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二部金陵金梦 70、机缘巧遇

唐浩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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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老人正是月儿的母亲,上文书曾经提到,冒充工人的歹徒混进了汤记织坊,把她和张敏儿、吴莲从汤记织坊中抓走了,那么,她又是如何到了这儿?

    原来,这一切机缘都和陈元化有关。

    海瑞把那三十万两银子全部给他送回了宁波,在许灵儿的监督下,陈元化把银子退还给了储户,关掉了兴隆钱庄宁波分号的生意,他便带着张狗儿回了日本。

    在平户城张狗儿遇到了商团新首领马五,被派遣到了松江府负责一家贸易货栈,而陈元化为了他全家老小的安全,壮着胆子来见平户藩主松浦隆信。

    松浦隆信早就得到了消息,其两名近亲家臣在南京出了事,所以,当他见到陈元化的时候勃然大怒,当场就要把他抓起来。

    陈元化吓破了胆,匍匐在地上给他讲述事件的来龙去脉,请松浦隆信放心,南京最高长官应天巡抚海瑞为人刚直不阿、秉公执法,松浦信昌和松浦信盛不会出事的。

    二人在榻榻米上相对而坐,松浦隆信又问了许多关于应天巡抚海瑞的情况,以及兴记钱庄和巡抚衙门合作采办生丝的模式,陈元化都一一作答,并趁机把六朝金粉之地的商业繁荣程度,大大赞美了一番。

    松浦隆信听得十分投入,陈元化看得出来,他对钱庄的生意,表现出了浓厚兴趣。

    感觉火候到了,陈元化讲道:“家督大人,我是被秋目浦的林风请到宁波去的,其实,您也知道,林风在明朝那边的生意,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惦记的是大明的江山社稷,而我们则是为了赚钱,不瞒你说,我曾想借助林风的财力,与家督大人联手,做天下第一海商,无奈,如今林风生死未卜,我守在宁波也是干着急,失去了很多赚钱的机会……”

    松浦隆信先喝了一口抹茶,慢悠悠地放了碟子,不置可否地答道:“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陈元化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认真地讲道:“如今大明海清河晏,朝廷开了海关,准民间贩东西二洋,应天巡抚海瑞大人清正廉洁,和在下的交情匪浅,如今,正是赴金陵经商的大好良机,要是家督大人能借给在下二百万两银子,我有一年的时间,就能翻倍。”

    松浦隆信微笑着点了点头,赞道:“嗯,正合我意。”

    “感谢家督大人的恩德。”

    “其实,信昌和信盛到宁波找你,正是我的安排。呵呵,其实你不必瞒我,更不要自吹自擂,我不信你和应天巡抚能有多深的交情,更何况大明朝都是流官,没准等你再到南京的时候,海瑞就已经调任了。”

    这时,陈元化颇显难为情,赶忙低头讲道:“请家督大人赐教。”

    “非常简单,你回去之后,务必要把那个和你作对的黄炳文杀掉,然后联合那个家世显赫、曾在伊岐岛待过的汤景,还有那财力雄厚的沈家,一起开办一家钱庄,我才能给你二百万两银子的本钱,明白吗?”

    陈元化仔细一琢磨,若是能联合沈家和汤家,还何苦来找你借银子?而松浦隆信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元化,似乎也看透了他的心思。

    沉默了片刻,陈元化问道:“请问家督大人,你想在平户城办一家钱庄吗?”

    “呵呵,钱庄生意虽好,不过,只有在太平盛世的时候才能干。如今堺町的商人,全都听从尾张国织田信长的摆布,织田信长以天下布武的大义名分,正在讨伐松永久秀和三好氏一族,准备上洛,拥立足利义昭为幕府将军,战火还不知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所以说,如今在日本干这生意还不成熟。”

    “家督大人,既然如此,那就赶快帮我把南京的生意干起来吧,眼下只需要十万两银子就行。”

    “没有问题,等松浦信昌从南京放出来,他来帮你解决,至于说在南京办钱庄,如果能像那兴记钱庄那样,做替官府垫付货款的生意,自然没有太大的风险;但如果说给那些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垫款,他们经常会遇到海盗和台风,风险巨大,又该如何规避?”

    “家督大人所言极是,这种情况我和一些海商聊过,也有了相应的对策,他们每次出海之前,我可以要求他们买一份保险,如果他们一切平安,买这份保险的钱就归我们了;要是他们遇到了海难,我按他购买的保险金额,可以十倍、甚至百倍,赔偿给他们的家属。这样的话,他们出海的时候也就踏实了,毕竟谁也不愿意遇海难,所以,我们又能多赚一笔。”

    “嗯,这个主意是不错。”整日里和西洋客商打交道的松浦隆信,带着怀疑的目光又问道:“这是你自己想出的主意吗?”

