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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着纸人顺着山洞往里走,地上湿漉漉的,渐渐有了积水,水面并不平均,一脚深一脚浅。我非常奇怪,这里并不是自然成形的山洞,而是人心臆想出来的空间,为什么这里的每个细节都这么真实,粗糙的洞壁、滴落的水珠、浅浅一层的暗河,人的想象力再丰富,也不能像上帝一样创造一个细节如此丰富的自然吧。
关于这件事我能做出唯一的解释是,这个心理暗洞确实产生于人心,但后来它就自然成形,就像人能生出孩子,至于这孩子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是什么性格和命运,这就不是父母能够精确控制的了。
走在这黑暗阴森的洞里,我的脑细胞前所未有的活跃,杂七杂八想到很多东西,人心在制造黑洞,黑洞也在反过来影响人心。
走了很长时间,我并不觉得累,洞壁上出现了很多人工的脚手架,我检查了一下,大多是铁制品,上面锈迹斑斑,不知在这里存在了多长时间。我不是心理医生,不知道脚手架在人的潜意识里象征着什么,或许专业的心理专家能分析出来。
这时我停下来,前面洞顶垂下很多条铁链,其中有一条铁链在无外力的作用下,自己轻轻摆动,显得非常突兀。
我在山洞的视频里见过,洋颖当时管这条铁链叫做“不听话的小铁”。黑暗的洞窟里吹着阴风,看着这条诡异的铁链,我真是有点害怕了,现在可不能怕,咬牙也得上。
我背着假人慢慢走过去,来到这根摆动的铁链前抬头去看,铁链很长,洞顶也高,上面黑糊糊的,看不清根部是什么样,无法确定铁链为什么自己在动。
这里实在是诡异,我深吸口气,继续往里走。洞越走越深,洞壁泛着青光,石头犬牙交错,我有个非常直观的感觉,这个山洞就像是人潜意识里的癌细胞,毛刺很多,充满了阴郁的负能量,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又走了一段,我终于来到山洞尽头,这里和视频上出现的一样,洞壁滴水,尽头搭着脚手架,墙上还有一个人工制作的铁皮喇叭,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我背着假人,按照视频方向来到脚手架前,顺着缝隙往里看。架子后面黑森森的,什么也没有,无法判断红衣女鬼是不是在里面。
我犹豫一下,来都来了,必须要解决问题。我扶住架子,艰难地从下面的缝隙拱进去,这里完全没有光源,黑到伸手不见五指,我一步一步往前蹭,一只手托住背后的假人,另一只手在四下里摸索。
走了一段,触碰到凉凉的东西,应该是洞壁。手指上传来一阵奇怪的触感,洞壁上有规律的凹凸,好像刻着什么东西。
应该就是红衣女刻上去的,这里目不视物,我的手指顺着轮廓游动,加上紧张害怕无法定神,摸了半天也不知是什么图案。
按道理来说,这里应该就是红衣女鬼的老巢了,我该怎么办呢?把假人放下,然后逃之夭夭?这么做也不是不行,但我要确定方法有效,要不然白来一次,解决不了问题。
我坐在黑暗中等着,把假人放在一边。等了会儿觉得不是办法。
我索性站起来,把假人背在身后,扶着墙壁慢慢往里走,走了没多远,隐隐看到前面黑暗里,冒出一团红色。
红色像是萤火虫一般大小,轻飘飘浮在半空,左摇右晃,黑暗居然没有掩盖这团颜色,格外恐怖。
我有种强烈的预感,红衣女来了,我赶紧往外走,走着走着脚下拌蒜摔了一跤,那团红色渐渐靠近。
我把假人挡在自己面前,那团红色没有迫近,而是停在了洞壁上刻字的地方。我看不清具体情形,只有一团红衣服在抖动。
我想到解铃的吩咐,看到红衣女的时候,把假人点燃烧掉。
我颤抖着摸向兜里,有块打火机,摸出来擦了两下,黑暗中冒出一团火苗。这里的黑是绝对的黑,突然出现火苗,犹如亮起了一团小太阳。
我没有急着点燃假人,而是举起打火机去看,这次我看清楚了,确实是个红衣女人,她披头散发,一张脸全被头发挡住。
她的一只手抬起,正在墙上刻东西,此时停了下来,她察觉到火光。
这一瞬间,我呼吸都要停了,紧紧盯着她。
女人没有动,僵硬在墙前,我艰难地挪动脖子,抬着打火机去看墙上的东西,模模糊糊中,出现一大片雕刻的符号,我愣住了。
