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胤祯是个好夫君

卢小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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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数日大雪,立在台阶上远远望去,天地间白花花一片,遮天蔽日,似要埋没一切的淫污与不堪。眼见“立嫡立长”之风骤起,弘历快刀斩乱麻,十日之内,将文渊阁数名大学士、侍读、侍讲、修撰、编修、检讨及詹事府所属左右庶子等朝臣悉数抓捕,交由刑部处置。又假传雍正旨意,借弘皙“自以为旧日东宫之嫡子,居心甚不可问”为由,革去弘皙亲王之位,赐居郑家庄,不许出城。

    弘历血染京城,骇得文渊阁众臣人人自危。

    十四对大学士马奇心有愧疚,遂使丁巍去刑部大牢探望,不料,丁巍人还未至,马奇已自缢而亡。十四连声叹气:“既然禁不住折腾,如何能谋取大事?可怜可怜。”

    我在炭火里埋了两只烤红薯,估摸着时辰快熟了,便让白芷挖出来送去给康儿吃,他这几日受了风寒,没去宫里读书。白芷一面用帕子包住红薯,一面道:“玟秋昨日同奴婢说,她想回院子里伺候。”她不先跟我说,倒先告诉白芷,我甚觉纳闷,便问:“为何?”

    按理说,我给玟秋的福利是数一数二的,不仅给她做媒,嫁给了十四的贴身侍卫,将来在外边买了房子,她也是主母了。而且还拨了一座小院落给她和丁巍寝居,她生下麟儿的几月里,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顶好的,比我生康儿时还要好。

    白芷蹲在地上拨弄银炭,笑道:“她说天天带孩子污头垢面的,倒不如干干净净在主子跟前伺候,孩子交给嬷嬷们带,她放心得很,每日回院子喂两次奶也就完了。”

    我故意道:“你不计较她?她回来,可要抢了你的位置。”

    白芷横了我一眼,笑道:“她来了,奴婢乐得清闲,有什么可计较?”说完,抱着红薯往书房去了。十四手里拿着家里库房的账目,细细比对着,抬头睨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被自己的丫头呛嘴,也不知你这主子是怎么当的。”

    我陪他坐着,挑眉道:“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十四把账目丢开,一指戳在我额上,咬牙道:“一个个,奴才主子拎不清,你都敢在爷头上撒尿了。”又套了鞋,推开窗往外看了看,道:“雪停了,咱们去花园里赏梅可好?”

    我盘膝坐在炕上,打开双臂道:“我的靴子在寝屋,你背我过去。”

    十四笑着撑膝弓腰在我面前,我趴在他背上,揽着他的脖颈,道:“去小隔间。”十四乖乖的背着我穿过花厅,走到寝屋桁架后的小隔间,把我放下地毯上,道:“你又重了。”

    我跪在地上往架子里找我今年新做的鹿皮小靴子,道:“我说要减肥吧,你又不让。”十四不客气道:“爷只是不许你戒饭,可没说不让你瘦一点。前儿个御医还同爷说,皇上就是因着发福,才导致经络不畅,气血不通。爷记得你年轻时候,还绕着花园跑步...”

    现在我可跑不动咯!

    我从数百双的靴子、棉鞋、花盆鞋、睡鞋、绣花鞋里头掏出我的雪地鹿皮小靴子,往地毯上一坐,气喘吁吁道:“找东西真累人...”

    十四越发要教训我,道:“平素锻炼太少了。”顿了顿,见我吃力的套靴子,便自动单膝跪下,帮我脱鞋穿鞋,嘴里喋喋不休道:“不能纵容你了,爷要想个法子,一下雪你睡到中午才起,连门都不出,等日子久了,只怕在自己王府里都找不到东南西北。”

    说真的,除了知道从西边小院到东边小院,以及出府的路,府里还真有地方,我去都没去过。我腆着脸道:“那你今天带我去个没见过的地方吧。”

    总在一个地方呆着,就算是自己的家,有时也会厌烦啊。

    十四想了想,朝我伸出手,道:“走。”

    我粲然一笑,把手交到他掌心,顺着他的力气站起,挑衅道:“我不信府里还有我没见过的地方。”十四捧住我的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道:“到了你就知道了。”又让丫头拿来的白狐狸毛披风,把画珐琅花卉小手炉塞进我袖中,方掀帘出门。

    雪稍停,黑云犹厚,如滚滚浪花在天际翻滚。地上积着厚雪,奴才们知道我不爱出门,便懒得铲雪,都躲在庑房里烤炉子。青石街上白茫茫一片,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脚印子。十四怕我走不动,就在前面踩出大脚印,让我一步一步跟在他的脚印里。

    太久没有逛过,才惊觉自己家实在太大了。

    十四带着我先沿着长街走了小半时辰,从一处我从没见过的小花园里穿过,待过了两重殿宇,到了一片松林里,十四才停下步子,指着远处道:“看到鼓楼没有?”

