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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所有的事情, 都被集中在了这个夜晚。
等齐晟试过了药, 确定这个药有效之后,沙御医就把多熬的那一副, 给齐覃灌了下去。
等乾清宫的留守太监王瓜一脸严肃地求见的时候,齐覃已经醒了。
太后劝他:“皇帝还是先休息吧, 有什么事, 明天再说。”
“明天?朕等不到明天了。”
齐覃拒绝了太后的提议, 对田保道:“让他进来。”
得了允准,王瓜进了内殿,先向诸位主子请了安, 然后禀报道:“陛下, 信阳长公主和驸马压着一个人, 说是进宫请罪来了。”
“请罪?”
齐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伺候朕更衣。”
太后急道:“皇帝,你……”
“母后不必担忧, 朕自有分寸。”
为了安抚太后, 齐覃干脆利落地把齐晟给卖了,“让老六跟着过去,有什么事,朕会吩咐他去做的。”
见他主意已定,太后知道劝不了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拉着齐晟叮嘱:“小六啊,你可要看住你父皇, 别让他动怒,也别让他操劳。”
齐晟心里苦,但他不能说。
非但不能说,他还得笑得乖乖巧巧地应是。
“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会看好父皇的。”
太后叹了一声,摆手道:“罢了,你们去吧。”
她又看了一眼精神恍惚的皇后,到底放心不下,就让人扶着皇后,一起带回了寿康宫。
储秀宫外,龙撵已经准备好了,齐覃上去之后,让齐晟也跟着一起。
齐晟连忙推辞,“父皇先请吧,儿子走了这么多年的路,早就走惯了。”
——开玩笑嘛这不是,龙撵是谁都能坐的?他可不想被多事的御史拿去刷政绩。
但齐覃心里有自己的考量,又岂能让他如意。
“行了,上来吧。”
齐覃板着脸说,“乾清宫那边还等着呢,朕没功夫跟你在路上耗。”
恰好这个时候,淑妃出来了。齐晟眼睛一亮,对淑妃道:“母妃,儿子想借您的步撵一用。”
淑妃还没弄明白情况呢,以为儿子是累了,不想走路,立刻就同意了。
齐覃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就遭到了淑妃全方位的嘘寒问暖。
“哎呀陛下,您可千万不能动怒。您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是不是小六他惹您生气了?看妾扭掉他的耳朵!”
淑妃娘娘不但嘴上说,手上的行动力也是极强的。
“哎哟!”齐晟连连求饶,“母妃,母妃,耳朵扭掉了,儿子就不好看了。”
淑妃神色一顿,迅速松开了手,回身和齐覃打商量,“陛下,要不咱们还是换个法子收拾他吧。”
齐覃觉得,爱妃真的太好骗了!
他狠狠地瞪了齐晟这个不省心的儿子一眼。
如果不是有要事等着处理,他一定会让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行了,步撵都借来了,你还不快走?”
齐晟担忧他的身体,这回是半分推脱的意思都没有,跳上淑妃的步撵,跟在齐覃的车撵后面,一道去了天子理政的含光殿。
齐覃下了车撵,拒绝了田保的搀扶,虎着脸对齐晟道:“你还不上前来?”
齐晟没有作妖的心思,乖的很,应声上前,扶住了脸色苍白的齐覃。
父子二人进了含光殿,慢慢地从俯身跪在地上的信阳长公主夫妇身边走过去。
“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走远。夫妻二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得知有人在自己家里给天子下毒,信阳长公主都快吓死了。如今见齐覃完好地出现在她眼前,她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父皇没事就好。
她很清楚,不管父皇再疼爱她,如果父皇有个三长两短,太后和新君都不会放过暨阳侯府的。
虽然她是当朝公主,不会被张家牵连,却也难免被宫中厌弃的命运。
一个被宫中厌弃的公主,哪里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虽然先前天子并没有回来,但信阳长公主和驸马张阳却仍是老老实实地在殿内跪得很实在。
听见通报声之后,两人便磕头行礼:“臣(妾)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岁。”
然后,两人就不敢出声了,大殿上就只有那扣人心弦的脚步声。
哒、哒、哒……
齐覃没有立刻叫他们起来,而是等到自己在上首坐稳了,才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万岁?呵,朕连百岁之龄都不敢奢求,何况万岁?”
他顿了顿,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一眼,淡淡地问:“朕听说,你们是来请罪的?”
信阳长公主道:“回陛下,正是。”
齐覃“哦”了一声,“请什么罪?”
他前脚中毒,他们后脚就来请罪,这种巧合,傻子才毫无缩所疑吧?
