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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森加摩的上古之厅凉爽幽暗,同心的半圆形石阶绕着底部的中心逐层升高,石阶上安放着简朴的木制长凳。没有光源,但是礼堂的光线很好,看不出任何来由或逻辑;只是这么一个强硬的事实,礼堂里的光线很好。和地板一样,墙壁也是深色的石头砌成的,石块间的镶拼典雅神奇,极为赏心悦目,流畅的纹理似乎在表层下面流动和漂移。这是上古之厅,遗留至今最古老的魔法建筑;所有其它强大的魔法地点都被历次战争毁灭了。这是威森加摩的礼堂,最古老的地方,因为正是它的建成结束了战争。
这里是威森加摩的礼堂;还有更古老的地方,但那些地点是隐蔽的。传说这些深色的石墙是梅林用魔法召唤、创造,遵照他的意志产生的。他把世上最强大的巫师召集在一起,用强大的魔法令他们心悦诚服,尊他为首。当(在传说中)先知们预言这仍不足以避免这个世界及其魔法的终结时,(故事里说道)梅林祭献了他的生命,他的魔力,他的时间,实施了梅林禁令。这个行为并非没有代价,凭今天的法术再也无法建成像这样的地方。它也没有被毁灭,因为这些深色的石墙即使在核爆炸的中心都不会受到损害,甚至恐怕都不会变热。遗憾的是,再也没人知道该如何建造它们了。
在威森加摩半圆形阶梯的最高处,深色石阶的最上层,有一个主席台。主席台前站着一位老人,银色的胡子一直垂到腰下,布满皱纹的脸上流露着担忧;这是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他的右手握着威力巨大的魔杖,肩上停着一只火鸟。他的左手拿着一支又细又短的棍子,式样简单,材质是和墙壁一样的深色石头:这是梅林从未中断的传承,首席巫师的象征。卡伦·达顿在弥留之际将这份传承遗赠给了阿不思·邓布利多,那时他打败格林德沃还不到几个小时,奄奄一息,身边有一只明亮燃烧的凤凰。而她是从完美主义者尼哥底母·迦百农那里得到了传承;每个巫师传给自己选定的继承人,在梅林献出生命之后,一代又一代地传下去,从未中断。这就是(如果你觉得好奇的话)为什么魔法英国选出了康奈利·福吉这种人当部长,却有阿不思·邓布利多这样的首席巫师。不是依靠法律(因为法律可以改写),而是依靠最古老的传统,威森加摩无权选择由谁来主持他们的愚蠢行为。自从梅林献出生命的那一天,每个首席巫师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无比慎重地选择心地善良而且有能力选出合适继承人的人。你会预期这个光明的传承链在几个世纪里会走错一步;至少走偏一次,从此无法回头。然而并没有。梅林的传承仍在继续,没有中断。
(至少邓布利多那一派的人是这么说的。马尔福阁下会告诉你不是这么一回事。在亚洲流传的则是完全不同的故事,从那些故事未必能推出英国的版本是错的。)
古老礼堂底部的平台上有一张高背椅子,有椅腿和扶手,上面没有软垫,材质是深色的金属而非深色的石头,不是梅林把它放在那里的。
环绕着这里修建的魔法部建筑装饰着实木镶板,涂着金粉,光线明亮,火炬熊熊,里面尽是熙熙攘攘的愚蠢。这里则不同。这是魔法英国的石头心脏,它没有涂上金粉,没有实木镶板,没有点燃的火炬,也不明亮。
女巫和男巫们庄严地陆续走进礼堂,身穿紫红色的长袍,上面用银线绣着一个‘W’。从他们煞有介事的样子看起来,他们非常清楚自己是多么、多么地重要。毕竟他们是在上古之厅里开会。他们是威森加摩的阁下和女阁下,他们自认是世上最伟大的魔法国家里最重要的人。小人物在他们脚下拜倒,屈膝恳求;他们拥有权力、财富、尊荣;他们不是很伟大吗?
