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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在造纸厂门口停了下来。
林小雨付过车钱之后，大步流星地往厂子里走去。
刚迈进工厂大门，她就看见养父林家强穿着工服，皱着眉头站在一辆卡车旁边。
奇怪了，作为老板不是应该西装革履地坐在办公室嘛，怎么看起来像个工人似的？
还没来及上前一探究竟，只见两个工人推着一辆小车走到他的身边。
下一秒，林家强二话不说，扛起小车上的纸箱子就往车上搬，一下子从老板变身为搬运工。
她顿觉心头一刺，急忙走到他的跟前，神情复杂地喊了一声：“爸。”
听到她的声音，林家强立即转过身来，用手套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笑着说：“小雨来了，好久没看见你了。”
此时，映入她眼帘的男人满脸都是纸屑，同时还沾染了不少灰尘，头发凌乱不堪，看上去很是狼狈，没有一点儿做老板的样子。
一瞬间，萦绕在她心头的悲凉情绪缓慢地扩散出来，像是一滴墨水滴进无色的纯净水里，然后慢慢地把一杯水染成了黑色。
在林家生活的时候，对她最好的人就是养父，看到他这副模样，真是令人心疼。
“爸，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您能陪我喝个下午茶么？”她硬生生的干笑了一下，努力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真实情绪。
“当然可以，再忙也得陪闺女。”林家强笑得也很勉强。
咖啡厅里。
林家强低垂着眼睑，机械般的转动着面前的咖啡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感到心里堵得难受，跟他聊了几句之后也沉默了下来。
“小雨，爸爸对不起你。”林家强叹了口气，眉峰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爸，为什么要这么说？您把我养育成.人，应该是我亏欠您才对。”
她伸出胳膊，握住了林家强布满皱纹的大手，目光哀戚地凝视着他。
“因为我无能，才让你嫁给了费云南！”林家强将右手握成一个拳头，眉梢和眼角染着一团化不开的忧伤，“都怪我，把你的后半生都给耽误了。”
无论费家多有钱，也不能改变费云南又瘸又瞎的事实，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有哪个做父母的愿意把子女嫁给一个残废？
说到底，还是他对不住自己的女儿，葬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闻言，她连忙摇摇头，正色道：“爸，我真的要谢谢您，云南是个好老公，他一直对我很好。”
林家强认为她是在安慰自己，刚开始并不相信她说的话，叹息一声：“小雨，爸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说这些话是不想让我难过。”
她承认，夸奖费云南的确是因为怕他担心，但自己说的绝对是实情，这个老公从来没有亏待过她，远比蓝子墨那个人渣强一万倍。
“我说的都是实话！”她的语气异常地笃定，脸上的表情极为真挚，唯恐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话。
“云南特别关心我，平时总是对我嘘寒问暖，担心我吃不饱睡不好。刚到费家，他就给我买了一大堆东西，还说要带我度蜜月，跟我一起办婚礼。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帮我解决。而且，云南一直对我很温柔，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她滔滔不绝地讲了半天，简直把自己老公夸成了一朵花。
林家强听她说得这么开心，原本苦着的一张脸终于有了笑意，颇感欣慰地说：“唉，真是委屈你了，希望他以后也能对你好。”
“您放心吧，云南心地善良，为人成熟稳重，肯定会把我照顾好的。”
然而，一提起男人的好，她越说越觉得心酸，虽然很想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但是终归要和他分离，剩下的日子还得靠自己走下去。
从前，一个人的时候只会觉得孤单，但是并不感到孤独。可是，要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就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心脏里的血液仿佛被人抽光了一样，难受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林家强看她忽而高兴忽而忧伤，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望着她染着忧郁之色的小脸，几次欲言又止。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转了转眼珠，淡笑道：“爸，您的钱包里还放着我的照片么？大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您不会把我的照片也给拿出了吧？”
一听这话，林家强生怕她多心，连忙从兜里掏出钱包，塞到她的手里，忙不迭地解释道：“那怎么可能？我永远都不会把你的照片拿出去，不信你自己看！”
她得意的一勾唇，淡定地打开钱包，装作在翻找照片，实际上悄无声息地抽出一张银行卡，然后把卡号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动作，她还用嗔怪的语气说：“我怎么翻了一圈都没找到，您放在哪里了？”
林家强被她弄到哭笑不得，接过她递来的钱包，从夹层里取出照片，放在手里晃了晃，颇感无奈地说：“小糊涂虫，这不是在里面嘛。”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异常的柔和，眸光里充满疼惜和宠溺。
她的眼眶不由得开始泛红，深吸了一口气，挠了挠头，说道：“我刚才没注意。”
随后，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家常，林家强急着回工厂里干活，所以没坐多久就离开了咖啡厅。
望着养父离去的背影，一直强忍住的泪水终于流到唇边，逐渐感觉到了那份咸意。
她从咖啡厅里走出来之后，径直来到了附近的银行，然后取出自己的银行卡，给养父的账号里转了十万块钱。
看到手机里的转账成功通知短信，她清了清嗓子，拨通了林家强的电话。
“小雨，刚才有事忘说了么？”电话那头一片嘈杂之声，八成他又在做体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