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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伤痕
周围人吓得没人敢说话,颜沉厚硬着头皮上前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听说的消息,外公您先别生气,我这就叫人把他们赶走。”
已经恭候多时的记者们看到颜忠一行人上来,如同饿久了的野兽看到食物,呼啦啦蜂拥而上,将颜忠堵得严严实实。
“颜董您好,我们听说您十多年都没有来给您的女儿颜荷扫墓,请问您这次是出于什么目的来的?”
“请问您现在还在责怪您的女儿当初不听话吗,您有什么话想对过去的自己说的。”
“您有没有后悔过曾经的做法呢?”
“颜董……”
豪门恩怨,八卦情仇,永远都是各大媒体争夺的头条,永远都有人好奇其中的内幕,哪怕是过去这么多年之后,只会更加激起人们的好奇心。
颜忠一上来还没看清颜荷的墓,就被蜂拥而至的记者们团团围住,气血上涌地大吼道:“滚,让他们都滚!”
苏语曼极力护着颜忠,以免他被记者们挤到,颜家根本没料到会有这出等着,带的保镖明显人数不够,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当中。
折腾了有二十多分钟,墓园的经理闻讯带着一干保安赶来,这才替颜忠解了围,在颜荷墓碑周围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媒体记者们被隔绝在黄线外,虽然没办法亲自采访颜忠,但摄像机镜头依旧不肯放过这个已经够伤心的老人,咔嚓咔擦地快门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颜忠终于来到了女儿的墓前,十多年的悔恨、自责和思念,在时间的慢熬慢炖下渐渐发酵,一时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他突然心梗得厉害,扑通一声栽倒在墓碑前。
“外公!”
“爷爷!”离他最近的苏语曼和颜沉厚一前一后扶住他。
颜忠说不出话来,表情有些痛苦地摆了摆手,示意俩人放开她。
苏语曼和颜沉厚犹豫了一下,先后丢开手,颜忠的身形慌了一下,扶住了颜荷的墓碑才站稳。
一行浑浊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滑落:“小荷啊,我的女儿……”
“是我不好,我来晚了,我该早7;150838099433546点来看看你的。”
“小荷,是爸爸啊,你看看我,你和我说说话。”
“小荷,是我对不起……”
寂静的山风吹过空谷,回荡着颜忠一个人的声音,偶有几声大雁飞过的叫声,更添几分凄凉残酷。
闻者无不心酸流泪。
苏语曼别过头悄悄地用手指擦干眼角没来记得滑落的眼泪。
颜沉厚一言不发,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十指紧紧相握,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颜忠坐在墓碑前,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有些苏语曼听得懂,有些她听不懂的,没有人催他,大家都安静肃穆的立在两侧。
不知道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还是经历的世事太多,颜忠的眼泪很快就流干了,他蹲得时间太久,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发黑。
苏语曼和颜沉厚,这两个如今唯一在他身边,最得他信任和依赖的两个人,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这一次,颜忠没有推开他们,一手分别握住他们。
“外公。”苏语曼发现他的视线开始往颜荷墓碑旁边的墓碑上转椅,忙倾身挡住了他的视线,“您累了吧,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你让开。”颜忠推开她,缓缓两步走到孟辉的墓前。
“外公!”苏语曼紧张地喊道。
颜忠挥挥手,打断了她,目光一眨不眨地停留在墓碑上那个相貌平平的男人的脸上。
“你这混小子。”他用低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骂道,“到死都还不肯放过小荷是吗?”
“放不下就放不下吧。”继而,他忽然想通了什么,吐了一口悠长又憋屈的浊气,“人都没了,我还能怎么样呢?我也不想再怪你了,咱爷俩就当握手言和了吧,你在下面,可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小荷。”
苏语曼挨得他很近,听到了外公后半段话,眼眶一瞬间就红了:“外公。”
“唉,不说了,走吧。”颜忠终究也没能到孟辉的墓前帮他也扫扫墓,能放下心结和他说几句心里话,已经是颜忠能做到的极限了。
来的人一一到颜荷的墓碑前鞠了个躬拜了拜,然后朝着来时的方向,陆陆续续的下山了。
走出去很远苏语曼才发现有点不对劲的地方,颜沉厚人呢?