阿不思·邓布利多知道房间里每一个人的名字。他教过其中的很多人,可惜学到的人太少了。有些人是他的同盟,有些是他的对手,余下那些中立摇摆的人,他小心翼翼地争取他们的支持。对于他来说,他们都是人。
至于霍格沃茨的现任防御术教授,如果你去问他对这些阁下和女阁下有什么看法的话,他会说他们中的很多人都野心勃勃,但极少有人有任何抱负。他会指出威森加摩正是这一类人的理想归宿——如果你没有更好的事情可做,这正是你会抓住的那种机会。这类人基本上都很无趣,但是往往很有用;对于真正的游戏玩家来说,他们是用来操纵的棋子,用来得分的分数。
在礼堂一侧拱起的弧形旁听席上,不在半圆形的阶梯中间,坐着一位戴尖帽子的女巫,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忧虑。她的身边坐着一个男孩,穿着他最正式的黑袍子,眼睛如同绿色的寒冰,神情冷漠,在阁下和女阁下们络绎走进礼堂的时候几乎看都没看一眼。对他来说,他们只是一群正在低声交谈的紫红色长袍,是上古之厅这一幕里用于装饰木制长凳的视觉布景。如果这里有敌人,或者需要操纵的事物的话,那也只是“威森加摩”。魔法英国富有的精英阶级拥有集体力量,但是并非独立的个体;他们的目标过于陌生,微不足道,在这个故事里不足以拥有单独的角色。在目前,眼下这个时间,男孩对这些紫红色的长袍既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因为他的大脑还没有为他们分配代理,让他们足以成为道德评判的对象。他是玩家角色,而他们只是墙纸。
这个看法马上就要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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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视而不见地环顾着威森加摩的礼堂;礼堂看起来相当古老,历史悠久,赫敏无疑可以连续几个小时不停地给他上课,告诉他有关这个地方的事。紫红色的袍子已经停止进场,而哈利的怀表——每三分钟走得就像半个小时那样慢——显示出审讯就要开始了。
麦格教授坐在他身边,她的目光从没有离开过他连续二十秒。
哈利读了那天早上的《预言家日报》。头条是“麻瓜出身的疯子妄图断绝古老的血脉”,其余的内容也相同。哈利九岁的时候,爱尔兰共和军炸掉了一个英国军营[1],他在电视上看到了所有政客互相比赛谁更义愤填膺。哈利曾经这样想过——即使在那时,他对心理学还不太了解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在比赛谁最愤怒,谁都不能指出任何人愤怒过头了,哪怕他们提议用核武器炸平爱尔兰。即使在那时,政客的义愤填膺的空洞本质都曾令他感到震动——虽然在那个年纪,他还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感到这些政客之所以和其他人一起攻击这个安全的目标,只是为了轻松地得分而已。
哈利一直感到政客的义愤填膺是空洞的,但是仍然很奇怪,当你读到《预言家日报》上竞相抨击赫敏·格兰杰的十几篇文章时,这一点还要更加昭然若揭得多。
为首的文章是一个哈利不认识的人写的,呼吁降低阿兹卡班的最低年龄限制,好把这个变态的泥巴种送到摄魂怪那里,因为她在霍格沃茨这个神圣的庇护所里,无缘无故、残暴野蛮地攻击了一个古老家族的最后一位继承人,严重侮辱了苏格兰的尊严,唯有这样的惩罚才配得上她那不可言说的可怕罪行。唯有这么做,才能让其他非我族类,灭绝人性的野兽在他们变态的疯狂中明白,任何对体面贵族的威胁都逃不过尊贵的威森加摩必然和无情的清洗,等等等等。
第二篇文章没有那么能言善道,但是说的是同一个意思。
早些时候,阿不思·邓布利多是这么对他说的:
“我不会试图阻止你参加审讯,”老巫师的声音安静而坚决,“我完全可以预见那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作为回报,我要求你对我报以同样的尊重。威森加摩的政治很微妙,而你对此一无所知。如果你鲁莽犯错的话,付出代价的是赫敏·格兰杰;而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错误,哈利·詹姆·波特-伊万斯-维瑞斯。”
“我理解,”哈利说道,“我懂。只是——如果你计划从帽子里拉出一只兔子,在一切似乎都已绝望的最后一分钟反败为胜的话,请你现在就告诉我,不要让我坐在那里担心——”
“我不会这样对你,”年老的巫师说道,在转身离开的时候显得异常疲惫,“更不会这样对赫敏。但是我的帽子里没有兔子,哈利。我们只能看看卢修斯·马尔福想要什么。”
这时传来了一声小而尖锐的敲击声,这个短促的声音不知为什么让整个房间静了下来,令哈利猛地转过头,向上看去。在高处,邓布利多刚刚用左手的深色石棒敲了敲讲台。
“应卢修斯·马尔福阁下的要求,第两百零八届威森加摩的第九十次会议现在召开,”老巫师用不带感情的平板语调说道。
在最高的一层,离讲台很远的地方,一个高个子男人马上站了起来,身穿紫红色的长袍,长长的银发一直垂到肩膀。“我带来了一个证人,以便在吐真剂下进行讯问,”卢修斯·马尔福说道,冷冷的话语在房间里回响,他自如地控制着语气,只流露出一点点正义的愤怒,“把赫敏·格兰杰一世带上来。”
“我请你们所有人记住,她是霍格沃茨的一年级学生,”邓布利多说道,“我不会容忍对这位证人的任何虐待——”
长凳上有人相当大声地说道,“呸!”然后是更多厌恶的嗤鼻声,甚至还有一两个嘲笑的声音。
哈利盯着这些紫红色的长袍,眯起了眼睛。
与升起的愤怒同时出现的还有其他东西,一种越来越不安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偏斜得厉害,仿佛现实本身被扭曲了。不知道为什么,哈利知道这一点,但他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他的大脑认为它在越来越严重……
“秩序!”邓布利多喊道。他用石棒敲了两次讲台,发出两声轻微的咔嗒声,盖过了所有喧嚣。“保持秩序!”
