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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间穿越回现代大都市, 宁宁是万万没想到的。
更匪夷所思的是,此时此刻呆呆愣愣、满脸茫然站在原地的人,不止她一个。
一切异变的起源, 是贺知洲那个不怎么靠谱的磨刀石系统。
他为天道勤勤恳恳打了这么久苦工,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或许是因为天道也在走社会主义道路, 对手下员工颇为体恤, 年末的时候, 给了贺知洲一份神秘的年终奖励。
“我那系统大姐神神秘秘的, 什么都不愿意说——奖励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趁玄虚剑派一行人吃早点的时候, 贺知洲悄悄对宁宁传音:“它以前坑我好多次,我没敢直接打开,要不刚才试试?”
他说罢倒吸一口冷气, 想必是因为“系统大姐”这四个字惹怒了某位姑奶奶,引出一顿脑内报复。
宁宁当时没做多想, 坦然应道:“肯定没事, 开吧。”
然后饭桌上的所有人, 都莫名其妙到这儿来了。
在平日里,玄虚剑派的弟子很少与家中有所往来, 唯有在新年时能够破例。郑师姐早早归了家,孟诀师兄亦是有回乡祭拜的习惯,同样不在宗门中。
因此得以穿越时空的, 只有她,贺知洲, 天羡子,裴寂和林浔。
“所以,”天羡子嘴里还塞着个奶黄包, 大大的眼睛里是大大的茫然,“我是不是吃太多噎死,看到了死前的幻觉?”
“这这这、这是条二十一世纪的大马路?”
贺知洲习惯了修真界里肃穆古朴的亭台楼榭,乍一望见柏油大道,一时半会儿竟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在脑袋里问磨刀石:“我穿回来了?”
“你们只有半天时间。”
慵懒的女音冷哼一声,仍在对那声“大姐”耿耿于怀:“等傍晚太阳落山,就会被传送回修真界。”
现代社会象征着什么。
手机,网络,空调,还有数不清的甜点零食奶茶火锅。
别说半天,哪怕只有半个小时,他也能嗷嗷叫着说愿意啊!
贺知洲化身终极舔狗:“谢谢美人姐姐,美人姐姐真好!我一辈子都是天道的小粉丝!像我这样平庸的人,居然能遇上如此完美的搭档,高攀,绝对高攀!”
贺知洲嗷嗷乱叫,宁宁的兴奋感不比他少。
这条道路位于郊外,四下见不到车和人,抬眼望去,便能看见不远处恢宏浩荡的城市群,像是由钢筋水泥筑成的巨人,灰蒙蒙黑沉沉一片。
“这个地方我以前来过!这是个,呃,海外仙洲!”
贺知洲胡诌的本事一流,说罢朝宁宁挤眉弄眼:“宁宁对这儿应该也挺熟吧?”
宁宁点头:“……这是我故乡。”
在场几人都知晓替命一事,闻言大多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她说话时正巧有辆卡车急急驶过,林浔胆子不大,被这个轰隆隆叫着的铁皮怪物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天羡子身边靠。
“这是一种法器,同飞舟差不多,里面坐着人。”
宁宁耐心解释,尽量全部使用他们能听懂的词汇:“我家乡灵力匮乏,严禁打打杀杀,待会儿无论见到多么奇怪的物件,都不会伤及性命——只不过遇上它们,切记要避开,不要发生冲撞。”
若是修真人士撞上大卡车,需要担心的恐怕绝非前者。
宁宁已经能想象到卡车被剑气掀翻、再切成数块铁皮的场面,想想都能让她心梗。
“对了,这里的人们穿着打扮与修真界很是不同,若想进城,需得入乡随俗。”
“对对对!就像我这样!”
贺知洲不知何时给自己施了个障眼法,宁宁闻声看去,才发现这人已经穿上大衣牛仔裤,咧嘴一笑,还真有几分当红小生的既视感。
天羡子吓了一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头发,这这这——这地方是和尚村?”