    我抬眼望去,果然看见松林尽头有一座飞檐亭台,但此刻,我连一步都走不动了。我站着不愿动,道:“我没力气了。”十四无语的看了我半响,蹲到我面前道:“爷真是拿你没办法。”我开心的跳到他身上,笑道:“胤祯是个好夫君。”

    松林青翠,白雪压在树梢,风一吹,便簌簌飘落,像下雪了一般。有雪花飘进我的脖颈里,冰凉冰凉的,但我并不觉冷。他的背很宽很暖,仿佛是个带电暖炉。

    这儿平素无人走动,雪积得太深了,十四每一步都很艰难,所以走得很慢很慢。

    我问:“除了我,你还背过谁?”

    十四沉吟片刻,道:“除了你,爷还能背谁?”

    我在他脖颈里像只猫咪一样蹭着,慵懒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十四道:“那除了我,谁背过你?”我记得十三爷背过一次,也不记得是什么缘故了,但我哪敢和十四说呀,便先发动人,龇牙道:“我先问你的!”

    十四道:“背过阿醒,康儿...”他话没说完,我打断道:“他们不算,我是问你还背过哪些姑娘!”十四啾的一声,道:“年纪一大把了,还姑娘姑娘不离嘴。”

    有了我以后,我天天在他身边,他自然没法去背别的女人,但在我之前,谁晓得有没有背过?所以我才说姑娘啊,二三十年前,谁不是姑娘?

    我作势拎他的耳朵,道:“别打岔,快说!”

    十四简而言之道:“除了你,再没有别人了。”

    我喜滋滋的松了手,探头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真没有?”

    十四斩钉截铁道:“真没有!”

    我安心的缩回他背上脖颈里,道:“那还差不多。”十四却扬声道:“那你呢?”我装作不解道:“我什么?”十四锲而不舍的追问:“别装蒜!”我只好红了脸扯谎道:“同你一样,在没有别人了。”幸好他看不见我的脸,不然准要被看穿的。

    小小的一片松林,我俩竟走了半个时辰,哦不,是十四走了半个时辰。

    亭子不大,但很高,足足有三层。我俩才到亭子底下,便听见顶上有人喝道:“谁?速速报上名来!”原来顶上有士兵看守,难怪那么高。

    十四大声道:“胤祯。”

    他大大咧咧的称自己是胤祯,把我乐得一笑。

    偏不知是松林里风太大,把声音吹跑了,还是守卫太过愚笨,竟没听出主子的声音,只听见士兵继续喝道:“这儿不许乱逛,快滚回去!”

    十四一时愣住,长这么大,他还没被人如此粗鲁的骂过,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我不想事情闹大,毕竟不知者无罪,我仰头道:“是十四爷来了。”

    楼上先静了一会,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守卫手里拿着剑,头上的帽子也掉了,披风也歪了,嘴还没开口,先噗通往地上一跪,哆嗦道:“奴...才罪该万死,竟不知主子驾临,实在该死,该死...”我正想说算了,不料十四没有提防的长腿一伸,一脚把人踹到了雪地里,气呼呼道:“没长狗眼的东西!”

    守卫从雪地里迅速爬起,整个身子都趴到了地上,冻得满脸通红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我瞧他左不过十七八岁,满脸的稚气,便拉住十四道:“罢了,还是个孩子呢。”

    十四道:“今日我不训他,他将来在别处还得吃亏。”到底软了语气,道:“起来吧,往后可要睁大点眼睛,别误了事。”守卫忙磕头,磕得满头是雪,道:“是,奴才遵命,主子教训得是,谢十四爷恩典,谢福晋恩典。”

    他说话颠三倒四的,把我逗笑了,越发觉得孩子可怜。

    我见他满手冻疮,遂从袖中取出小手炉,递给他道:“赏你用了。”守卫抬起头,却并不敢接,反而哭道:“奴才不敢,奴才不配用主子的东西。”

    满清的奴化教育真的很严重。

    我不忍心苛责,柔声道:“怎么不配?我既赏你了,你就配。”守卫还是不敢接,到底是十四发话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快谢恩吧。”

    守卫惧怕十四,忙伸手接过,又往雪地里叩首道:“谢十四爷赏,谢福晋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