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叉鱼

青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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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遇险成为习惯,萧姚两人的配合越来越有默契。姚溪桐分析情况,萧宝儿选择应对方法并在第一时间执行。

    看在朱志高眼中,不过眨眼的功夫,两人就抱着木头一前一后朝舱外走去。他有样学样的抱起一段木头,拦着姚溪桐问:“马俊怎么办?”

    姚溪桐道:“我们的水性只能自保,无法与水匪在江中缠斗,更无法保住这艘船。你与他既是朋友,他的生死,你看着办。”

    如此冷漠现实的回答,与其先前所展示的谦谦君子之态完全不符。

    朱志高眼睁睁的看着姚溪桐离开,深切明白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要不要救马俊?托着他能不能在渡河成功?所有问题都必须在短时间内想个清楚明白。

    叮叮咚咚的凿船声越来越急促,震得心脏几乎要跃出胸口,他拾起断裂的木椅就朝甲板走去,两步之后又回过头义无反顾的架起了昏迷的马俊。

    甲板上,姚溪桐和萧宝儿都在。

    姚溪桐把一根铁钎递给萧宝儿,“我们水性不好,这时下水肯定会被水匪攻击。若等到船只下沉时下水,江面会因沉船而产生的巨大吸力会将我们拖入水底。”

    “那该怎么办?”

    “水匪料定我们会此时下水,不如将计就计,赶在沉船之前先下手为强。”

    萧宝儿看着手中的铁钎问:“你让我动手?能告知我这根杆子有何用途?”

    “你可会叉鱼?”

    “不会。”

    “那你们在野外抓什么吃?”

    姚溪桐问的是巫祖和萧宝儿,据他所知萧宝儿的野外生存经验全部靠巫祖传授。

    “黄羊,山鼠、野兔,黄鼠狼、狐狸、还有……”

    朱志高实在听不下去,都快火烧眉毛了,这两人居然还有心思讨论野外能抓到什么食物。

    他主动说:“我知道怎么叉鱼,首先要有鱼叉。其次要用光线或者食物将鱼吸引到你跟前,根据水流、气泡、水花等迹象摸清鱼的游动规律。最后,下叉时一定要快准狠,千万别让鱼跑了。”

    萧宝儿看了看姚溪桐,问:“铁钎是鱼叉,鱼饵是什么?水底下的人可不会因为光线、气泡等浮上水面。”

    北辽是一个从出生就要学会战斗的民族。彪悍的血统让萧宝儿遇到危难时,总能一改昔日的冲动,冷静分析当前情况。

    姚溪桐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待我下水之后,你要把精力集中在如何找到水匪上,别担心我的生死。”

    “放心,只要水匪敢出来,我手中的鱼叉坚决不会让他好过。”说着,她摇了摇那根生火的铁钎。

    姚溪桐笑着问:“你真的不担心我?”

    萧宝儿分析道:“妇人水性不好,必须有一个水匪保护她和那个婴儿。”

    “听声响,船底应该有两个水匪在凿船,如此算来,攻击你的水匪只有一个。待我叉中他,受伤和失血会逼其主动离开这片水域。因他之故,妇人会说服余下的凿船者尽快离开这里,别做无谓的牺牲。”

    姚溪桐对萧宝儿精确的分析刮目相看,甚至怀疑以往对其的判断并不准确。正打算说点儿什么时,萧宝儿一脚将他踢下水,并放声大喊,“你先跳,我有些害怕!”

    刺骨的江水中,姚溪桐抱着木椅浮浮沉沉,听到萧宝儿的喊叫,他配合的说,“别怕,快点下来,船要沉了。”

    “再等等,或许那个书生能将船底的漏洞堵上,我与他皆不会游水……”

    萧宝儿一边喊话,一边施展功夫跃到船的另一头,仔细打量着水底的变化。

    果然不出所料,潜伏在江面下的水匪像鱼一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姚溪桐,用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朝他脚腕割去。说时迟那时快,水匪以为得手之际,萧宝儿将铁钎使劲儿插入其后背,只见江面先是冒出一串水泡,接着就被鲜血给染红。

    水下是一个无声世界,姚溪桐好似看戏般瞧着凿船的水匪拉起同伴就跑,妇人也跑,只剩下一个漂在江面的木盆显示着他们的逃跑方向。

    船身开始倾斜,萧宝儿趁势跳入水中,大声问:“要不要救那个孩子?我赌那几个水匪不会为了一个孩子冒险。”

    姚溪桐说,“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婴儿,妇人犯不着逃命的时候还带着他。估计这是大富人家的孩子,这种人的命运掌握他父亲手中。”

    “这话是什么意思?”