证人被带上来的那扇门在哈利座位的正下方,所以直到这群人完全出现在石砌的礼堂里,哈利才看见——
——一个傲罗三人小组——
——赫敏被带上来的时候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脸——
——后面是一只银光闪闪的麻雀和流动的月光般的松鼠——
——然后是那种可怕的邪恶的来源,半藏在破破烂烂的斗篷下面。
哈利不假思索地腾地站了起来,麦格教授急急忙忙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才拦住他伸手去拔魔杖的动作;变形术教授急迫地悄声说道,“哈利没关系的有守护神——”
哈利花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那个理解了赫敏没有直接暴露在摄魂怪下的部分,在说服他的其他部分回到貌似理性的状态——
但是动物守护神并不完美,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说道。不然邓布利多就不会见到一个看了令人感到痛苦的赤裸男人。无论是否有动物守护神,你都会感到它的接近……
麦格教授向下拽着他的手腕,慢慢地,哈利·波特坐了回去。
但是在那一刻,他已经对魔法英国这个国家宣战了,至于其他人会不会把他叫做黑魔王,似乎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了。
当赫敏在椅子上坐下时,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的脸了。她不像在面对斯内普时那样挺得笔直,充满挑衅,也不像在被傲罗逮捕时那样在哭。她只是坐在那里,脸上是茫然的恐惧,这时椅子上的暗色金属链条像蛇一样伸了出来,捆住了她的四肢。
哈利受不了了。他不假思索地逃入了自己的内心,逃进了他的黑暗面,用冰冷的狂怒当作护盾,将自己包围了。花的时间很长,自从阿兹卡班之后他还没有尝试过完全进入他的黑暗面。然后,当他的血似乎变冷了之后,他再次抬起头,再次看见了椅子上的赫敏,发现他的黑暗面完全不懂如何应付这种痛苦:它像利刃一样刺穿了冷酷的屏障,伤害没有减轻一分一毫。
“哎呀,这不是哈利·波特吗!”传来了一个尖细轻快的女声,甜得发腻的声音里饱含着溺爱。
慢慢地,哈利把头从椅子的方向转开了,看见一个满面笑容的女人,化着厚厚的浓妆,皮肤几乎涂成了粉红色,身边坐着一个男人,哈利从照片认出那是康奈利·福吉部长。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波特先生?”女人愉快地询问道,仿佛这不是一场审讯。
现在其他人也在看他了。
哈利说不出话,他心里的话全都不能大声说出来,不然就太蠢了。他想不出任何纳威也可能会说的话。邓布利多警告过哈利,如果其他人想让大难不死的男孩发言的话,他必须假装成自己的年龄——
“校长说我不该说话,”男孩说道,几乎无法掩饰声音里的火气。
“哦,可是我们允许你说话啊!”女人满面春风地说道,“我肯定威森加摩很乐意听听大难不死的男孩的意见!”在她身边,康奈利·福吉局长在点头。
女人的脸浮肿肥胖,化了妆也掩不住皮肤的苍白。几乎不由自主地,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词,而这个词是蛤蟆。关于这一点,哈利的逻辑部分指出,跟道德完全扯不上关系。只有在迪士尼电影里,难看的人才多半是邪恶的,反之也成立;那些电影大概是从来没有难看过的人写的。他会给她一个机会,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都该得到一个机会……
“因为我消灭了黑魔王?”男孩问道,指着飘浮在赫敏椅子背后的摄魂怪,“这个房间里还有更黑暗的东西。”
女人的脸拉下来了,变得有点严厉。“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小男孩也许会害怕它们,波特先生,但是摄魂怪对魔法部是很驯服的。而且当然,我们需要它们看守——”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男孩嚷道,“这些是世上最黑暗的生物,即使有了守护神咒的保护,我也能感到它在靠近——邪恶在靠近的感觉——它是无比罪恶的,而且它——如果能做到的话,它会吃掉这个房间里的每个人!不该让它靠近任何孩子,永远不该!无论是我,还是她,还是任何人!你们应当投票把它带走!”
