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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去记忆?”我不由出声反问,这样的事太残忍了。
我听说过这样的技术,是用电磁干扰大脑的记忆细胸,让某一部分记忆永久受损。最开始这种手术是用于治疗在战争当中受过刺激,导致精神错乱的士兵的。因为很不成熟,并没有在世界范围推广起来。
我所知道,这项技术还处于试验阶段。
“是的,我同意了,并且在短时间内就决定抹去关于感情这一块的记忆,那这么做是有后遗症的。人的记忆和时间一样是连续的,抹去一部分就要抹去另外一部分。”她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说,“你能猜到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我猜不出来,试着按她的思路想了一下,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如果把相关的都抹去,那这个人的大脑里还有什么?最干净的片断,然后他会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的经历……
这些,用我的脑子已经无法继续想像下去了。
“你也应该想到了,想要抹去一个人某部分的记忆,很难,在具体治疗的时候,我们才发现,记忆是不可分割的,特别是感情上面的。那我们能保留多少记忆?”她显然也在回忆,紧皱着眉头。
她这种养尊处优的女人,很少会做出这样紧皱眉头的举动。现在说明,她的回忆让她感到很痛苦。
我没出声询问,何连成留给我的最后的样子是饱满的,整个人的精神是上扬的,而如今……程新?
我想不出来这两人之间有相似的地方。
我深爱的的换了一张棺材脸,一个讨人厌的性格,一个商业机器重新出现在我面前?这是什么桥段?
“后来他情绪稳定了,再也不提帝都的任何事,忘记了自己有个儿子,有个即将结婚的未婚妻,有过那样的童年和少年,出国留学的经历……他都忘记了。”袁征继续说。
一个没有了以往记忆的人,还会是原来的那个人吗?我无法给自己答案。
“我发现,他不再是我的外甥,而是一个有着同样基因的陌生人。”袁征显然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何连成,她眼睛里有与我一样的情绪,“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能怎么办?后退是不可能的,那接下来就要解释他所问的那些问题,他是谁,从哪儿来,父母是谁……”
我明白了袁征的话,通过消除记忆和回答问题,她们把何连成改造成了我不认识的人。
“为了让他相信我的话,又进行了催眠治疗,在他的潜意识中种下他是谁,有过什么样的童年少年和上学经历。”袁征说完,人也平静了下来。
她紧紧握着方向盘,把车子停在应急停车带里,看着我说:“这些是你不知道。所以,我现在不知道,如果你在他面前反复刺激他,让他回忆起原来的那些,会发生什么事。”
我终于理解了他们这帮势力在前一段时间对我所做的事,都是为了让何连成能够以新的身份活下去,为了让他们都认为自己的治疗方案是对的。
“你们就是一群疯子,你抹去他的记忆,有问过他本人的意愿吗?”我不由抬高了一声音,盯着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一字一顿地问。
“那是唯一能给他保命的办法,如果不那样做,后果根本想像不到,或许是精神失常,或许是失去自主意识变成植物人。你根本不能想像,当时连成的情况有多吓人。为了让他活下去,给他死去的妈妈一个交待,我必须选择这样的治疗方式。”袁征也抬高了声音,对我说。
“呵!”我摇了摇头,“好,既然你觉得这是对的,为什么现在出现了这种你无法预料的情况,他跑回去寻找自己的过去了。”
“那是因为有人出现的原因,如果你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那他就能正常下去,永远正常下去。”袁征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完全冷静,想着程新版的何连成正在那边无头苍蝇一样找着自己的过去,心隐隐做痛。
“是的,如果你想让他活,我给你一笔钱,你带着两个孩子离开帝都,随便去哪个国家都好,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袁征终于说出她的目的。
要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他的视线。这句话好熟悉,真没想到时隔几年,我还能听到这句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看我没反应,问:“你怎么想?”
“你觉得我会怎么样?”我反问。
她或许认为我应该乖乖听她的话,离开帝都,带上孩子去一个谁也认识的地方,了此余生?
