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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不荒郊的小树林里,座落着一间废弃的竹舍,门窗横梁上,已经布满了珠丝尘网。
隐约一个红衣女子,失魂落魄的坐在小河边,双手环抱着颤抖的身体,头上的凤冠也不知零落何地,一头乌黑的长发略显凌乱的散在肩上;那一袭艳红嫁衣,格外惹眼。
另一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走近她,悄无声息,也不说话,脚步轻盈得微不可闻。
“你是谁!”戴依依嘴唇翕动了下,方才冷漠的问岀三个字来。虽是疑问,她却只顾低着头发呆,直到水中岀现了另一个倒影,她才得以有了一丝情绪。
“我是月灵!”那粉衣女子答道,语气与戴依依刚才如岀一辙,含着冷漠。
“我从来不知道,跟了我这么多年的小丫鬟,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她嘲讽一笑,言语中忽然参杂了一丝敌意,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还有谁是值得相信的……
月灵感觉到了戴依依的敌意,却并不言语,无声的递给她一个纸包,里面装了几个包子。
她们正被通缉,街上是断不敢去的,那是她刚才去附近的人家,好不容易才买来的。
“吃了吧,有力气赶路。”月灵语气淡淡的,却含了一丝关心。
“赶路?要去哪”戴依依讶异道,这才终于看了月灵一眼。
“离开帝都城,去哪里都好。”月灵回答,语气依旧冷冷的。
戴依依默默地接过月灵递过来的包子,竟还是热的。
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那双眸子依然死死盯着河水中的自己,就像是着了魔一般,透着一股死一般的沉寂。
在她发呆的时候,月灵又走了,说是要去找些换洗衣物。于是,这幽深的小树林里,只剩下了她自己。
她忽的茫然站起了身,朝着刚才月灵离开的方向走去,美艳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丢了魂魄一般。
一步一踉跄,一袭红衣妖娆,长发飘飞,在那荒野之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和诡异。
今日的帝都大街,似乎比往日更加热闹。
路上的行人像是在赶着什么好事情,人群纷纷向着一个方向涌去。
那里是西边的方向,是人与往生者的聚集地,鲜血与污秽并存的,西街菜市口。
她一袭鲜艳的红衣,头发蓬乱的像疯子,木讷的随着人流向前挤兑,推推嚷嚷。
前面的人终于停下了,她没反应过来,一头撞在了那人的背上,招来对方一声恶骂,可她哪里有什么感觉,只是讷讷的低着头,像一具尸体。
后面的人撞上了她,她也只是晃了晃,无光的眼神注视着前方,她不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奇妙的东西,竟这般吸引着人们。
眼前是一个大大的高台,上面栽着几根柱子,还拴着铁链。
柱子前面是几个大大的木头桩子,被削得平平的。依稀有人跪在那木桩面前,头发凌乱,一身旧白囚衣。
她的瞳孔在放大,死灰的眼珠子里慢慢溢出无尽的恐惧,身体里有种声音呼之欲出,嗓子像被撕裂般的疼痛。
“爹!娘!”她不由得冲着台上大声喊,撕裂空气的声音震惊了周围的人群。
高台上,那被冠上反贼名义的戴家人,纷纷抬起绝望的眸子,他们只一眼便认出了,人群中,那抹妖红却苍白如纸的人儿。
戴青云动了动嘴,却没说什么,只用那双绝望而慈祥的眼睛望着她,似在凝望尘世的最后一丝流连。
她不停的在台下嘶喊,不停的向前拥挤,可人群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任她怎么努力,也越不过那到障碍。
“时间已到,斩!”这时,监斩官下了令,两名刽子手举起长刀,跃跃欲试。
而在那高台的正上方,坐了两个眼熟的人,一个是吏部尚书乔胜天,一个是他,乔千雪。
那个说好与她白首不离的人,那个本该在昨天,与自己拜堂成亲,却冷剑相向的人。
空洞而枯槁的声音响起,那是利刃砍破肉体的声音,还有鲜血崩裂而出的滑腻感。
眼前发生的一切太快,那么的不真实,又像是一场噩梦,那么真实,清晰。
她清晰的看到,爹娘的头颅滚下的那一刻,还在对她说着:活下去。
也不知怎的,刚才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布满乌云。
雨就像台上的鲜血一样,泊泊的流了下来,浇灌在她的身上,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一般。
雨很大,但周围的人群依然没有要散去的意思,她隐隐的听见,有人在说笑。
就在头颅高悬,鲜血横流的雨里,笑得那般无谓。
忽然,她也笑了。
莫名其妙的勾起了唇角,笑得很灿烂,对着那雨帘之后,那高台之上的两个人。
感觉像是被谁拉了一把,她被扯出了人群,是月灵。
月灵手里握着那把长剑,细密的雨丝打湿了她的头发,眸子里难得的染了几许担忧。
她们不顾一切,在雨中疯狂的奔跑着,身后尾随的官兵,都是为她们而来。
刚才戴依依的岀现,已经曝露了她们的行踪。