    陈元化颇显尴尬的傻笑了一声,答道:“这是曾经居住在伊岐岛的尼德兰传教士马克先生教我的,他们的先祖曾经有一部‘罗地安海商法’,就是这么处理海难的。”

    “呵呵,你还算诚实,我愿意帮你一把,不要忘了,你得先满足我给你提出的那两个条件。”

    于是,如释重负的陈元化辞别了松浦隆信,为了对付黄炳文,他决定请几名杀手跟他到南京,就这样,阴差阳错的找到了被马五从朝鲜釜山赶出去、如今又流落到了伊岐岛的胡九官等人。

    陈元化带着胡九官等杀手于五月初四抵达宁波,没顾上歇息,就马不停蹄到了南京,先托人到巡抚衙门打听一番,得知海瑞到松江府兴修水利工程去了,如今,二位松浦先生的伤势已经痊愈,正等着礼部主客司到南京来对他们的安抚,终于算是放了心。

    接下来,陈元化首先要完成的任务,便是刺杀东厂掌刑官黄炳文。

    五月端午一大早,化了妆的陈元化带着四名海盗,在翠花楼附近转悠,一直等到了天黑,不仅没有碰到黄炳文,就连刘保、铁牛等人也见着。

    秦淮河畔的金粉楼台、烟波画舫到处莺歌燕舞,热闹非凡,陈元化等人无心消遣,依然紧张地注视着出入翠花楼的每个人……

    当他们转到了翠花楼后院门外时,忽然发现远处来了一群人,陈元化立刻就认出了其中有张敏儿、吴莲和月儿的母亲,看她们像是被人所挟持的样子,正在顺着巷子朝翠花楼而来,因担心节外生枝,马上劝胡九官等人赶快离开这儿。

    此刻,胡九官却非常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问道:“陈掌柜,你看那个女人,不就是秋目浦城主林一官的夫人、罗阿敏小姐吗?是什么人把她卖到了这种地方?”

    “我肯定,那绝对不是林一官的夫人,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以免打草惊蛇。”陈元化答道。

    “没想到罗阿敏小姐居然被人卖进了烟花柳巷,真是岂有此理!”胡九官说着,拔出了佩刀,对陈元化威胁道:“你这个混蛋难道别忘了吗?是林一官大人雇佣到宁波的。”

    还没等陈元化反应过来,四名海盗全都拔出了佩刀,冲上前去对着那伙歹徒挥刀便砍。

    这伙歹徒压根没料到,居然在翠花楼的门口会出事,他们一点防备也没有,此时,月儿的母亲却非常机警,立刻拿身体护住了张敏儿和吴莲。

    趁机把她们三人和歹徒们隔离开来,胡九官对着老人深鞠一躬,恭敬地讲道:“老夫人忠心护主,令人敬佩!”说罢,便联手三名同伴和歹徒们战在了一起,

    这伙歹徒哪是海盗的对手?眨眼间,他们全都横尸在翠花楼后院的门外。

    此时,月儿的母亲正拖着张敏儿和吴莲往回跑,只听有人大声喊道:“杀人啦……”

    喊叫声惊动了翠花楼的打手,胡九官等人被迫迎战,吓昏了头的陈元化则朝张敏儿等人追了过去。

    胡九官等人杀退了翠花楼的打手们,当他们追进小巷中时,发现街上早已不见人影,于是,他们便分头寻找。

    恰在此时,失魂落魄般的汤景也追到了这儿,胡九官误以为他是出卖罗阿敏的元凶,举起手中的钢刀,骂道:“你这个卖主求荣的叛贼,害得老子在朝鲜也受到了连累,给我纳命来!”

    胡九官手起刀落,把汤景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陈元化不知从哪儿突然钻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胡九官,哀求道:“九官大人,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可以作保,汤大官人决不是卖主求荣的叛贼,而这名小姐也不是一官大人的夫人。”

    话音刚落,另三名海盗已经把张敏儿、吴莲和老太太带到了他们的近前。

    胡九官急忙推开了陈元化,扔下了手里的钢刀,走上了前躬身施礼,问候道:“罗阿敏小姐,让你受委屈了,请多多原谅!”

    “敏儿,该你说句话了。”老太太在一旁低声提醒道。

    这时,汤景从地上爬了起来,对胡九官一抱拳,讲道:“九官老弟,请你看清楚了,这位不是罗阿敏小姐,千万不要误会,她是……”

    战战兢兢的张敏儿道了个万福,用宁波口音的官话低声讲道:“奴婢姓张,宁波府余姚人氏,是汤记织坊的工人,只因和罗阿敏小姐长相相似,曾闹出过不少误会。”

    听她一开口,胡九官就感觉不对,心中又不免疑惑重重,一时也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便厉声问道:“汤大官人,怎么会这么巧?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

    这时,巷子外传来了官府衙役的吆喝声,汤景急忙讲道:“各位,现在来不及给你们解释,咱们快撤吧,官差马上就到。”

    这几名海盗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汤景等人,而陈元化此番回南京的目的,却是和汤景等人合作一起开办钱庄,于是,他便威胁道:“别忘了,我聘你们来的目的是要干什么,还不赶紧放了这几名织坊的工人,快给汤大官人赔罪,否则的话,你们连一文钱也别想拿到。”