“我觉得你至少应该看在你和连成之间感情的份儿上,让他好好活下去。”袁征说。
她说得有道理,扎中了我的软肋。
只要何连成能活着,他记不记得起我,我真的不在乎,关键是只要他过得好。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过得好么?我一点也没觉得无知的,失去自己的活着是一件好事。
“你不要站那么高来指导我应该怎么办。”我对她说,“你觉得连成这样无知的活着,是幸运?还是可悲?”
我的话她没问题,再看向我时她的眼圈有点红了,她固执地说:“至少,他还活着。我相信如果他妈妈活着,也会同意我的做法。对你的不公平,我们想办法解决。之前,对你对孩子所做的那些举动,我表示抱歉。当时真的以为你在故意唤起他的某些记忆。”
“我不会同意你的说法,我在这个城市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有自己的朋友,孩子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所以我不会为谁离开这里。”我不用考虑,也不想再听袁征所谓的理由。
“你可以不这么自私吗?你有想过让连成好好过下半辈子吗?”她又问,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
我不想说她的话是自私或者怎么样,她的想法我完全理解,但是我不同意她的作法,世界上所有的事,都不可能按照某人的计划进行,如果用外力强行维持这个计划,那一定会在某个阶段出想不到的事故。而现在的我,三天之后,与程新还有一次约会。
我知道,他能够完全想起我的机率不大,但我想试试。如果他真的忘记了过去,那就远离他的生活,让他好好生活。如果他能够想起过去,那就让他来选择,或者是我们共来先选择。
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何连成顶着程新的脸,记得了过去所有的事,我要怎么选择?
“你难道能看着他再次受到刺激?”袁征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你在让他忘记过去的时候,考虑过他自己的感受吗?有些事,不是人力能改变的。”我冷静下来。
何连成不管变成什么样,我希望能见到的还是本色的他,而不是这个被剥得如同一个工作机器的他。
“我走与不走,对他来说现在没影响,他要是想找回记忆,你们谁也拦不住。因为所谓的消除记忆只是扰乱了他的记忆顺利,而不是像洗磁带一样彻底洗掉。记忆在每个人的脑子里,只能被掩盖,不能被消除。你现在应该找的是医生,而不是我。”我看着袁征变得难看的脸,直接说。
其实我用这种语气和袁征说话,已经给了她很大的面子。如果不是因为何连成,我绝对不会对一个私自接走我的孩子,放在郊区医院让我整整担心了一整夜的女人这样和颜悦色。
她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做法多么可笑,多么自私,而是再次盯着我说:“我建议你考虑一下我说的话,不要这么冲动的做决定。你刚才所说的决定不明智,而且对你对孩子,都没好处。”
袁征恢复了冷静,眼神犀利的看着我说:“你考虑清楚了给我答复,三天吧。三天之后,连成……哦,程新就要回来了。”
“好。”我没有一口拒绝她,考虑一下也是应该的。
她带来的消息太震撼,我也需要认真想一想,或许刚才我说的话太冲动了。这一切太突然,太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三天的时间,应该足够我考虑了吧。
袁家的势力,程新现在无知的状态,我孤立无援就像一座海中央的孤岛……一切情况都表明,我和袁家硬对硬,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三个孩子,宽宽有何则要当后台,我稍微放心一点。但是另外两个,我不敢有任何闪失。
袁征没有再继续多说,在下一个路口靠边停车,我推开门下去,向她挥手作别。
到底不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在袁征面前我冲动了不到三分钟就恢复了平静,心里不管怎么样,表面上还是冷静下来。
打了车回家,元元和童童已经自己回来了,满屋子都是方便面的香味儿,听到大门响,童童跑到门口喊了一声:“妈妈。”
我看着灯影下他小小的身影,整个人才算回魂。今天又一次没去接孩子,他们现在学会了自己回家,元元背着小书包,牵着弟弟穿过一条大街,四条胡同,能自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