便是令缪安筠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黄轩恐惧中又带些奋然地颤抖着双手,愈发靠近闻沭。然后…血光飞溅……

    闻沭残余的最后一丝生气也消散了。

    ——他没能救下他……他…被他们……

    缪安筠直愣愣地注视着飞溅而起的血液,脑袋一片空白。此刻仿佛整个世界都灰暗下来,他什么也听不着看不着,唯剩眼前那一抹血色夺人。灿金色的双目像是被鲜血溅到了一般,染上了嗜杀暴戾的猩红。

    【……缪缪!你听我……&×¥%×#&!@……滋——】

    凭什么他死了你们这群伤了他的人还能活着!

    【……缪………宿………宿主!!……你不能……】

    凭什么!!瞪着猩红的双目,缪安筠面无表情地看向黄轩。娇小的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激发出来,流遍了全身,灼热异常,像是焚烧着骨血一般的感觉令人痛不欲生,却不及心里空落落的心痛。

    有着幼猫外表的灵兽眼瞳红的像是血玉,诡异、冰冷、充斥着凶戾的恨意。黄轩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皮发麻,冷汗直流。也不知何时挣开了他的禁锢,身姿轻盈跃上他的肩头,对他伸出了爪子。

    黄轩记忆的最后一秒,便是面前放大的,快到不可思议的爪子。随后眼前一黑,再无了意识。

    “砰……”僵硬的尸体砸在地上,碰出不大的声响。在这空旷安静的偏殿里显得尤为诡异,令人心头都是忍不住一跳。

    只一个照面,一个金丹期修士便干脆利落地死去。看的益算道人眉毛都是跳了跳。

    这时那灵兽转过头来,那双令人恐惧的血瞳直勾勾地盯着他,益算道人心里顿时一寒。想要逃离,却不知为何各种手段全失了效,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

    一步、两步……那灵兽踏着步子慢吞吞地走了过来,每走一步,身形便是膨胀了许些。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已经有一只成年灵豹那般大小。额上长出了一只长角,那尾巴更是不知何时成了五条。

    益算道人眼睛虚眯,不知怎的竟觉得眼前的灵兽有几分面熟。忽的忆起那曾看过的一本上古典籍中的所记所载,不由喃喃自语道——

    “其状如豹,五尾一角,其音如击石,其名……曰狰。”

    是了,哪是什么凡兽,这分明、分明就是上古凶兽之一的狰兽……

    若能得到……益算道人瞳眸中顿时迸发出灼灼的火光来,眼中的贪欲不加掩饰。

    “你主人已死,不如……”

    瞳仁血红的狰像是被他的话刺激到了一般,瞳孔一缩,冰冷凶戾的眸子只余下了疯魔癫狂之色。未等益算道人将他异想天开的话语讲完,便暴怒地露出獠牙,扬起锋利的爪子狠狠对着益算道人拍了下去。

    ……

    眼中一片血红的缪安筠蹲在原地,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里……什么…也没有……他呢?他在哪………

    【警报!警……宿主…波…剧烈……静…………系统……%#×&……开启……】

    是谁…谁在他耳边说话……在说什么……听不清……

    累……好累啊……

    眨了眨依旧维持着血红之色的眼,缪安筠踉跄地爬到早已冰凉的仍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的尸体旁边,然后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缓缓磕上了眼。

    状如赤豹的灵兽挣扎着倒在男人的尸体旁边,蜷缩着身体,身形渐渐缩小,很快如初时那般娇小。空洞无神的眼眸盯着男人竟流露出几分说不出的温情,像是心满意足那样轻轻闭上了眼。

    前后相差不过一息,眉目冰冷俊美的白衣道人凭空在这生机死绝的宫殿里显出了身形。

    白衣道人看着眼前的这副惨烈景象,微叹了口气,沉默着磕上了眼,转身离去。

    ——终究是…来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