“我们当然不会投这种票——”蛤蟆女抢白道。
“够了,乌姆里奇女士,波特先生,”邓布利多严厉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在一个短暂的停顿之后,老巫师继续说道,“不过,当然,这孩子说得完全对。”
听了大难不死的男孩的责难,威森加摩的一些成员露出了羞愧的神色,还有几个在老巫师说话的时候用力点头。然而太少了。哈利能看到。实在太少了。
这时吐真剂拿来了,有那么一会儿,赫敏似乎要哭了,她看着哈利——不,是看着麦格教授——麦格教授在无声地对她说话,从哈利的角度看不见她在说什么。然后赫敏喝下了三滴吐真剂,她的面颊松弛下来。
“加德文·罗巴兹,”卢修斯·马尔福用平滑的声音说道,“你是大家公认的审讯专家。请你来好吗?”
三个傲罗中的一个走上前来。
头几个问题过后,哈利移开了目光,望向旁边,用手指堵住了耳朵,不去听赫敏的大脑回放假记忆的内容。他无法忍受赫敏在复述这个假记忆时,因为药物显得迟钝的声音里极度的痛苦,他的黑暗面也无法忍受,而且他已经听过内容概要了。
哈利的大脑闪回到了可怕的另一天,尽管哈利几乎已经确定伏地魔还活着这件事只是一个老巫师的昏聩想象,此刻却忽然感到这个假说有一种极为可怕而独特的合理性,对赫敏施展了记忆咒的正是——利用过——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的那个人。这两件事有某种相同的特质。选择让这样的事发生,计划让这样的事发生——这不仅仅是邪恶,这是空虚。
这时哈利抬头向上望了一会儿,看见那些紫红色的长袍就这么看着,只是看着。
过了一段时间,当夜空中的星星全都变冷变暗,宇宙中的最后一点光燃烧殆尽,沉入黑暗的时候,对赫敏的讯问终于结束了。
“诸位大人若是乐意的话,”马尔福阁下的声音说道,“我希望现在宣读我儿子德拉科在喝下两滴吐真剂之后的证词。”
她在那场战斗针对我之前,我对格兰杰没有任何图谋。但在那天之后,我真的感到受了侮辱,我帮过她那么多忙——
赫敏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仿佛她被从天而降的巨石砸中了,巨大到令她哭不出声,无法呼吸,只能发出一个小小的,悲哀的吸气声。
“抱歉,”房间里一个似乎和马尔福站在一边的女巫说道,“但是马尔福大人,你儿子为什么要帮助这个泥巴种女孩?”
“我的儿子,”卢修斯·马尔福用沉重的声音说道,“似乎听信了某些误导他的理论。他还小——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教训,我们这个国家也都看见了,这种错误的代价。”
在旁听席长凳的下面几行,一个戴着记者帽,挂着《预言家日报》证件的男人拿着长长的羽毛笔,热切地奋笔疾书着。
那几个当初随着邓布利多的话点头的人露出了恶心的表情。一位穿着紫红色袍子的女巫故意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从礼堂里貌似邓布利多的一边,走向了马尔福那一边。
傲罗用单调的语气继续念了下去。
“我在施展那么多上锁咒之后实在太累了,施展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我认为我比格兰杰强,但是我不确定,所以我提出和她决斗,想用实验的方法找到答案,这就是为什么我那么做——做——而且也因为如果我赢了的话,我就准备第二天当众再次打败她。该死的吐真剂。但是她在谋杀我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她的所作所为确实侮辱了我,我之前确实帮过她,而且我那时根本没想害她,她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攻击我!”