大部队都已经准备下山了,只有颜沉厚还在颜荷的墓碑前站着,苏语曼的心脏没来由狂跳了一下,她下意识地脱离大部队,把外公交给了刘管家照顾着,自己一个人又返回到墓地旁。
只听到颜沉厚温润似水的声音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先走了,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一个荒诞的念头爬到苏语曼的脑海里——颜沉厚的语气好像在和恋人之间说悄悄话,却不是长辈和晚辈之间的态度。
这一荒谬离奇的想法很快让苏语曼打破,她甩了甩脑袋,朝颜沉厚走过去。
“没想到,你好像跟我妈关系挺好的嘛。”她语气依旧不客气,刻薄坚硬。
颜沉厚看向墓碑上颜荷照片的眼神更是充满似水柔情,苏语曼的心脏没来由地又一阵抽搐。
下一刻他的视线转向苏语曼身上时,没有旁人在,他懒得伪装,恢复了斯文表象下的狠毒,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在没有你之前,确实是这样。”
那是颜沉厚孤独单薄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最温暖的一段回忆,不是来自他那软弱无能的父母,不是来自威严的爷爷,而是温柔优雅,会对他笑,会关心他学习的姑姑。
小小少年尚不能懂那种朦胧的感情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他很喜欢姑姑,喜欢和姑姑在一起的时光。
可这一切,都在姑姑认识孟辉,有了苏语曼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尽管那时姑姑对他一样的好,就算之后被颜忠赶出家门,也会经常偷偷带他出去玩,给他寄合身的衣服和新奇的玩具。
一切都在他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敏感的少年才被人打开一丝心扉的大门,就被无情的现实重新狠狠地关上。
他的改变,大概也都发生在那一年。
如果颜荷还活着,颜沉厚不敢保证自己日后会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但他能确定,如果颜荷不死,至少自己不会变成今天的偏执狂。
“没有我之前?”苏语曼冷笑道,“我怎么了。”
“你是她人生里最大的败笔。”还有那个窝囊废孟辉。
“你!”苏语曼也有被他气得不知道骂什么好的时候,“你少血口喷人,颜家有你这种人才是最大的污点。”
颜沉厚没反驳她,阴测测地笑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停在颜家大门。
楚泽天下了车,低头站在前面那辆车的门前,颜忠下车的时候他低眉顺眼地迎上去:“父亲,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颜忠咳嗽了一声,他赶忙惶恐地打住,等颜忠咳完他才敢继续张口说下去。
颜忠却打断了他:“既然来都来了,大过年的,吃了晚饭再走吧。”
楚泽天又惊又怕,他和自己这位继父着实一点感情都没有,但他又从小就害怕他,只要在他面前就连话都说不好,更何况要忤逆他的意思。
所以尽管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最终还是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好、好吧,我给小云打电话,让她也来和父亲拜个年。”
刘云是他的妻子,颜沉厚的亲生母亲。
“随便。”颜忠扔下没轻没重的两个字,在刘管家的搀扶下先行一步进屋了。
一上午的时间,情绪经历了大起大落,加上昨晚上本就一夜未眠,颜忠元气大损,回屋便倒在床上起不来,情况不大乐观。
苏语曼进进出出又是端水又是喂饭,忙活了半天,颜忠吃完最后一口饭,颜沉厚掐着时间准时进来给他送药。
七八种不同类型的药丸,功效用量各有不同,颜沉厚不用看说明书,动作十分的熟练,苏语曼想到程妈说他已经主动揽过照顾颜沉厚吃药的任务好多天了,看来的确如此。
颜沉厚把药和温水送到颜忠手里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苏语曼出现错觉的问题,她看到颜沉厚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但她当时一心想着中午发生的事情,颜沉厚一点点的小异样她没往心里去。
吃完药,颜忠说他有话想和颜沉厚聊聊,苏语曼识相地先出去了。
楼下客厅只有楚天泽一个人,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盖上,后背挺得笔直,年近半百的人,看起来却像是做了错事的学生在办公室里诚惶诚恐地等着老师的到来。
苏语曼忽然就唏嘘不已,本是一家人,怎么就陌生成这样了呢?而且外公对人一直都是和蔼慈祥的,楚天泽却表现的好像很害怕外公一样。
“喝水吗?”苏语曼看他一个人坐在那儿背影孤孤单单的,心软的毛病又犯了,主动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到他面前。
楚天泽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盯着眼前的热水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谢谢,谢谢。”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呢。”苏语曼坐下来笑眯眯地说。
一家人三个字好像又戳中了楚天泽的弱处,他脸上惶恐的表情更加明显。
“按辈分来说,你是我妈妈的哥哥,我应该叫你一声舅舅呢。”苏语曼极力地想让气氛变得不那么僵硬。
看楚天泽脸上僵硬的表情,感觉他下一秒就会窒息晕过去了,干巴巴地挤出一丝笑意:“是啊。”
空气再度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苏语曼盯着楚天泽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笑着说:“你应该在我小时候见过我吧,我还有点印象,记得我妈妈给我说过,我刚出生那会儿你还抱过我。”
“是吗?”楚天泽如坐针毡,不安地扭来扭去,“好像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