“这……还是让驸马将详情禀报与陛下吧。”
其实,信阳长公主也有些茫然,她只是知道有人在她的婚宴上给自己父皇下毒,但更具体的,却不大清楚。
张阳道:“回陛下,原本臣与公主已经要下了,家父突然派人来请公主,说是有要事禀报。臣与公主到了正房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有个在大堂伺候的小厮抵不过良心的谴责自首,说是……说是……”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来追问一句,好让张阳能继续说下去。
但齐覃就是不问,就看着他在那里打磕巴。齐晟则是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亲爹,生怕他突然再来个晕倒,哪里还顾得上张阳?
见自己磕巴了好几声,始终没人给他捧哏,张阳只得讪讪地往下说:“那小厮说,他收了人的钱财,在臣与公主敬陛下的酒水里,投了毒-药。”
齐晟霍然转头,目光冰冷地看向张阳,忍不住问道:“人在哪里?他又是收了谁的钱财?”
他一出声,信阳长公主和张阳才知道,这含光殿里除了天子,还有别人在。
张阳听出是谁的声音后,不由微微一怔,笑了起来。
——原来是六皇子呀,怎么就是六皇子呢?
他和六皇子有过结,万一六皇子落井下石…………
这种下意识的想法从脑中闪过之后,他反应了过来,忍不住自嘲一笑,暗道:我可真是糊涂了,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怕什么落井下石吗?
冷静下来之后,张阳回道:“臣恐污了陛下的眼,已将那小厮押在了偏殿。至于他收了谁的钱财…………”
张阳沉吟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据那小厮所说,这是给他银子的人身上掉下来的,他一时贪图这玉的成色好,便私自昧了下来。”
齐晟看向齐覃,齐覃示意田保:“呈上来。”
“是。”
田保让人拿了个托盘,让张阳把那玉佩放在托盘上,送到了天子面前。
齐覃低头扫了一眼,突然目光一凝,对齐晟道:“你看看,认得吗?”
齐晟不明所以,拿起来仔细一看,看见了玉佩上面内造的印记。
“这玉佩,是从宫里流出去的?”
内造之物,不可买卖,唯一的获得途径,就是天子赏赐。
当然,如果得了赏赐的人想要把这东西转赠与他人,也是可以的,但不能损毁。
一般人都不会把带着内造印记的赏赐送给别人的,因为东西一旦转手,就很难保证不会被人损毁。就算是别人损毁了,原本得赏的那个人,也是要担责任的。
齐覃问道:“关于这样玉佩,你怎么看?”
齐晟把玉佩放回托盘里,冷笑了一声,说:“无论是构陷还是反构陷,敢拿御赐的东西做筏子,皆可以谋大逆论处!”
在场的人都明白,齐晟明面上说的是拿御赐的东西做筏子,实际上说的却是贼人胆大包天,为了构陷他人,竟然伤及龙体。
齐覃欣慰地看着齐晟,声音温和了许多,“但凡是御赐的东西,内务府都有记录,着他们查一查,就知道这块玉佩当初是赏给谁了。”
“田保。”
“奴婢在。”
“查。”
“是。”
田保把玉佩给了王瓜,让王瓜到内务府去查档,追究这玉佩的出处。
至于那个暨阳侯府的小厮,齐覃根本极不会亲自见他,只吩咐了一句,就被带到慎刑司去了。
只要进了慎刑司,心里藏了再多的秘密,也要被掏得一干二净。
信阳长公主下意识地抓住了张阳的手,张阳低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悲色,到底是硬着心肠,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一下子失去了热量来源,信阳长公主慌乱了片刻,暗暗吸了一口气,握紧了自己的拳头,等待天子对他的宣判。
她知道,无论如何,暨阳侯府,是脱不了干系了。
“信阳。”
“陛下,妾在。”
齐覃道:“公主所的屋子,还给你留着呢,你今晚就先到公主所去安置一夜吧。”
“多谢陛下。”
信阳长公主深深磕下头去,扭头看了张阳一眼,“陛下,不知驸马他…………”
齐覃淡淡道:“驸马自有去处。”
信阳长公主不敢再问了,又行了个礼,告退出去了。
今天晚上,她估计是睡不好了。
信阳长公主离去之后,齐覃正要宣布对张阳的处置,守门的小太监突然进来,禀报道:“陛下,端王殿下求见。”
“五哥?”
齐晟又惊又喜,往前走了两三步,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御前呢。
”陛下。”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齐覃,带着满满地祈求之意。
齐覃还不知道五皇子出事了呢,见齐晟这样急迫,不由笑道:“你们两个天天混在一起,怎么还是跟数年未见似的?”
齐晟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只要让父皇知道了,不管他怎么说,五哥好像都不可能免了这一趟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