所有证人的证词结束之后,威森加摩的审议开始了。
如果这也能称为审议的话。
看起来,很多威森加摩的成员强烈认为谋杀是邪恶的。
在这个房间里,邓布利多一边的紫红色长袍保持着沉默,这些号称正义的一方准备把他们的政治资本省下来,用到更有希望获胜的战役中去。哈利的心里响起了奇洛教授干巴巴的声音,仿佛他就站在身边,正在向他解释: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对这些政客本人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房间里还有一个巫师,他的地位似乎已经足够高,超过了他对于丢脸的顾虑;唯有这个巫师的地位已经足够高,可以说一句理性的话而毫发无损。只有他开口为赫敏辩护,这位肩上停着火一般明亮的凤凰的男人。
只有阿不思·邓布利多说话了。
首席巫师没有提出赫敏·格兰杰完全无辜的可能性。关于这一点,校长对哈利解释过,没有人会相信,只会起到反效果。
但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说话了,一次又一次温和地提醒大家,犯人是霍格沃茨的一年级女生;很多人在小时候都做过蠢事;霍格沃茨的一年级女生还太小,无法理解她的行为造成的后果。他本人(首席巫师静静地说道)在小时候也做过蠢事,那时他已经比她大很多了。
阿不思·邓布利多说道,霍格沃茨的所有教职工都很喜爱赫敏·格兰杰,她辅导过四个赫奇帕奇女生魔咒学作业,在本学年内为拉文克劳学院赢得了一百零三个学院分。
阿不思·邓布利多说道,任何认识赫敏·格兰杰的人都只会为这件事感到震惊。他们已经——他们所有人——都听见了她在复述证词时声音里的惊骇。如果奇异的疯狂暂时占据了她,那么——他的声音提高了,变成了严肃的要求——她应得的只有同情和医护人员的照顾。
最后,阿不思·邓布利多提醒威森加摩,在抗议声中大声说道,此次审议的罪名是谋杀未遂,而非谋杀。在如同潮水上涌般的抗议声中,阿不思·邓布利多说道,目前还没有任何人受到永久的伤害。阿不思·邓布利多恳求他们不要做出令局面恶化的事——
“够了!”卢修斯·马尔福吼道,一轮举手表决结束了审议。银发男人高大而令人生畏地站在那里,高举着银色的手杖,仿佛那是即将落下的法官木槌。“为了这个疯女人企图对我儿子做的事——为她妄图断绝一个高贵而最古老的家族血脉,因此欠下的血债——我说她必须——”
“阿兹卡班!”一个坐在马尔福阁下右手,脸上有伤疤的男人嚷道,“把这个泥巴种疯子送去阿兹卡班!”
“阿兹卡班!”另一个穿着紫红长袍的人嚷道,然后又是一个,又一个——
邓布利多手里的棍子发出咔嗒一声,令整个礼堂都静了下来。“你们扰乱了秩序,”年老的巫师严厉地说道,“而且你们的提议太野蛮了,亵渎了这个议会的尊严。有些事我们是不能做的。马尔福阁下?”
