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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晟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只要我们够强, 就算让瓦剌叫爹他们也得乖乖叫;如果瓦剌比我们强了, 我们对他们再好,他们也照样要打咱们。
既然如此, 咱们干嘛还要免费供他们大吃大喝?
话都是大实话,齐覃也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 从来没有人把这种话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的。
而且, 中原礼仪之邦, 怎么能干出这种失礼的事呢?
“失礼?”
齐晟的眉毛动了动,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勤俭节约就是失礼了?照您这么说, 隋炀帝那个傻逼岂不就是道德楷模了?”
隋炀帝为了向邻邦展示国力, 干的那都叫什么事?
人家表面上称颂他, 一背过身, 谁不骂他傻逼?
齐覃的脸色变了。
“放肆!”齐覃这回是真的疾言厉色地呵斥他了,“你这是将朕比做隋炀帝?”
五皇子和熊褚墨都要吓跪了, 齐晟却是不痛不痒。
“哪能啊, 父皇您是一代明君,就算一百个隋炀帝加一块,也比不上您一根汗毛。”
齐覃的脸色刚缓和一点,就听见齐晟又说:“臣只是说隋炀帝死要面子活受罪而已。”
齐覃的脸,又黑了。
五皇子悄悄拽了拽他常服的袖子,示意他嘴巴上饶点人,别句句戳人痛处。
——那虽然是咱们的父皇,可他首先是大晋的天子。
但齐晟打的主意, 就是要让天子知道,他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所以,往后真有什么重担,可千万别找他。
因此,他无视了天子的脸色,继续又说暹罗、南越等属国。
“这些属国,说白了不就是咱们家的家奴吗?但哪家的家奴日子有他们那么舒服的?”
齐晟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一不留神,嘴巴就秃噜了,“咱们大晋自己的百姓,每年累死累活的,交完了税还不一定能吃饱饭呢……”
“咳!”
五皇子重重地咳了一声,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上首天子的脸色已经黑成什么样了。
齐晟顿了一下,然后就当没听见,继续说:“他们可倒好,没给咱们的国库交过一两银子的税,每次来了进贡些破烂玩意儿,就能换走陛下的大量赏赐。他们在外边惹是生非,别人攻打他们了,咱们大晋还得免费出兵,帮他们讨回公道。”
齐晟觉得,这简直就是哔——了狗了!
他们大晋除了一个宗主国的名头,还剩什么?
背黑锅的是大晋,冤大头还是大晋,好处全是他们的。
更有甚者,哪天这些活祖宗们不高兴了,还会来个降而复叛、叛而复降套餐,又能从大晋这里赚一笔安抚费。
弄得他都不想当纨绔,想去属国当个天天捡馅饼的贵族了。
齐覃被他气得脸都绿了。
五皇子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熊褚墨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齐晟还理直气壮地来了个总结:“像陛下这样英明果决的天子,一定能理解臣的深意的。”
深意?还理解?
齐覃都快被他气笑了,觉得自己没当场打死他,可真是个好爹。
齐晟觉得,话说到这份上,自己应该被大怒的亲爹赶出去了,说不定亲爹还会一怒之下,把他红鸿胪寺里踢出去。
难道他不会把话说的好听一点吗?
之所以说的这么气人,为的不就是把自己从鸿胪寺里解脱出来嘛。
而且,他总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再不惹些乱子,就会发展出什么他绝对不想要的结果。
可是,他却再没想到,齐覃竟然忍住了。
齐覃不但把怒气忍下去了,还同意了齐晟的提议。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今年接待藩属国,就改由你全权负责。”
齐晟:“…………”
——嘎?
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
齐覃:你错过的是朕的内心戏。
——哼,你那点小心思,真以为你爹我看不出来?也罢,正好借机再看看你处事的能力。
齐晟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给自己作出了多大的麻烦。
“不是……陛下,臣年幼,恐不能服众……”
“睿王殿下放心,鸿胪寺上下,必全力配合殿下行事。”
熊褚墨见机极快,根本不用天子暗示,就自动自发地为天子排忧解难。
齐晟咬牙切齿:“那本王可真是谢谢熊大人你了。”
熊褚墨义正言辞:“此皆臣分内之事。”
眼见事情已成定局,齐晟就琢磨着,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受苦受难。
所以,他准备往里边掺沙子,顺便也是给追随自己的那几个人争取一个机会。
沈介、梁靖和齐斌都是他的伴读,这皇子办差,伴读听候差遣是理所当然。
倒是齐河与齐述这两个,还需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齐晟略略思索了一阵,朝齐覃道:“陛下,臣请向陛下举荐两个人,还望陛下恩准。”
举荐的理由他已经想好了,齐河精于玩乐,可以带着那些使臣兜圈子,专往那繁华热闹的所在去,保证让那些人乐不思蜀;
至于齐述……
呵呵哒,还有人比齐述更懂得何为勤俭节约吗?
