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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曲儿略带心疼地看着顾青丝,只得低低叹息一声,没了言语。
顾青丝垂眸,一步一步,走进了闺房中。
七曲儿抿了抿唇,又招呼着粗使婆子忙着忙那了。
她如今能为姑娘做的,唯有琐事了。
顾青丝面若扶柳,但总归是笼了一些阴翳。
她现在连云姑姑都要拒之门外,吩咐过不许任何人进来,但她不知为何,心中还是不定发慌。
顾青丝俶尔起身,罢了,若是想不明白,就当她说过的话不作数好了。
嗯,就如此般甚好。
但此事终归是在顾青丝心中留下了疙瘩。
不知不觉中,容氏那日的事儿她也烙印在了脑海中。
转瞬之间,便已是入秋了。九月初旬北边儿也是有些刮寒风,不似盛夏时的炎热如初。
而顾明轩也受命入宫面圣,听三叔父说,大哥是快要回去边疆了。
如今大元频频挑衅,便是华元帝再昏庸无道,群臣们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而顾明轩,便是那个会届时遣送回去的将军。
顾青丝心底微微忧伤,但该来的终究会来。
顾明轩方才从书房内出来,顾青丝便拿捏着帕角迎了上去。
“大哥,”顾青丝敛眸,“什么时候走?”
顾明轩也不敢去看顾青丝的面色如何,他道:“不出意外,后日吧。”
顾青丝的心狠狠颤栗一会儿,艰难道:“大哥,你回来一月不到,便又要如此之快地回边疆?”
顾明轩微微颔首。
顾青丝身形一转,道:“那大哥你好生歇着吧。”
顾明轩看着顾青丝远去的身形,不禁想到三叔父刚才的话……
“珺逸,你是世子爷,有些事时至今日也该告诉你了。
我们相府,乃是顾氏一族的旁支,这是你打小便知道的。
而我们顾氏本家你却从未去过,这你也是清楚的。叔父今日和你所言,你要切记,这是你身为顾氏旁支,不,日后将会是嫡支的继承人所该担当的责任。
当今华元帝昏庸无道,残暴独裁,朝中人心惶惶不安,华元帝听信左相谗言,将你这右相府唯一的继承人打压在边疆,我们顾氏本家心有不甘,本家那边只有一个嫡女,成不了气候,便是将希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
而左相云老狐狸愈发狡诈,竟在朝堂上公然请旨,让你后日即刻启程,前往边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顾氏本家可万万容不下这等小人。
罢了,说了这般多,叔父晓得你也听不进去。
那好,珺逸,你给叔父记住了,若是有一日你不能君临天下,便一定要助沅娘女帝登位,那时,我们旁支便取代了本家,将成为至高无上的顾氏一族嫡支。”
他眸光闪烁,竟不知顾家酝酿了这么大的阴谋。
“为什么……叔父,为什么会是沅娘。”
顾成绝道:“珺逸,沅娘乃是天定之人,而珺逸你,缺少果断,叔父只能让沅娘取而代之。”
顾明轩不敢想象顾青丝会在今后如何,他将手中的圣旨扔在地上,顾成绝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顾明轩几近是咆哮地吼出了一句话:“叔父,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帝君临天下!”
顾成绝勾起嘴角,那是与平素里的玩味不同,是一抹带着极强的抢夺性的笑。
“只要沅娘愿意,有何不可?”
顾明轩几乎是跌跌撞撞、不可置信地跑出了书房,若是说出这番话的人是他那冷血无情的父亲,他到还不至于如此般。
可这是他一向最敬重的叔父啊……
三叔父,怎么能用那种表情,诉说这番话?
原来他和沅娘,从来都是顾家的棋子。
顾明轩眉心一蹙,看了眼书房,大步流星离去。
无论如何,他此去边疆,都一定不可能是一腔热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责任。
他万万不能让他和沅娘深陷阴谋阳谋之中,绝对不能。
权力这种东西,真的会让一个人迷失心智。
再话顾青丝。
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眼中便蓄满了泪水。
她也不知为何,有些舍不得大哥。
仿佛这一去,就是永别一般。
出现这个想法后顾青丝狠狠地吓了一跳,连忙将这个不吉利的思绪甩出脑海。
怎么可能是最后一面?!哪来的永别?!
如意看着眼眶发红的顾青丝,将腰间的白帕解下,为顾青丝轻轻拭去了眼泪。
自家姑娘一向活的骄傲,即便是最狼狈的时刻,也不能让别人看去。
顾青丝有些哽咽,道:“多谢。”
如意长吁短叹一会儿,便道:“姑娘,你也不必太忧心了,世子爷此时一去,不过是几月罢了,待到平定边疆贼人,世子爷功成名就,不就回来了?”
顾青丝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你以为我那好表叔想得到让大哥去边疆抗敌此等良计?”
如意瞪大双眸,道:“您的意思是?”
顾青丝沉重地微微颔首,道:“没错。”
长宁王府内。
夏长庚此刻没有待在书房内,反之,他终于出现在了出现次数为数不多的卧居内。
依旧是檀香袅袅,简洁的装潢,一贯是雷厉风行的长宁王的风格。
穹空也没有出现,整个偌大的长宁王府,除了一些闲杂下人,便只有夏长庚一人。
他戴着面具,勾唇一笑倒也显得风华绝代,不同于平素的邪魅不羁,此刻的他笼罩了一丝阴翳。
他拨弄着那樽玉如意,道:“顾家果然不凡。”
俶尔他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又摇摇头道:“但也不过如此。”
若不是有青丝,他不至于迟迟不动手。
顾家罢了,徒有野心,他是对青丝有心思不假,但顾家想借此制衡他,简直是异想天开。
也不知道这代的顾家家主是何等蠢笨,他区区一代亲王,虽不说枭雄,但也不可能轻易被人制衡。
顾家也好,老太君也罢,不仅太宽心了,还太粗心大意了。
他夏长庚,岂是他们能料到的?
随着檀香的烟雾升起,夏长庚弹指之间,那檀香便灭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龙涎香。
“这天下,才该是我要的。”
九月初旬,顾青丝数不清自己在大华生活了多久了。
但她还记得,她不属于这里,但冥冥之中,她承担的责任、享受的生活都存在于这个地方。
这是真真实实的地方,如今的她,可以不再担心这里随时消失,但她眉目间依然是一片阴翳。
她是可以不担心消失了,但她现在面临的,是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