卢修斯·马尔福面无表情地听着。“好吧,”马尔福阁下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冷酷的光。“我原本并没有计划这样要求。但是既然这是威森加摩的愿望——那就让她得到和她的罪行相应的惩罚吧。那就阿兹卡班好了。”
一声欢呼的怒吼响起——
“你们都糊涂了吗?”阿不思·邓布利多喊道,“她还那么小!她的头脑会受不了的!近三百年来,英国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其他国家的人会怎么看我们啊?”一个女人用尖锐的声音说道,哈利认出那是纳威的祖母。
“等她去了以后,你会去看守阿兹卡班吗,马尔福阁下?”一位哈利不认识的严厉老女巫说道,“如果把小孩子关在那里的话,恐怕我的傲罗会拒绝看守。”
“审议已经结束了,”卢修斯·马尔福冷冰冰地说道,“如果你没有能力找到能服从威森加摩决议的傲罗,博恩斯女士,你可以选择辞职;我们轻易就能找人取代你的位置。这个礼堂的意向非常清楚。因为她残暴的罪行,这个女孩要按成人的标准审判和量刑;谋杀未遂的判决是在阿兹卡班服刑十年。”
老巫师再次说话的时候,声音放低了。“没有别的可能了吗,卢修斯?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到我的房间里私下谈谈。”
这时,银色长发的高大男人转过身,面对站在讲台上的老巫师;两人的目光对峙了很久。
当卢修斯·马尔福再次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在难以察觉地发抖,仿佛对它的严格控制失灵了。“欠我家族的血债要用血来偿。任何价码都无法让我出卖欠我儿子的血债。你不会懂的,你从未有过挚爱的人,也没有自己的孩子。不过,欠马尔福家族的血债不止一笔,而我认为我的儿子,如果他站在我们中间的话,会宁可索回他母亲的血债,而不是他的。在威森加摩面前承认你的罪行,就像你对我承认过的那样,我就——”
“想都别想,阿不思,”之前说话的那个严厉的老女巫说道。
老巫师站在讲台上。
老巫师站在讲台上,面容在扭曲,复原——
“得了,”老女巫说道,“你知道你必须给出什么答案,阿不思。再痛苦也不能改变什么。”
老巫师说话了。
“不,”阿不思·邓布利多说道。
“而你,马尔福,”严厉的老女巫继续说道,“我猜从头到尾,你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毁掉——”
“不是,”卢修斯·马尔福说道,嘴唇扭曲,露出了一个怨愤的笑容,“不,我除了为儿子报仇之外没有其它目的。我只是想让威森加摩看看这个老家伙装模作样的英雄主义和他对于这个女孩的称赞背后的真相——他根本不会考虑牺牲自己去救她。”
“果然像食死徒一样残忍,”奥古斯塔·隆巴顿说道,“当然了,我没有暗示什么。”
“残忍?”卢修斯·马尔福说道,脸上仍然带着怨愤的笑容,“我不这么认为。我知道他会给出什么答案。我一直警告你们,他只是做戏罢了。如果你们相信他的犹豫,蠢的是你们。要记住,他的答案并没有改变。”男人提高了声音,“投票吧,我的朋友们。我认为举手表决就行了。我不认为会有很多人选择和凶手站在一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冷了,威胁的意味昭然若揭。
“看看那个女孩,”阿不思·邓布利多说道,“看看她,看看你们的所作所为多么可怕!她——”老巫师的声音哽咽了,“她在害怕——”
吐真剂的效力一定是消退了,因为赫敏·格兰杰原本松弛的面颊在扭曲,她的四肢在锁链下面明显地发抖,仿佛她想逃走,从这把椅子上逃走,但是一股比捆住她的这些魔法锁链还要沉重的力量将她紧紧压住了。然后她抽搐地努力了一下,赫敏的脖子动了,头转了过去,她的眼睛对上了——
她望着哈利·波特,虽然没说话,但她的意思是无比清楚的。
哈利
帮我
求求你——
最古老的威森加摩礼堂里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液氮般的音色,调子太尖了,因为声音来自一个过于年幼的喉咙,这个声音说道,“卢修斯·马尔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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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老神圣的威森加摩礼堂里,大家四处张望着,花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声音的源头。相对于话语的内容,那声调也许太尖了一些,音量也许太小了一些;然而即使如此,你也不会想到这声音是来自于一个孩子。
直到马尔福阁下做出回答,大家才意识到该看哪里。
“哈利·波特,”卢修斯·马尔福说道。他没有低头致意。
头纷纷扭过去了,眼睛转过去了,大家开始注意那个站在流泪的老女巫身边头发乱糟糟的小男孩。这个男孩穿着正式的黑色短袍,穿了鞋以后的身高也只到大人的胸脯。不过,除非你的眼睛很尖,不然从礼堂的另外一边是无法看见乱发下那著名而致命的伤痕的。
“犯这样的错误,这不像你,卢修斯,”男孩说道,“十二岁的女孩不会到处杀人。你是斯莱特林,而且很聪明。你应该明白这是阴谋。赫敏·格兰杰是被推上这个棋盘的,背后的推手是阴谋的幕后策划人。对方当然会预计你这样行动——只是在他们的计划里,德拉科·马尔福原本会死,你原本应该完全不可理喻。但是他还活着,你还是理智的。你为什么要配合这个让你儿子送命的阴谋,扮演他们让你扮演的角色?”
卢修斯的心里似乎掀起了一场风暴,在飘拂的银发下面,那张脸似乎快要迸裂了,溢出无法猜测的东西。马尔福阁下想说话又咽了下去,然后又这样两次,在三次欲言又止以后才真正开口。“你说,是阴谋?”马尔福阁下最终说道。他的脸在扭曲,几乎控制不住了,“那么,是谁的阴谋?”