他话音刚落,便见宁宁也身形一晃。
这具身体与她原身的长相一模一样,宁宁便用了自己曾经最为熟悉的打扮,黑发披落肩头,身上则是茸茸的毛衣搭配长裙白袜,脖子上搭着条围巾。
她默念完法诀,笑着戳了戳身边人的胳膊:“裴寂,想不想试试?”
这副模样和曾经不大一样。
那条围巾很大,宁宁的下巴被整个遮住,一些黑发零散地裹在围巾里,有点乱,蓬蓬软软的。
毛衣同样宽大,呈现出令人舒适的米白色,衬得她像个白绒绒的绵球。
让他忍不住地想要抱一抱。
裴寂垂下长睫,掩住眼底一丝欲意,不带犹豫地应道:“嗯。”
宁宁对男装了解不多,思索少许,给裴寂同样换上一件毛衣。
与米白相反,裴寂身上是纯粹的黑。他眉目冷峻,带了点漫不经心的艳,这会儿黑发软绵绵伏在脑袋上,衬得面色冷白如玉,颇有少年意气,不似杀伐果决的剑修,倒像个矜贵冷淡的小少爷。
而且腿真的真的好长,被裤子勾勒出修长有力的弧度,腿型十足漂亮。
修真界惯穿长袍,他察觉到宁宁凝在腿上的视线,一时竟生了几分局促,握紧手里的承影剑。
“不是吧,这也能让你紧张?”
承影恨铁不成钢地不停啧啧:“裴小寂,你迟早会被她看光,到时候可怎么办啰。”
天羡子和林浔都不是循规守旧的老古董,见裴寂身先士卒,只好紧随其后,让贺知洲为自己施了障眼法。
“衣服是有了,现下还有个很严肃的问题。”
贺知洲摸摸下巴:“咱们要想痛痛快快玩上一天,钱从哪儿来?”
结果是去了当铺。
天羡子储物袋里杂物众多,差点就随手掏出几个高阶法器,被宁宁和贺知洲拼命拦下。经过一番商议,最终被当掉的,是林浔过年从家里带来的几颗小珍珠。
龙宫里的珍珠品相绝佳,为众人换来不少钱。
有了一沓大红毛爷爷,贺知洲连走路说话都带风,美滋滋道:“咱们刚吃饭,先找个地方好好玩会儿,等晚点再去美食城——怎么样?”
这是他工作生活的地方,宁宁并不在这座城市,饶有兴致地点头:“我们去哪儿?”
贺知洲嘿嘿一勾唇,神色有几分阴险。
“我听说,游乐园里开了家鬼屋。”
他的贼笑止不住地从齿缝往外冒,最终变成极其标准的桀桀反派笑:“超大超豪华,绝对适合欢迎新朋友。”
“五个人一起进去,对吗?”
鬼屋门口的姐姐抬头看他们一眼,垂眸登记时没忍住,又掀起眼皮匆匆望了一下。
“我怎么觉得,”天羡子用传音悄悄道,“这里的人都在盯着我们瞧——难道我们仙门之人的身份暴露了?”
“只要师尊不动用灵力,就绝不可能暴露。”
宁宁正在为裴寂整理围巾:“之所以盯着看……是因为察觉到我们是外乡人,比较热情好客。”
其实并不是。
修真之人皆得灵气涵养,颜值都是一等一的水平。她身旁这四人身形高挑挺拔、五官俊朗出众,加之携了剑修独有的凌厉气质,一动不动往原地一站,简直像个男模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不怪旁人会不时投来视线。
她说罢一顿,不动声色地问贺知洲:“虽然你想坑他们几个……但以你的胆子,真能挺过鬼屋?”
“以前可能不行,但我纵横驰骋修真界这么多年,难道还怕这些小小鬼怪?”