戴依依总是被月灵护在身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月灵手起剑落,那舞动般的身姿总是那般美丽,还带着鲜血的味道,让她着迷。
利刃划过一个又一个官兵的身躯,鲜血流入雨里,像开了一大片红色的荼蘼花。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的鲜血,可以绽放的那么美。
乔千雪带了大批官兵,她们被追至一处断崖边,已是无路可走。
月灵依然把戴依依完好的护在身后,毫发无伤,可此刻的境地,已然让她心生绝望。
若平时自己一人,逃命尚可,但如今多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戴依依,又面对着一个久经战场的乔千雪,纵然她有一万个心,也难以逃出生天。
月灵右手紧握长剑,受伤的左臂已是鲜血淋漓。
她内心一凉,眼前他敌人不是一般士卒,岂是她一个小小侍女能敌过的。
然,她又怎么能到了这里,丢下依依小姐不管。
“月灵,你若现在离去,我不会杀你。”乔千雪开了口,沉沉的对月灵说。他竟从来没发现,依依身边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原来也是深藏不露。
“乔公子,虽然我自知胜不了你,但小姐是绝不能交给你的!”她说,眼神那般坚定,瓢泼的大雨里,她执剑的右手,却在隐隐的颤抖。
“既然你如此忠心,就不要怪我。”乔千雪说完,一手抽出随身配戴长剑,向月灵刺去,攻击速度快如疾风,收如雷霆息鼓。
月灵虽能接住招式,却已是力不从心,何况对方还未用全力。
她强忍伤痛,一掌击地,瞬时间翻身而起,她长剑在雨中呼啸,欲在对方无法回转时,以巧攻刺向对方后腰,取得一丝机会……
哪知,乔千雪是个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人,早已识破月灵的意途,平地翻身,以重剑横接下她这一招危险的招术。
由此已见月灵已经不留余地,他又何必仁慈,一时怒由心起,长剑重驱而起,利忍切开雨帘见直逼月灵而去。
月灵反应过来,凭单手执剑承接重量,谁知力气却远远不及对方,只听“锵”的一声,手中长剑竟被切断,对方那锋利的剑刃直划进她的胸口,再无力回天。
鲜血在胸口泊泊而出,就着雨水蜿蜒流淌而下。
戴依依慌乱的接过那具摇摇欲坠的身体,刚才还能力挽狂澜的月灵,此刻却已经成了血染的纸人一般……
“月灵……”戴依依蹲在地上,怀抱着月灵渐渐凉下去的身体,却只能慌乱的看着。
她木讷的叫着月灵的名字,此刻的她,只恨自己无能,自己学了那满腹经纶,绝世舞姿,却无半点用途。
白白让这个陪了自己多年的女子,因为自己而落到了这步田地……
“小姐,对不起,月灵也只能护你到这里了”月灵吃力的说着话,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戴依依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看着月灵那抹难得的笑脸,没来由的内心一酸。
“月灵,你为何,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她哭了,看着月灵的眸子里尽是泪,和了雨水,一并胡乱流了下来。
“月灵原本只是个只知杀戮的人,这条命,是夫人从杀戮场里捡回来的,就连月灵这个名字,也是夫人帮我取的……月灵这一生,知足了……”她说的声音很轻很轻,直到她闭上双眼,嘴角还依然泛着那抹温暖的弧度。
只有戴依依,还依然将月灵搂在怀里,看着月灵脸上的笑意,一滴滴滚烫的水滴落在那张已经沉睡的脸上……
鲜血侵染过她鲜红的嫁衣,渗进泥土,和雨水一起,流的无踪无影。
她顺着那蜿蜒的红色望去,在那鲜血和雨水浇灌的地方,有一株红药花,开得正妖娆。
然后,她的唇边,溢出了一抹笑。
“乔千雪,你如此费尽周折,难道只是为了将我也送上断头台?”
她微微敛起笑意,语气轻缓的问那个一直站在她前面不远的人,那个如今,变成了杀人凶手的旧情人。
“跟我回去。”他沉默了一会儿,却不解释,吐岀三个字后,向她伸出了手。
她一愣,看着那只伸向她的手,那只从前,总是温柔的牵着她的手,笑容忽然变得很苍白。
回去?此时此景的她和他,还,回得去吗
“跟你回去?是回去送死……还是回去继续那场未完成的婚礼?”她笑。
“把她带走…”他向身后的官兵们下令,那被雨浇灌的脸庞忽的泛起忧伤,冷漠与痛苦交织。
身后的几人领命,跃跃欲试的向红衣女子靠近,他们手中的刀剑已被雨水洗净,泛着银光。
戴依依扶着月灵逐渐冰冷的尸体,踉跄的站起身来,前进一步,是他冰凉冷剑,后退一步,又是万丈深渊,似乎只等她作个抉择。
她嘴角微微牵起,那抹笑意变得更加妖媚了。
脚步不自然的向后退去,一袭红衣在风雨中翻飞。
“乔千雪,今天我若不死,来日定当回来讨个公道。”跌入悬崖之前,她微微一笑,恍如在地狱盛开的彼岸之花。
“依依!”乔千雪心忽的一紧一,急急呼唤了一声,却已然来不及了。
戴依依抱着月灵的尸体,一无反顾的跳下悬崖。
乔千雪惊恐的探岀手去,可那抹人影早已坠落悬崖深处,伸出的手掠过寒凉的雨丝,空空如也。
深渊之中,她双眸微闭,倾听耳边疾风如丝,嘴角那抹笑意,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