    胡九官等人也在寻思,带着这三个女人怕是逃不掉的,现在也搞不清楚这名女子到底是不是罗阿敏?若真是罗阿敏的话,肯定也和汤景这王八蛋有关,此刻,忽然又想起了在朝鲜釜山的遭遇,便将怨气全都撒在了汤景的头上,他们认为,正是被这个贪生怕死的汤景所牵连,才导致商团新首领马五大发雷霆,莫名其妙的就把他们清理出了门户,因此,任凭陈元化说什么,他们也不能原谅汤景。

    巡逻的官差进了巷子,把张敏儿、吴莲和月儿的母亲带到了衙门的巡捕房,在这儿,正巧遇到了前来报案的韩小玉。

    由于杨捕快跟随海瑞外出办差,值守的班头分别听了她们汇报的案情,深感事态十分严重,没人敢承担这个责任,于是,吴师爷便派人找史世用去了。

    大家焦虑地等待了一个多时辰,没把史世用找回来,而负责看守吴襄的刘镖师、马镖师也跑到这儿报案来了。

    韩小玉听了他们讲述的案情,判断有人暗中跟踪朱辉和宋河,才找到了那处秘密据点,当他们发现史世用等人离开后,有人假冒礼部侍郎,骗走了吴襄和那两名日本人,不用怀疑,这肯定是黄炳文干的。

    于是,韩小玉当机立断,决定先送张敏儿、吴莲和她的干娘回汤府,然后亲自跟随两名镖师到外金川门,去帮助朱辉等人解救被抓走的人质。

    何氏夫人和婆婆正在家中的佛堂中跪拜,祈求菩萨保佑,忽听婉兮前来禀告,韩小玉把被抓走的三个人带回了家,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一路小跑来到了客厅。

    听说汤景被陈元化带来的人抓走了,汤母哭得像泪人一样,何氏夫人知道,陈元化一直希望联合汤家一起做买卖,应该不会对汤景不利,当务之急,还是先帮着朱辉救人要紧,对婆婆安抚了一番,又亲自把她送回卧房。

    当何氏再次回到客厅时,发现韩小玉、婉兮和月儿的母亲正在发生争执,三人都想跟随两名镖师去救人。

    婉兮也十分担心朱辉和宋河的安全,讲道:“小玉姐姐,你留下来看家,让我去吧,今晚我要替妹妹报仇,一定要亲手杀了黄炳文这个狗贼!”

    “妹妹,府中一刻也离不开你,把家看好就行了,有两位镖师同行,请放心吧。”韩小玉劝道。

    老太太知道,她的儿子铁牛算是罪魁祸首之一,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她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以泪洗面,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大声讲道:“你们不要争了,有我这个老太太去,比你们两个丫头管用。小玉,你听为娘的话,留在家里陪敏儿和莲儿,为娘我要是劝不动那个该死的铁牛,就一头撞死在他的面前。”

    “娘!您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能让你前去冒险?”韩小玉问道。

    两位镖师颇为惊奇,他们眼前的这位老人,竟是金陵城大名鼎鼎的帮会头目铁牛的母亲,不禁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位饱经风霜、辛劳一生的老人,身子骨很结实,眉宇之间透出了一股正气,不由得暗暗点头。

    “请各位不要再争执了,黑更半夜的,你们谁去都不方便。”刘镖师讲道。

    “是啊,现在还不知道史班头和朱总旗能不能把人救出来,我们得赶紧走了。”

    马镖师说着,便站起身来,和刘镖师一起辞别了何氏夫人,转身便往外走。

    “你们不要小瞧我,年轻的时候,百十斤的麻包,俺也是扛起来就走,再烈的马也能骑,一口气跑上数百里,也不成问题,你们不要担心。”老人说罢,也跟着出了门。

    何氏夫人急忙追了出来,大声喊道:“老人家且慢,我们对不起月儿姑娘,不能再让你出意外了,请留在家中歇息,让婉兮去吧。”

    听从何氏夫人的指示,婉兮和韩小玉一起跑出来拦住了老人。

    “老人家,就听夫人之言,留在家中歇息吧,时不我待,现在赶快去救人要紧。”婉兮劝道。

    老人的眼中闪出了泪花,坚定地答道:“老身替那不孝子谢罪了,今晚若不能让他回头,我将再无颜面来见夫人。”说罢,气势轩昂地迈开了大步,走在了两名镖师的前面出了汤府。

    就这样,老太太跟着两名镖师,骑快马到了外金川门,找到了史世用所说的那处宅院,发现这儿刚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激战,地上还躺着不少尸首,他们对那处院落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到朱辉、宋河和史世用等人,显然,黄炳文押着人质已经转移了。

    于是,老太太怀疑,朱辉等人落到了黄炳文之手,现在唯一能找到的线索,便是到翠花楼去抓刘保,或许他知道黄炳文和铁牛等人,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当他们途经南祖师庵大街时,正好和朱辉迎了个对面。

    朱辉无论如何没想到,老太太会突然出现在了这儿,赶忙飞身上了马,坐在了她的身后。

    “驾、驾……”老人一抖缰绳,这匹马儿四蹄生风飞奔了起来,拐了个弯,直奔三牌楼方向,此刻,神机营的张千户率领一支队伍,正在他们的身后紧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