    “拐子拐他,定有所图。若他父亲满足了拐子的条件,他就能平安长大。若他父亲放弃了,即便我们救了他,不过让他多活几年,一个被父亲放弃的孩子,迟早会死在深宅大院中。”

    “我不认可你的说法,但不知道怎么反驳。你说的事情在北辽不会发生,北辽人只要能战胜天灾,就有活下去的理由,没人会杀死一个勇士。”

    “什么意思?”

    “被诅咒的孩子会被家族扔给老天。草原要喜欢他,所有动物都是他的朋友,他会在草原的滋养下茁壮成长。草原要是不喜欢他,他会完成使命,滋养草原。”

    姚溪桐听懂了,嘲讽道:“说的挺好听,不喜欢就拿去喂狼。狼不吃的是勇士,被吃了就是献祭给草原。”

    “不对吗,狼是有灵性的动物,专吃坏人。”

    “我去草原岂不是要被狼群围攻?”

    “不会,太坏的人它们也不吃,生怕灵魂被坏人玷污,升不了天!”

    姚溪桐无言以对,谁说萧宝儿不会骂人,这不是骂得挺好!他岔开话题问:“你说狼会不会吃朱公子,我觉得他的灵魂被玷污了。”

    江面上,朱志高一手托着马俊的下颌,一手抱紧浮木,艰难的游在两人身后。

    萧宝儿问:“马公子不值得救?”

    “他明知妇人是拐子,也知道拐子擅长用药,却私下放了妇人,将我们大家伙的性命置于危难之中,你说他值不值得救?”

    “犯错的人是马公子,为什么要指责朱公子?”

    “是非不分,冒险救一个不该救的人,愚蠢至极。”

    姚溪桐与萧宝儿讨论的很精彩,好像不知道朱志高跟在他们身后。

    作为被讨论的对象,朱志高的心情很复杂。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决定带着马俊一起逃命,不管马俊做错了什么,他都做不到看着马俊去死,这是人性。

    刺骨的江水之中,他很想知道萧姚两人为什么能心无愧疚的逃生。

    不禁对着他们的背影用力高喊:“刚才的情况你们都看见了,马俊与我是同乡,同学、同伴,换你们能做到见死不救吗?”

    萧宝儿没有回答,但凡知道她的身份就不该问这种问题。除了北辽王,没人值得她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遇险,她能听到的最多的是:公主先走,保护公主离开,公主若有闪失,你们全部陪葬……

    姚溪桐懒得回答朱志高,他每日都在思考如何取舍,怎么用一些人的性命换取另一些人的利益。因为朱家,他顺手救下朱志高,若不如此,这两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喂,喂,你们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做错?”

    萧宝儿见朱志高那么辛苦,忍不住说,“那么冷的水,你还托着个人,想要活命就该保存体力,少说废话。”

    江面无风,冬日的暖阳烤干了他们上身的衣裳却解决不了下半身还泡在水中的苦楚。

    好容易游到对岸,萧宝儿要靠姚溪桐搀扶才能勉强上岸,朱志高死鱼般漂到岸边一动不动。

    事后好人是姚溪桐的一贯本色,他把马俊和朱志高扶到干燥的地方,认真地说,“今日救了你们,希望你们日后行事时多些思量……马俊应该中了那妇人的迷药,一会儿得找医帮忙看看,否则等到天黑他都不会醒来。”

    朱志高明明靠自己游到岸边,却不知如何反驳姚溪桐,只能虚弱的说:“多谢姚兄施以援手,今日脱困,日后定将报答。”

    姚溪桐正在翻找没有浸水的衣裳,看到行囊里有个油纸包着的纸包,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萧宝儿接过一看,这不是那妇人给的桂花糕吗?她一直藏在包里没敢独食。

    眼见姚溪桐拆开纸包,一股浓郁的桂花香弥漫在鼻端,她一把抢过糕点,急忙塞入口中,大声说,“我好饿,只能吃独食了!”