贺知洲得意哼哼:“放心吧,等会儿就算有npc来吓唬我,我也只会泰然自若地对他唱‘we willwill rock you’。”
这座鬼屋更贴近于恐怖向的密室逃脱,不但有真人npc,还附带剧情解谜。蒙着眼睛进了大门,掀开眼罩一看,便是一间生满绿苔的破旧教室。
教室里昏暗幽冷,除了头顶一盏时亮时暗的旧灯,唯一光源只有每个人手里拿着的电控小蜡烛。
宁宁有点怕,抓住裴寂手臂,正四下打量,突然听见猝不及防响起的背景音。
[秋田高校,是全国赫赫有名的闹鬼圣地。你们身为探险博主,于今夜来此地取材,却不想——]
这句话戛然而止。
旋即在下一秒,玻璃窗外就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叫,贺知洲爆发出同样狂放的尖啸,匆忙循声望去,差点被吓到眼珠子乱蹿。
窗外正贴着张七窍流血的惨白大脸,见他扭头,歪歪脖子,露出一个能让人心肌梗塞的笑。
她笑了,贺知洲哭了。
不行了,这鬼屋是彻底玩不了了。
《捉妖记》和《午夜凶铃》能比吗。
贺知洲哪敢拍着窗户和那张大脸对唱“we willwill rock you”,当场奏响拿手乐器退堂鼓,哆哆嗦嗦颤颤巍巍:“这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啊……要不咱们还是去旋转木马碰碰车吧?”
“我们都进来了,剑修哪有半途而退的道理!”
天羡子见多了妖魔鬼怪,更何况宁宁曾经提醒过,这里面的一切鬼魂都是由工作人员扮演,纯粹为了吓唬人。
他没生出恐惧的念头,反而很感兴趣地催促:“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出门往前走?”
宁宁心有余悸,应了声“嗯”。
推开教室门,映入眼前的是条幽深长廊。
长廊左侧是扇紧紧锁住的铁门,右侧的尽头处,则是另一间教室模样的房屋,同样伸手不见五指,隐隐透出几分淡绿色幽光。
背景音适时响起:[你们迷失在校园里,这里发生了太多诡异的事情……你们必须尽快出去!当务之急,是找到打开这层楼楼道的钥匙!]
“也就是说,我们要进入那间小房子,在里面寻找钥匙。”
天羡子无比愉悦地一拍掌:“还等什么?咱们走啊!”
奈何鬼屋偏偏不让他如愿——
这类地方的工作人员都有点恶趣味,不会特意吓唬胆子大的玩家,只对胆小的顾客情有独钟。
他刚一说完,喇叭就再度响起:[长廊里鬼魅横行,生人之气若是太重,会被很快察觉。要想穿过长廊,只能寄希望于你们中阴月阴日出生的两个人。]
宁宁正琢磨这段话的含义,突然就瞥见绿光悠悠一晃,正好落在她和贺知洲身上。
宁宁:……
贺知洲:……
“我觉得,”宁宁很认真地分析情况,“我还没走进那间房屋,就会被贺知洲吓个半死。”
贺知洲原地抽搐:“呜呜呜不要啊不要啊,我呜呜呜错了,真的错了……”
鬼屋的规矩不能变更,他们总不能一直卡在第一关不动弹,宁宁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拽住贺知洲衣袖往前走。
裴寂放心不下,拉了拉她毛衣衣摆,得到小姑娘一个“问题不大”的眼神。
长廊幽暗,当两人渐渐踏入时,开始出现诡异如窃窃私语的背景音。
宁宁表现得面色如常,实则心里发怵,等到了教室门口,恐惧感就更加强烈。
这间教室,它实在太黑了。
沉重的黑暗浓郁得有如实体,四散在空间里的各个角落,以她的经验,知道里面肯定藏着伺机而动的npc,但由于四下昏暗,全然不晓得对方的位置。
同样让宁宁倍感恐怖的,还有她身旁。
贺知洲朝她递来英勇赴死般的眼神,缓缓蹲下,趴好,一点点往房间里爬。
这也太惜命了吧!不至于啊!
