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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郎上一次进城给萧家下了拜帖,约定七日后登门拜访。
这一次进城,慈惠禅师没让圆通陪他去,因为圆通要忙着抄经。
陪七郎进城的是个中年和尚,到了崇仁坊,和尚没有进萧府,而是约定过一会儿再来接他。
短短七日,萧府已经风云突变。
因为,宰相萧瑜又又又被罢相了。
这次是他入仕本朝以来第五次被罢相了。
距离上一次被罢相,时隔三年。
萧瑜常被罢相,和他的脾气关系最大。
他严厉清正,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却又高傲,不善处理同僚关系。
不是他弹劾别人,就是被别人弹劾,再不然就是当廷争吵,连皇帝都劝不住。
但这一回罢相,却和蜀王有关。
萧凌弹劾了蜀王,皇帝罚了蜀王、免了蜀王益州都督一职。如此,萧凌也得罪了杨妃一系。
这些人不对萧凌出手,而是釜底抽薪地对萧瑜出手分封皇子为王守藩篱,本就是萧瑜的建议,现在藩王滋扰地方,根源难道不是萧瑜?
蜀王在京从无大过,如何到了地方就变得暴戾昏庸,不是萧凌构陷?
陛下,萧家居心不良,想看皇室的笑话!您一定不能被他们骗了!
这些弹劾一出,以萧凌高傲清正的性格,自然是大力驳斥,当场又和人吵了起来。
皇帝本来就对萧家有猜疑
一开始怀疑萧凌不能规劝蜀王,坐视蜀王犯错、居心叵测。
再加上萧家和前朝皇族的紧密关系萧瑜是前朝末帝的小舅子,和末帝共同生活多年、感情很深,按理应该支持杨妃所出的皇子,如今这互相弹劾莫不是苦肉计?
杨家和萧家有什么大阴谋?
种种猜疑之下,皇帝便以萧瑜言语失态、对皇帝有不恭之罪为由,令其闭门思过,算是罢相了。
顺手把弹劾萧瑜的人一起罢免了。
如今七郎来拜访的,就是理应闭门思过的萧瑜。
和上一次来相比,短短七日时间,萧府门前就冷落了许多。不知是人情冷暖至此,还是萧家故意做出的姿态。
七郎跟着管事进门,从管事口中得知萧宰相的情况,既为萧家不平又有些忐忑。
他这个时候上门打扰,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至于说会不会被萧家牵连?他倒没多想,他和萧县令是好朋友,做朋友要讲义气,怎么能朋友一出事就躲远了呢?
萧瑜在前院的小花厅见了七郎。
他已经年过花甲,在这个时代算是高寿了。
他从梁朝皇子、前朝国舅再到本朝宰相,历经风雨,就连罢相都罢出经验来了,所以这一回的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打击。
见七郎进来,萧瑜含笑让他入座,命人上了五色饮。
七郎恭敬地行礼、道谢,又好奇地看着萧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瑜接见七郎,是看在萧凌的份上,对这个聪明、有佛缘的孩子有几分好奇,此时看小娃儿欲言又止的神情,笑问:小郎想说什么?
七郎脱口而出:萧宰相真好看!
萧瑜没想到七郎说的是这个,摇头失笑:我已不是宰相了。而且我年纪大了,也不好看了。
七郎认真地说:萧宰相很好看。益州人都说萧县令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可我觉得您比萧县令还好看,您像画中的神仙。
他没有撒谎,他是真的被萧瑜的相貌给震慑到了。
大家都说萧县令好看,七郎是没有多大感触的。好看嘛,又不能吃,他长大了也会很好看的娘说他是天明村最好看的孩子。
可是萧宰相明明是个老爷爷了,却气度高华、容颜清隽,就像传说中的神仙一样。
原来萧县令长得好看,是像您啊!七郎再次感叹。
萧瑜朗声笑了
他没想到,一个乡下小娃娃见到他,既不是说好话巴结,也不是安慰他被罢相,而是说他好看。
他是后梁皇子、前朝国舅、本朝宰相,前朝末帝都夸他如玉公子,年轻时比萧凌更风流俊逸。
可岁月沧桑,他年纪大了,萧家也不再是从前的萧家了。
萧瑜本来是不欲和杨氏决裂的即使他看不上杨妃所出的两子,也不欲把萧家绑在杨家这艘破船上,但士族联络有亲,不必把关系闹僵。
这回平白得罪杨氏,真不是皇帝猜疑的苦肉计,而是被他的宝贝孙儿给坑了。
你小娃娃,也会说好听的话了。萧瑜笑道,萧凌说你是他的小友,他在益州做得如何?
这不孝孙子尽帮他得罪人,还是调走算了。
七郎一脸敬仰地说:我们益州人都说萧县令是最好的父母官!蜀王长史司赎买职田,幸而有萧县令帮我们争取,赎买的价格令百姓满意;县令修路、修河道,益州城安定繁华,百姓都能安居乐业。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萧县令永远不要升迁,永远做我们的县令!
萧凌:永不升迁?我可谢谢你了。
萧瑜听七郎的语气是发自肺腑的真诚,心中被孙子坑了的郁闷总算消散了一些
虽说孙子坑了他,好歹也算是为百姓做了些实事。
高官厚禄、荣华富贵,没有什么是萧家没经历过的,如今唯有家族的长久才是萧瑜所期盼的。
一个家族的绵延,自然也少不了民心。
萧瑜叹道:有百姓爱戴,也不枉萧凌为你们奔波一场。如今我已有暇了,明日就上兴国寺拜访慈惠禅师,你帮我代为转达一声。
可是您不是闭门思过吗?兴国寺也在安居期。
七郎没说出口,但所有的话都写在了脸上。
萧瑜看他一脸纠结,又不禁笑了起来,和小娃儿说话,比朝堂上勾心斗角要简单得多。
跟在萧瑜身边的随从听主公笑声爽朗,不由得抬眼看了看七郎萧家这两日气氛沉重,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啊!
萧瑜和七郎聊得开心,还留他用了一顿饭。
萧瑜是虔诚的佛教徒,比一般和尚还要虔诚,这是一顿纯素食虽是素食,却做得很是精致,七郎也吃得很开心。
七郎出入萧府的事不是秘密,本来没什么人关注他。
但是皇帝关注萧瑜啊,刚刚把萧瑜罢免,考虑到萧家和前朝皇族的关系、在士族中的影响力,皇帝让人盯了萧府几日
于是知道了萧瑜在闭门思过的时候见了益州来的人,还去了兴国寺礼佛。
也知道了赵全是慈惠禅师新收的俗家弟子。
当太子来给七郎请功,说七郎献上印刷术,有功于教化时
陛下沉吟:是慈惠禅师收的俗家弟子,来自益州的赵全?这孩子不简单,年纪小小能出入萧府,还能到你跟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