齐覃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朕准了。”
已经想好理由的齐晟:“…………不是,您就不问问是谁?”
齐覃:“不用问了,只要你把差事办好了,用谁都行。”
这自主权给的,引得熊褚墨品品侧目。
但齐晟却只觉得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别提多难受了。
为了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齐晟得寸进尺:“历来接待使臣,都是礼部与鸿胪寺合作。礼部那边,陛下可否交代一二?”
齐覃准得更痛快了:“可以。”
朕看你能折腾出个什么东西来?
齐晟有些不可思议:“您就这么准了?”
难不成,是他今天收拾得特别帅气的缘故?
齐覃淡淡道:“反正你总是有一大堆的歪理。朕忙得很,没功夫听你瞎掰。”
齐晟再次:“…………”
被一语致死后,齐晟大声抗议:“陛下,臣这哪里是歪理呀?明明都是极好的道理,都是大实话。”
齐覃冷笑一声,再次发动一语致死技能,“怪不得这么难听。”
被双杀的齐晟终于明白了,和封建奴隶主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因为对封建奴隶主来说,只有他自己的道理,才是道理。
他不想和齐覃讲道理,齐覃也不想和他说废话,下一句就是嫌他聒噪,赶他出去。
齐晟郁闷地和五皇子一起退走了,徒留下战战兢兢的熊褚墨。
“熊卿。”
“臣在。”
齐覃和颜悦色地说:“老六第一次独立办差,你要从旁多多辅佐。”
“辅佐”这两个字,齐覃咬得颇重,熊褚墨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让自己既得尽量保证睿王差事办得漂亮,又不能倚老卖老,对睿王指手画脚。
当然,更重要的是,绝对不能抢了睿王殿下的风头。
熊褚墨嘴里发苦:“是,陛下。”
——我太难了!
出了含光殿,五皇子就担忧地问齐晟:“六弟,你行不行啊?”
齐晟眼睛一瞪,“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耍嘴皮子!”
五皇子都快替他急死了,结果人家自己却不当一回事,这也太气人了。
好在,齐晟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太招打,赶紧给五皇子顺毛,“五哥放心,你以为父皇为啥特意把熊大人留下?”
五皇子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然后又诚实地反问:“为啥呀?”
“嘻嘻,”齐晟一把勾住五皇子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那毕竟是咱爹呢,怎么可能真的撒手不管,任我丢人?”
五皇子闻言,用怜爱地目光看着自己的六弟,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但俩人这个姿势,明显不支持他实现这个动作。
他抬了抬手,又放下了,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六弟,咱们已经入朝了,隔着九重御阶,就不再有父子,只有君臣了。”
这话显然不是五皇子自己悟出来的,而是皇后特意叮嘱过的。
五皇子本来就有了敬畏皇权的意识,皇后叮嘱他的这几句话,他是时时刻刻牢记在心。
如今见齐晟这般散漫,他也是怕六弟吃亏,所以才把皇后说给自己的话,转述给了六弟。
六弟一直比他聪明,一定能明白这话里的苦心的。
虽然这些他都懂,但齐晟还是很领情。
毕竟,不是谁都会这样掏心掏肺对他好的。
他松开了和五皇子勾肩搭背的手,郑重道谢:“多谢五哥教诲,愚弟铭记于心。”
“行了吧你。”五皇子托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托了起来,笑骂道,“你跟我还来这套,当我不知道你的根底?”
“人艰不拆呀五哥!”
“你还怕我拆穿你?”五皇子以平声“哼”了一声,充分表达了对他鄙视之情。
齐晟连忙安抚他:“五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真的?”
“当然。”
齐晟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便示意王进宝和袁润退远一点,凑到五皇子的耳边说:“其实,我今日是故意激怒父皇的。”
“你……”
五皇子一惊,齐晟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我的五哥诶,你小声点。”
“唔,唔,唔。”五皇子连连点头,示意他放开自己。
重获自由之后,五皇子瞪了他一眼,低声嗔怪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父皇真的……”
“安心,安心,我心里真的有数。”
五皇子一把打开他的手,气道:“反正我也管不住你!”
然后,他便拂袖而去。
“诶,五哥,五哥,你等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