“大哥大姐行行好,别吓我别吓我……”
贺知洲一边爬一边念念有词,宁宁哆哆嗦嗦蹲下来跟在他身后,举着小蜡烛往前面探。
教室破旧非常,地面和墙壁都染了溅射状血污,四下幽暗的氛围最是吓人,她环视一番,在对面的墙壁角落见到一抹莹光。
“我、我看见了。”
宁宁不敢大声说话,颤着声对他说:“我们正前面,钥匙在发——”
她话没说完,忽然感到身侧袭来一阵微风。
宁宁不敢偏头,一动不动。
“怎么突然停了?我们——”
贺知洲尚未察觉到危机,扭过脑袋瞅她。
宁宁无比清晰地见到,他的脸由平面变成立体,再由立体变成一团烂布,以匪夷所思的角度扭在一起。
贺知洲:“啊——!”
贺知洲形态狰狞地拼命往前爬,宁宁怕得厉害,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他的腿,勉强寻求一点来自队友的安慰,蹲在地上随着他飞速移动。
贺知洲目眦欲裂、青筋暴起,像条濒死的鱼蹬来蹬去,全凭两只手在爬动:“呃啊——腿,我的腿!鬼抓住了我的腿!有鬼呃!”
宁宁呜呜呜地喊:“钥匙,去拿钥匙!”
那npc还是头一回见到这雪橇犬拉车般的动作,一边拼命憋笑,一边尽职尽责跟在两人后头。
好在贺知洲还存了点儿理智,死死盯着钥匙所在的那束亮光赶,然而等靠近之后,脸色更加苍白——
角落里赫然摆着个鲜血淋漓的尸体模型,而钥匙被卡在它大张着的嘴里!
贺知洲好绝望。
这招伤敌八百自损一亿,他还没整蛊到天羡子等人,就已经成了最先死掉的小白鼠,他猪队友了他自己。
他双腿被腾空抓住,只能勉强伸出一只手去拿,扑扑腾腾好一阵子都没能够到。
宁宁心急如焚地跨步上前,手刚刚碰到那颗干瘪的脑袋,就又在身旁见到一张雪白大脸。
宁宁:……
教室里惨叫声响成一片,贺知洲四肢着地满屋子乱爬,宁宁大脑空白,来不及去拿出钥匙,抱着那颗脑袋拔腿就跑,在意识到自己正揣着一颗人头后,叫得更厉害。
她抱着人头一边嚎一边跑,等好不容易跑出教室来到长廊,终于见到大部队的影子,立马放声道:“钥匙来了,快快快接住!”
小师姐居然当真把钥匙带来了!
一想到她如何用瘦弱的小身板冲出一条血路,林浔就感动到不行。腾腾热血轰然上涌,小白龙义不容辞地上前几步,伸出双手。
他今日,也一定要为师门做点事!
一道黝黑的影子自半空划过,林浔敛眉,屏息,抬起手去,捕捉那抹稍纵即逝的轨迹。
当黑影窜入怀抱,在那一刻,他就是万众瞩目众望所归的王!
“师尊,我接住了!”
林浔被满腔热血激得泪眼汪汪,抱紧怀里的不明球状物,低头一望。
林浔笑意渐退,视线逐渐变得犀利。
在昏暗灯光下,他终于见到那东西的模样。
摇晃的黑发丝,嘴唇像染着鲜血,那不寻常的美,难赦免的罪。
林浔:……
林浔:“啊啊啊啊啊啊——!”
林浔做天女散花状,当脑袋升天再落地,正正好途经他眼前时,小白龙尖叫着把它往前一拍。
于是人头保持着狂笑的表情,被一把拍在天羡子脸上。
接下来的大致经过,可以概括为三句话。
天羡子一边狂奔一边兴奋大笑:“呵呵呵哈哈哈!来追我啊!”