这个红衣女人在墙上居然雕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能看出来,这只眼睛是人脸的一部分,眼神肃穆深邃,好像在哀悼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只有着如此神情的眼睛,拥有这样眼睛的主人应该是先知或是上帝。
我后背的汗毛瞬间就立了起来。
红衣女以前雕刻眼睛的时候,王书用医生曾经见过,那时洋颖刚刚患上精神疾病。也就是说,一个精神病分裂出的人格在自己的心理世界里,天天做一件事,就是在墙上刻着眼睛。
红衣女鬼缓缓扭动脖子,动作非常僵硬,像生了锈的机器人,披散的黑色长发下,能看到她的双眼泛着诡异的光。
这个红衣女和洋颖长得一模一样,果然是她分裂出的人格。
她慢慢走向我,迫人的压力袭来,我心跳得都快炸了。
我把打火机凑到假人身上,火苗慢慢燃了起来,一股蓝色的火焰顺着假人的轮廓蔓延。
我把烧着的假人猛地推向红衣女,这时奇怪的事情出现了,烧着的假人突然站了起来,全身浴火,像孔明灯一般腾空而起,缓缓飘到红衣女面前。
红衣女抓住它,把燃烧的假人抱到自己怀里,火势越烧越大,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我几乎看呆了,突然回过神,转身就跑,钻出了脚手架。
里面火势很大,冒着淡淡的蓝烟,黑暗笼罩而来,我连滚带爬往山洞外跑,就一个念头跑出去,赶紧逃出去。
我跑的缺了氧,大脑麻木,一片空白,眼前只有坑道在摇晃,就在我摇摇欲坠的时候,耳边响起小雪温柔的声音:“齐翔。”
我答应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脸上的黑布已经拿掉,我还坐在解铃家的客厅里。他们三个都在,小雪蹲在我的面前,拉着我的手。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一时悲从中来,紧紧握住她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解铃和解南华互相看看,解铃做个手势,他们两个到了后屋,这里只有我和小雪。
小雪摸着我的头发:“一切都过去了,你别哭了。”
“我太累了。”我擦着眼泪,把脸埋在手心里:“太累了。”
“你长大了,也成熟了。”小雪说:“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小孩了。”
“面对很多事,我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我哭着说。这段时间经历的这些事,现在回忆起来如过眼云烟,是是非非起起伏伏眼花缭乱,最后如烟花般散尽,只留下我一颗饱受折磨遍体鳞伤的心。
我活这么大,从来没感觉过如此悲伤,脑海中反复回忆着刚才在山洞里,阴森的黑暗中红衣女拥抱大火中假人的那一幕,其中的美学意象让我无法自拔,我头一次深刻感受到了人性,感受到了某种很沉重类似死亡的东西,沉甸甸压在心里,掏不出咽不下。
“齐翔,你要热爱生活,生活才会爱你。”小雪说。
我看着她,激动的一把拉住她的手,小雪低头笑笑,然后轻轻把自己的手从我的手心里拽出来:“好了,乖,别哭了,一起都过去了。你长大了,收获了很多东西,我相信你会越来越好。”
我看着她,长叹口气,她还是拒绝我了。
自从这次走阴,在洞里烧了假人,我就再没有遇到过邪事。好几天没上班,再去的时候,发现公司落着重锁,也不知是谁干的,隔着窗往里看,里面的东西几乎搬空了,一片狼藉。
我跟王庸打听,王庸也不太清楚,告诉我可能是黑哥欠账的那些黑社会干的,然后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愁着说,现在还没有着落呢,天天啃老。
王庸说:“老菊,你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绝密信息。咱们市里有个女富豪,打算筹资一大笔钱办个大的殡葬礼仪公司,看准了吃死人饭这一行,现在气势汹汹而来,号称要整合整个殡葬业的资源,现在正在前期筹备,招兵买马,我们哥几个商量过了,都要过去试试。”
“谁啊?”我心念一动。
王庸告诉我,这个女的叫林亦辰,在九十年代还是日企的一个小职员,不知怎么,攀上了日本株式会社的大佬,立时抖了起来开始做对外贸易,后来又参与进房地产,现在功成名就,准备一统殡葬行业,据说是受到了高人的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