    姚溪桐笑眯眯地说,“别噎着,吃了有料的糕点再被噎住,那该多惨?”

    有料?萧宝儿这才想起那妇人是拐子,她给的糕点里有迷药。

    “呸……呸……”她努力想把口中的糕点吐出。

    瞧她这可怜模样,姚溪桐嘴贱的问:“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气死的,”话音一落,萧宝儿软绵绵的就往地上倒。

    姚溪桐顺势抱着她,自言自语道:确实是气死的,遇上你这种猪,能不被气死?

    看到这一幕,朱志高歇了想要招贤纳士的心思。萧宝儿肯定会和姚溪桐一路,他们两人暂时不会分开。

    他问:“姚兄,大家都在春城,不知小弟该去哪儿找你?”

    姚溪桐随口说道:“有缘自会相见。”

    夜凉如水,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屋顶倒挂着潜入了姚溪桐所在那屋的窗户。见姚溪桐正挑灯夜读,这人跪在他身后,道:“十一见过公子。”

    姚溪桐佯装被吓到,缓了一会儿才说,“你就是雅丫头介绍来的人?记得以后不要在我背后出现。”

    “是,公子。”

    十一,西肃人,相貌美艳,是乌雅从齐主田令尹府邸救回来的歌舞伎。她跟随乌雅多年,学了不少本事,一直跟着戏班四处漂泊打探讯息,日前才被姚溪桐召到陈地。

    “十一,最近可曾有人找过你?”

    “公子可是说乌鸦,他来过,问了我很多话,并挟持了‘我’的弟弟,说我肯听话就将弟弟还给我。”

    “没有怀疑你的身份?”

    “不曾。”

    “日后按他的安排办事,不用考虑我,他是你的主子。”

    “十一听命。”

    “还不走?”

    十一有些痴迷的看着姚溪桐,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的变化不大,依旧那么俊美。

    她大着胆子说,“公子可要奴婢伺候?”

    姚溪桐放下手中书卷,好奇地问:“雅丫头让你试探我?”

    “不是。”

    姚溪桐不懂了,十一好容易脱离了出卖色相被男人欺辱的生活,今夜这一出究竟为何?

    “你想伺候我,为什么?”

    “奴婢不忍公子那么辛苦。”

    姚溪桐抬起十一的下颌,轻声说,“若是同你,除了辛苦,我不觉得自己会享受床笫之欢,你长得还不如我好看。”

    十一从不知姚溪桐的性格如此恶劣,难堪的别开头,“公子跟我开玩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伺候我?不如说利用我的宠爱摇身一变成为主子,从此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享受锦衣玉食的生活……”

    “十一不敢,十一对公子真的只是爱慕。”

    “滚!”

    十一走了,姚溪桐被她搅合得没了读书的心情,忍不住自语道:谁都想过好生活,我也想什么都不干就有好生活,这可能吗?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干的比驴多,主子有那么好当!

    骂的正开心,睡在屏风后的萧宝儿换了个睡姿,听到她的动静,姚溪桐怄气地腹诽:其实命好比努力更重要!

    妇人的迷药很好,萧宝儿昏迷了整整一天才醒来。她不声不响的看着姚溪桐发呆,后者对上她的视线忍不住说,“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沉?这样晕倒又有多危险?我是男子,在那种情况下怎么帮你换衣服?”

    “恩。”

    “什么意思,这样就完了,不应该仔细询问谁帮你换了衣服?看看我有没有占你便宜……”

    姚溪桐衣襟半敞,黑发的长发泼墨般散乱在脑后,一双桃花眼即使是嗔怒看着也像在勾人。

    萧宝儿懒洋洋地说,“换件衣服而已,我又不是中原女子,没那么多讲究。再说了,你那么漂亮,占便宜的人应该是我吧!”

    这话姚溪桐爱听,忍不住喜上眉梢的说,“衣服是我找人帮你换的,我可是君子……还记得我在江边放飞小豆豆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