裴寂面无表情眉头紧锁,小心翼翼护在宁宁身边:“……”
其余人:“啊啊啊呜呜呜!”
经过几轮密室逃脱和追逐战,宁宁等人终于走到了鬼屋最后一关。
按照剧情,他们来到教学楼一层,已经被最终boss发现,四周npc一个接着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找到他们。
这里同样有个单人任务,需要由林浔前往杂物间,找到开启大门的钥匙。
小白龙泪眼汪汪地去了。
“我说啊。”
贺知洲对定向任务心有余悸,藏在角落里传音:“这地方这么暗,四处又藏了那么多妖魔鬼怪,咱们要是冒然靠近他,被误当成鬼魂,把林浔吓到了怎么办?”
“为师有个办法。”
天羡子粗略一想,灵机一动压低声音:“我们不要靠近或碰他,一旦见到林浔,就传音叫他的名字,然后朝他挥手。这样一来,既不会惊动鬼怪,又不至于吓到他。”
师尊不愧是师尊!
宁宁用力点头:“我觉得行。”
林浔闭着眼睛走在长廊里,手里紧紧握着钥匙。
他目不能视,只能凭借神识一点点往前摸索,在无止境的黑暗里,忽然听见似曾相识的一道低喃:“林……浔……”
他恐惧得失了智,差点以为是怨鬼叫魂,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这似乎是师尊的声音。
大家就在附近!
这个念头让他心下大喜,赶紧睁开眼睛,在抬头的刹那,望见一颗从角落墙壁探出来的人头。
在黯淡的幽绿色光线里,属于天羡子的脑袋稍稍一偏,朝他咧嘴笑了笑。
然后一只手紧随其后地伸出来,缓慢摇晃时,伴随着那道悄悄摸摸的声音:“林……浔……过……来……”
然后几缕影子闪过,他见到宁宁、贺知洲与裴寂。
——同他一起来的所有人都站在惨绿色幽光里,面色苍白如同死人,一边挥手,一边面无表情叫着他的名字!
好几声颤颤巍巍的“过来”响彻耳边,宁宁、贺知洲和天羡子的嗓音纷乱不堪,林浔要被吓吐了。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要干什么。
龙龙不知道,龙龙也不想知道。
他只能在恍惚中明白一件事:师尊师兄师姐师弟全死在这里,变成鬼魂来索他的命了!
林浔:……
林浔白眼一翻,径直倒在地上。
由于林浔的晕倒,一行人不得不被工作人员提前送离了鬼屋。
林浔醒得很快,醒来第一句话:“这里是西方极乐世界吗?”
宁宁被贺知洲的馊主意折磨得身心俱疲,他本人亦像是突然老了八十岁,双目空茫,无喜也无悲。
为了安慰大家严重受创的心,贺知洲试图将功赎罪,带着一行人去玩旋转木马和碰碰车,期间还买了点奶茶和甜点,总算把气氛从阴间带回阳间。
天羡子爱上了碰碰车,赖在那儿跟一群小孩抢车位。林浔左顾右盼,吞下嘴里的奶油泡芙,指了指不远处最大最高的建筑:“那是什么?”
“想去试试吗?”
宁宁给裴寂喂了口舒芙蕾:“那是摩天轮。”
贺知洲很上道,特意与宁宁裴寂分开,带着林浔去了另一厢。
然后摩天轮缓缓上升。
来到这里之后,裴寂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没太多表情,目光却时常不动声色地流连游弋,带着茫然、新奇与浅浅的困惑,像小孩子。
比如现在,他就微微张了唇,通过摩天轮的玻璃窗打量周遭景象。
“这座摩天轮很高,等会儿升到顶上,应该能看见整座城市的模样。”
他的这副样子实在可爱,宁宁一边解释,一边忍不住扬起嘴角:“我家乡虽然灵力稀薄,但工艺很强——舒芙蕾好吃吗?”
