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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王当即便吐了血,没过几日便去了,那大长公主一家子尤不解恨,又找了那昌平王的亲属,尽数斩杀,竟是将昌平王这一脉全数屠尽,直到杀光昌平最后一人。昌平王属勋贵一派,当大长公主打杀昌平郡王时,勋贵们还安慰这不过是私人恩怨,但当大长公主一家子杀上了昌平王府第时,勋贵们便再也坐不住了,不过是死了一个小小贵女,昌平郡王府第浩浩汤汤几百人难道还不够抵命?现在竟是要斩杀昌平王府全族人的架势?!而先帝竟然对此一言不发!那昌平王可是辅佐先帝的一大功臣!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死在一个宗室女的刀下?何其可悲?!
所谓唇亡齿寒,勋贵一派许是从里头看到了自己的前路,也顾不得身份,先后都求到了先帝御下却皆不得。
那几日,京城里腥风血雨,满城哀嚎,宗室子弟们皆闭门不出,便是如同大长公主这般身份之人,竟都保不住自己的女儿,杀再多的昌平族人又有何用!最心爱的女儿也回不来了!宗室之人一想到对自己们一向亲近的大长公主与驸马那生不如死的样子,就是悲痛万分,可恨那些仗着自己或父辈立了功封个小小王侯便得势起来的勋贵们,这次就让那些目中无人的勋贵们好好瞧瞧!谁才是这大历的真正主人!
而那些勋贵却是从害怕逐渐转成了愤怒,能封网封侯的,多的不说,十个人里头至少有七个是自己或者父辈刀山火海血雨剑风里头不顾性命拼出来的,谁又得的轻松了呢?就是那昌平王,可是从龙之功啊!就是这样,宗室之人说杀就杀,说辱就辱,陛下竟然连面都不露一个!怎能不让众人心寒?!
宗室可恨!!!
勋贵可恨!!!
也便是从这事起,大历宗室与勋贵之间本就不可调和的矛盾愈发地激化了,严重的时候,更是到了彼此水火不容见面便眼红的地步。后来几十年,宗室与勋贵之间互相倾轧、排挤、报复、暗袭,招数不断,大历彼此阶层之间已忘记了属于宗室或勋贵的责任与义务,只针对彼此简直快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大历王朝也因此风雨飘摇,甚至影响到了大历的民生与经济,这几十年被称为大历史上最黑暗的几十年,而引发这一系列反应的大长公主与昌平郡王的重元十一年事件,也被称为“重元宗难”。
也是后来,当时亲眼见过这件事的人老的老,死的死,又有无数的新生命在此之中诞生,宗室与勋贵之间的仇恨才慢慢不那么凸显,但却仍旧一直存在不可消除。
在“重元宗难”之后,驸马心血耗尽不久便追着自己的小女儿而去,大长公主心如死灰遁入空门,大长公主五个儿子带着幼妹的夫婿与早产的女儿远走边关,不料那早产的婴孩在半路上便去了,她的父亲熬不过送走自己妻女的悲痛,也跟着去了,来仪大长公主一房,竟只剩四个大男人形单影只,只咬了牙日日夜夜在边关杀敌,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悲痛。
宋弥尔提这件事,却是大有深意,沈瑶这番样子,嚣张跋扈地,又是个背景深厚的外来户,对京城人物风土两眼一抹黑的,还敢这么嚣张,万一真是得罪了哪家勋贵,难不成还要让“重华宗难”再次重演么?!何况沈湛刚刚登基,脚跟还没立稳,与先帝当时的情况又不一样,若是沈湛遇着这事,大历至少倒退好几年罢!
一旁的许琛听到宋弥尔这话,想起了自己父亲祖父讳莫如深的“重华宗难”,终是脸色一白,自己的背景还不如那昌平郡王呢,自己有什么资格在这京中横行霸道?自己也算是勋贵一派了,敌得过宗室一怒吗?!!!宋弥尔的话变如当头棒喝,竟将浑浑噩噩十几年的许琛给打醒了,至此竟渐渐长成了大历的栋梁,沈湛的左右手,更是在关键时刻救了宋弥尔,这也是后话了。
许琛被点醒了,沈瑶却是没有。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皇帝表兄、皇后表嫂是十分好说话的,滴几滴眼泪可怜巴巴地说一些委屈,便也就过了,却不想这皇后表嫂,看着年纪不大,说话也温和亲切,说出来的话却是这般地不给人面子!
重华十一年的事,不是没有听说过,可是那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是宗室子弟,又不是那根基不稳的勋贵人家,难道说以自己的身份,还怕得罪哪个小小的勋贵?!