“如果我知道,”男孩说道,“我早就说了。但是任何赫敏·格兰杰的同学都会告诉你,她是最不可能的凶手人选。事实上,她真的曾经辅导赫奇帕奇同学作业。这不是一个自然事件,马尔福阁下。”
“阴谋也好——不是阴谋也好——”卢修斯的声音在发抖,“这个泥巴种垃圾动了我的儿子,我会结果她。你应该完全清楚这一点,哈利·波特。”
“即使说得轻一点,”男孩说道,“赫敏·格兰杰是否真的施展了血液冷却咒也很可疑。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或者凶手使用了什么魔法,但是普通的计谋无法让她做出这种事。这不是她出于自己意愿的行为,很可能根本不是她的行为。你的复仇找错了对象,马尔福阁下,而且是存心的。配享你的敌意的人不是这个十二岁的女孩。”
“你为什么要在意她的命运?”卢修斯·马尔福的声音越来越高,“你在这件事里的利益是什么?”
“她是我的朋友,”男孩说道,“正如德拉科也是我的朋友。这次打击的目标很可能是我,而不是马尔福家族。”
卢修斯脸上的肌肉再次跳动起来。“现在你又来对我撒谎了——就像你对我儿子撒谎一样!”
“信不信由你,”男孩静静地说道,“我只是想让德拉科知道真相,如此而已——”
“够了!”马尔福阁下吼道,“我听够了你的谎言!受够了你的游戏!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他是我的儿子,这意味着什么!我不要放弃复仇!再也不了!永远不!这女孩欠了马尔福家族的血债,她要去阿兹卡班。如果让我发现还有其他推手——哪怕是你——那只手也同样会被砍掉!”卢修斯·马尔福举起致命的银色手杖,仿佛在下达命令,咬着牙关,裂开嘴唇,好似一头对巨龙怒吼的狼。“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的话——安静,哈利·波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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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的血液在黑暗面的寒冰之下砰砰直跳,对赫敏的担忧,一部分的他想把卢修斯痛扁一顿,消灭他,消灭他代表的放肆和愚蠢——但是哈利没有这个能力,他甚至没有威森加摩的一票——
德拉科说过卢修斯害怕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哈利看到,在这个龇牙咧嘴的表情中,马尔福阁下的脸扭曲了,绷紧了,他鼓起了所有勇气才让哈利闭嘴。
于是哈利说话了,语气冷酷而致命,从心眼里盼望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如果你这么做,就是与我为敌,卢修斯……”
一个座位较低,明显属于纯血统论一边的威森加摩成员难以置信地笑出了声——他在低头看着这个小男孩,而没有抬头看着马尔福阁下。其他紫袍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一阵笑声中,马尔福阁下以强硬的尊严凝视着他。“如果你希望马尔福家族与你为敌,那就如你所愿好了,孩子。”
“好啦,好啦,”涂了太多粉色化妆品的女人说道,“我认为这次审议已经够久的了,你说呢,马尔福大人?要耽误这孩子上课了。”
“是要耽误了,”卢修斯·马尔福说道,再度提高了声音,“我要求投票!请大家举手表决,让威森加摩承认赫敏·格兰杰一世欠马尔福家族的血债,为她企图谋杀高贵和最古老的家族的最后一个后裔,断绝这条血脉!”
手一只接一只地举了起来,坐在底层的秘书开始在羊皮纸上计数,但是多数在哪边已经很清楚了。
哈利的内心在尖叫,狂乱地向自己的所有部分呼救,求它们提供一个脱身之策,一个策略,一个办法。但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已经打出了所有的牌,输了。在最后一阵痉挛的绝望中,哈利扑向了他的黑暗面,将自己推进了黑暗面,紧紧抓住那致命的清晰,承诺给他的黑暗面任何报偿,只要它能替他解决这个问题;终于,致命的冷静来了,真正的寒冰终于回应了他的呼唤。他的思绪超越了所有恐慌和绝望,开始搜索每个已知的事实,回忆他知道的每一件事,有关卢修斯·马尔福,有关威森加摩,有关魔法英国法律的一切;他的眼睛看着一行行的椅子,看着视线所及的每个人和每样东西,搜索着任何能够抓住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