裴寂闻声点头,忽然道:“你……能不能过来一些?”
之前和其他人在一起,他顶多与宁宁牵着手,如今终于等到两人单独相处,她却坐在他对面——
宁宁听见这句话,果然悠悠笑了。
裴寂耳根一热,仓促眨眨眼睛。
她心情很好,乖乖走上前来,却并未坐在裴寂身旁,而是用双手环住他脖颈,站在少年双腿之间,轻轻俯了身子:“怎么啦?”
这是从未有过的姿势,裴寂仰头凝视她的双眼。
胸膛里持续不断地传来闷响,咚咚,咚咚。
他开口,连嗓音仿佛也带了热度:“什么叫……情侣装?”
情侣装?
宁宁偏头一想,当时他们从鬼屋出来的时候,有工作人员瞧他俩一眼,笑着说了声“情侣装挺好看”。
裴寂茫然看着她,平日里冷冽的剑气收敛大半,身上只留下奶油的味道。
“是只有在一起之后,两个人才会穿的衣服。”
她说着戳了戳裴寂侧脸,觉得手感不错,便顺势覆下指腹慢慢揉捏,看他眸光微动,喉结一滚。
“你看,我们的衣物是不是十分相似?”
宁宁说:“这是为了告诉其他人,我们在一起啦。”
裴寂眼底浮起笑意。
他低声道:“宁宁,低头。”
唇与唇相贴的时候,他的双手搂上少女腰间。
她身上的毛衣宽宽大大,衬得整个人都是圆滚滚的,只有亲手按下那层布料,一点点凹陷下压,才能触及到被包裹着的柔软薄肉。
又细又软,如同温柔的水波,叫他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开。
唇间交织着奶油和草莓香气,这个吻并不深,宁宁想要直起身子,却被他一把按住后颈,动弹不得。
这是个不由分说的、有些霸道的动作,然而裴寂小心翼翼贴着她鼻尖,黑眸里的微光几近于渴求:“以后也继续穿,好不好?”
他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告诉所有人,宁宁喜欢他的感觉。
同样也是让所有人知道……他属于她的感觉。
无论哪一种感觉,都能让裴寂感到无比愉悦。
宁宁笑了:“喜欢吗?”
他不甚熟练地仰头,把宁宁向下压,吻上她侧颈:“因为是……盖章。”
这个位置十分敏感,宁宁能感到热气上涌,熏得耳朵燥热不堪。
她脊背颤了颤,声音小了许多,仍是用了开玩笑的语气:“盖章?给我盖上你的章?”
“……不是。”
他怎么舍得。
裴寂抚上她后脑勺,用了喃喃的、一本正经的语气:“旁人都能知道……我是你的。”
宁宁的笑意陡然一僵。
被撩的。
宁宁倏地从他怀里溜出去,规规矩矩坐在对面长凳上,瞥见裴寂欲言又止的眼神,先下手为强:“你不许说我脸很红!”
裴寂本是很认真地讲出那句话,这会儿见她不好意思,居然也感到些许局促,莫名其妙红了脸。
裴寂低下头,乖乖应道:“……嗯。”
宁宁从小到大生活的故乡距离这座城市不远,等一行人离开游乐园时,提出想要回家看看,让其他人先行寻找晚餐地点,再用传讯符告诉她位置。
裴寂放心不下,同她一起御剑前往。
御剑速度极快,他不便打扰故人叙旧,没有和宁宁走进房屋,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下静静等她。
等她再出来,身侧跟着一女两男。
女人和宁宁长相有四分相似,眼眶红得厉害,轻声唤了句:“裴寂?”