这小皇后着实可恨!这般说话,难道不是说自己堂堂大历一品王爷的女儿,连一个勋贵都比不上么?还是说自己竟像那未得见面的大长公主姑祖母一般,还会因为自己闯个祸而家破人亡吗?!这小皇后难道竟是在看低自己?或是非要扫自己的颜面?就因为自己小小的得罪了她?
可恨!真是多管闲事!!!
心头这般想着,沈瑶面上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但她也知道,这里不是西北,如今面前几个人,除了许琛都是比自己更有权势的人,比不得自己还仗着父亲作威作福,自己并不能在这三人面前强势,何况自己还要到皇帝表兄与这小皇后面前求一个郡主之位呢!沈瑶咬了咬嘴唇,又将那盏茶端了起来,勉强笑道,“瑶儿多谢表嫂教诲。瑶儿如今已经知得自己大错,不求得表兄表嫂原谅,但求表兄表嫂给瑶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瑶儿保证在京中再不犯错!”
眼前的人都是人精,虽然沈瑶一再隐忍,但谁看不出沈瑶并不是真心悔过呢?宋弥尔轻轻摇了摇头,也不拆穿,只接了那茶杯,只当是揭过了此事。
沈瑶轻轻舒了口气,漫自坐了下来。
沈湛见沈瑶神色松懈下来,心头一动,手指摩挲着茶盏,看也不看沈瑶,只低垂着眼眸冷冷开了口:
“自是知道错了,此后便做出点行动来。要叫朕原谅你未尝不可,可你对朕的梓潼不敬,却不是那么好放过的了。如何做来朕才会往开一面,但看你今后的表现。”
此话一出,沈瑶一噎,更是将宋弥尔给恨透了,明明自己是不想将这宋弥尔放在眼中的,不过是个宋家的幼女,若不是加入了皇室,意外成了皇后,见着了自己便就是毕恭毕敬分了尊卑的事,却不想这成了皇后,自己倒过来要看她的脸色行事了,还拿着表兄当大旗来教训自己。沈瑶却也是个人物,明明心中越想越气,脸上却愈发地恭敬,连方才那最后一丝不忿都没有了,笑着应了声是,老老实实地坐着了。
沈湛见此眼中闪过一缕精光,他哪里看不出来沈瑶的心思?方才那般说,也不过是看穿了沈瑶的性格,才有此一说,他可不想沈瑶借此便攀附上了宋弥尔,梁王搭上宋家,便是宋丞相不会接受,不知道内情的外头人看起来可不是那么一回事。必是要让沈瑶与宋弥尔之间留有不睦,他才放心。不过,此时的沈湛却不知道,就是今日自己这心神一动埋下的祸患,却是成了他后悔终身的起点。
···
许琛也是学乖了,见自己求得了原谅,也是不敢再多留,见沈瑶也坐了下来,留自己一个外人,当下便立马要告辞离去,沈瑶见许琛要离开,又瞧见自己眼前三人的神色,知道自己是个不待见的,许琛若是走了,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岂不是孤立无援腹背受敌?也提出离开,趁着还未上菜,便称家中有事,也忙不迭地离开了。
许琛离开,沈瑶也走了,方才那严峻的氛围立马就缓和了下来,尤其是英王,竟然夸张地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前并不存在的汗珠,脸上冷峻的线条也不见了,“可算是走了,我真是憋得难受!”
英王沈涔在外头常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冷峻面孔,也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跳脱活泼的性格。
“嫂子,你可要尝尝这道松鼠鳜鱼,这是杏花楼去年新开发出来的一道菜式,可与往常那些松鼠鱼的做法不一样。”沈涔说着,将方才端上来热腾腾的菜肴转到了宋弥尔的跟前。
宋弥尔被他这么一叫红了红脸,从来都叫自己“妹妹”的人突然叫自己“嫂子”,真是难以适应,她瞪了瞪沈涔,自是拿起副玉筷夹起一块鱼肉慢慢地品了起来。
这杏花楼却是懂人的心思,这专为沈涔这类人准备的小院,竟是除了上菜一个闲杂人等都看不见,来这里吃饭的也不怕自己的谈话被谁偷听了去,自是十分地自在随意。而使用的碗筷,也是有夹菜的银筷与私用的玉筷子两种,既实用美观,又恭维了食客。最要提的便是这菜肴,当真是天下一绝,便是一道简单的松鼠鳜鱼,却让宋弥尔五迷三道的,吃了一口便停不下来,连着说要将那厨子的秘方偷学来回小厨房天天做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