宁宁也刚哭过,朝他勾勾手指,示意裴寂过来:“这是我爹娘和哥哥。”
“宁宁同我们说了你许多事情。”
女人道:“今后她就拜托你了。既然你送了礼,不如叫我一声妈妈——不对,按照你们那边的习惯,应该叫‘娘’对吧?”
裴寂听说过,成婚之前理应献上聘礼。
他此番来得匆忙,没带上太多珍贵之物,便在两人分开时,将储物袋里几颗价值连城的宝珠交给宁宁,让她带去屋中。
他从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再唤某人“娘亲”。
女人温和的视线落在他脸颊。
少年长睫轻颤,下意识攥紧袖口,无比生涩地开口:“……妈妈。”
他口舌笨拙,说不出漂亮话,只能讷讷道:“我会保护好她。”
对面年轻的青年高呼一声:“还有这里!大哥大哥!”
“臭小子,抢我顺序。”
中年男人红着眼眶瞪他一眼,继而上前握住裴寂双手:“你好你好!我是宁宁她爹爸,你怎么叫都行,嚯嚯哈哈。”
“宁宁不是说了,这孩子害羞吗!”
女人狂拍他手臂:“别吓着人家啊孩子他爸!”
青年“哎哟”一声:“他真的脸红了!”
宁宁气得跺脚:“哥!闭嘴!”
宁宁回到游乐场大门,来到传讯符指定的位置,走进餐厅,只见到正在排队拿小零食的贺知洲。
这家店顾客众多,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轮到他们,她心下好奇:“师尊和林浔呢?”
宁宁说罢一顿,瞧见他脸上几道擦伤:“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们觉得店里太闷,在外边散步,派我来拿点零食——你说这个?”
贺知洲满不在意地一摸:“踩水摔了。”
其实不是的。
他们当时漫无目的地闲逛,在长阶上见到一块滑板,贺知洲心痒痒,本想表演一个踏着滑板飞下楼梯,没成想脚下打滑,直接摔了下去,在惯性下四肢并用爬下了阶梯。
天羡子与林浔都是满目震惊,好在他们对滑板一无所知,贺知洲呵呵干笑,只说这一招是滑板绝活,脱离了滑板之体,却保存着滑板之气,可以凭借四肢继续移动,名叫托马斯意大利炮全旋。
万幸他俩信了。
等贺知洲拿了小零食和水果,三人便走出餐厅来到街道上。
贺知洲一眼就望见林浔的身影,走上前递给小白龙一包妙脆角:“师叔呢?”
林浔笑得像个八岁的傻子:“师尊碰见一群玩滑板的小孩,说要给他们表演一手滑板绝活。”
“滑板?”
宁宁想不明白了:“师尊怎么会玩这个?”
滑。板。
贺知洲脸色瞬间惨白。
不会吧,事情应该不会变成他想的那样吧。
面庞铁青的青年骇然抬头,果然在不远处叽叽喳喳的孩子群里,见到那抹熟悉的影子。
天羡子上板,滑行,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那么一气呵成。
忽然之间,那个纵横修真界的男人,他开始了狂笑!
“不——!”
贺知洲凄然大叫:“师叔,不要——!”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仰天长啸。
以及在孩子们期待的眼神里,被朗然喊出的那句:“看我的!”
围观群众们全都惊了!
但见那男人突然狂笑不止、一跃而起,在空中旋转七百二十度后,以一个四肢着地的姿势离开滑板,稳稳当当落在地面上!
待得那狂徒落地,竟然手脚并用地咚咚咚往前爬,舌头都快被甩飞了,一边甩一边放肆大笑,径直冲向孩子们所在的地方:“看叔叔的托马斯意大利炮全旋!”
有那么一瞬间,连风都停下来了。
小朋友们哪曾见过这般景象,无一例外被吓得当场愣住。
天羡子:“呵呵呵哈哈哈——”
围观群众:……
围观群众:“110!120!快打120!救命啊!”
围观群众:“孩子们!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