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遇听雨

蜀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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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挽卿躲在杜若身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更是被杜若超快的反应力震惊了,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将自己护在身后。虽然她可能其实也保护不了自己。

    良久的安静,假山后仍然发出了细碎的声音,很明显有人在那里。

    挽卿低声喝道:“是人是鬼赶紧出来,让本宫抓住了没有你好果子吃!”挽卿原本是没有这样恐吓人的本事,但这样的情况下倒也逼出来了。

    假山后又是一阵细碎的声响,黑暗中摸出来两个黑影。杜若看着两个黑影一高一矮从回廊走过来,更是紧紧将挽卿推在了身后。

    两人都披着披风,走路似飘,走得近了,矮的三两步跑过来跪在杜若身前,低声哭诉道:“求娘娘饶命。”

    杜若一惊,回头去看挽卿,而挽卿亦用同样的目光看着杜若。

    身后那个高的身影也在后面跪了下来,但并没有开口说话,隐隐可见他腰间插着一支笛子。

    一男一女!是了,这里少有人来,十分幽静,实在是男女幽会的好所在。只是不巧今儿被挽卿杜若碰见了。

    “取下你们的帽子来!”杜若喝道。

    两人缓缓取下披风的帽子,阴影中看不清容颜,但却能确定眼前这个女子居然是听雨!

    挽卿在心里暗暗惊了一下。

    虽然知道后宫中宫女私会男子是常事,但在一般的宫规中,这却是死罪,以往在南庆见到过,不与自己相干倒也罢了,今儿遇到的却是自己到北卫来的一个贴身侍女,现在摸不清北卫宫规和眼前这个女子的脾性,倒也难办了。

    挽卿突然后悔今儿到这里来了。

    “听雨?你怎么在这儿?”杜若伸手将听雨搀起来。也在杜若的意料中,听雨吓得不轻,并不敢站起来。

    且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除了娘娘饶命,说不出其他话来。

    杜若拿眼睛瞟身后的男子:“你又是谁?”

    男子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杜若一眼,并不答话,又低下头去。

    好美的男子。挽卿杜若心中同时惊呼。这刀削一样的脸上刻画着刚毅之气,目光却如月华,明亮而宁静动人。这样的美男子实在是世间少有。

    听雨听闻杜若问起身后男子,才哆嗦着道:“他...他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

    “他是宫廷的乐师,今儿奴婢见宫中大宴,才......偷闲出来请他来吹笛子听的。”

    挽卿笑道:“你怎么能请得动他?”这话如果换句话说,便是你们什么关系?

    听雨听到挽卿的声音反而镇定下来:“我与他是旧相识,所以关系很好。”

    “旧相识?宫规说的是男女间旧相识就可以在夜里私会?”

    听闻起宫规,听雨急忙摇头又磕头道:“不是不是,求娘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看到听雨磕头,乐师急忙将手伸过来放到地上,听雨的每一次磕头都磕到了乐师手上。

    倒也情深义重。

    挽卿和杜若交换了眼神,最后杜若点点头。

    挽卿才对听雨道:“这听笛子,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要分清时间地点。”

    听雨闻言忙道“奴婢知错。”

    “今儿是遇到本宫,信你这番说辞,改明儿被别的谁遇到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想,怎么办。”

    “是,奴婢再也不会了再也不敢了!”听雨快要哭出声来。

    “那乐师你今日且先回去,晚了还不知又惹出什么事端来。若不想害人害己,以后万事三思而行。”

    那乐师闻言,抬头深深地望了挽卿一眼,眉目间悲喜难辨。又俯首一拜,良久,才慢慢站起来转身匆匆离去。

    这干净的目光,竟将挽卿也感动了。

    听雨见乐师离去,才安下心来,擦擦眼泪抬头来看挽卿。

    “你起来吧,地上凉。”杜若再次伸手去扶,听雨搭手站了起来,抹抹眼角的泪痕:“多谢娘娘大慈大悲,多谢娘娘......”

    挽卿拉过听雨手,摩挲着腕上今日刚套上去的镯子道:“你原是个伶俐的丫头,若是把你怎么样了,岂不是不辜负我自己的好心?我也并不是多严厉的人,今日是遇见我了,若是别的娘娘,你只怕小命不保。”

    听雨感念地低下头道:“多谢娘娘宽宏大量,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以后不要再奴婢奴婢地叫了,你看你杜若姐姐,什么时候自称奴婢过呀?以后天天在一起过日子,这样就太生分了。”

    听雨破涕为笑:“听雨一定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遇到娘娘,以后听雨要一辈子守着娘娘!”

    看着恢复了神采奕奕的听雨,杜若抿嘴笑了:“先不说这些,今儿陛下可能会来娘娘宫里,你要是耽搁了,明天罚你!”

    “噢噢噢对对对,这可不得了了,我们快回去吧娘娘!”听雨慌忙拉着挽卿杜若就要走,挽卿无奈地摇头笑着,跟着听雨往回走。

    月色清辉,三个人打打闹闹地回到长乐宫时皇上已经到了,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扣着青瓷茶杯把玩,平静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深邃的目光更是将情绪藏得深不见底。

    那是长久孤独,或者胸有城府之人才有的目光。

    杜若先一步踏进大门,看到皇上连忙拉拉听雨袖子。

    听雨和挽卿正哈哈大笑,一扭头看到皇上吓得忘记了闭上嘴。

    听雨急忙敛衽跟着杜若跪下来。

    挽卿仍然一脸不能接受现实的表情看着皇上,心里暗暗吐槽:“天哪,我竟然第一天就让北卫皇上等我!”

    呜呼哀哉。不得不承认,既然开始了新的生活,不求能恩爱白头,但也希望能给这个皇上留下好一点的印象,以后的日子至少不那么难过,但是这第一天就连连失误,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不是累了吗?”看到一脸惊讶忘了施礼的挽卿,皇上已经懒得强调宫中礼仪了。

    “那...那个,有些醉酒,所以出去走走。”挽卿脸上仍然嘻嘻笑道。

    皇上微不可察地点头:“朕还有政务,你早些安寝。”

    挽卿懂事地点点头:“恭送皇上!”

    皇上放下茶杯,起身离开。

    良久,挽卿都觉得一个茶杯都比自己幸福。

    不过,原本也是猜到了皇上不会在此留宿。杜若说是因为他作为一国帝王,对敌国来的公主肯定会礼遇三分。而听雨的说法是皇上原本就不近女色,自皇上登基以来,祖制的三年一选妃基本算是废了,这么多年后宫冷冷清清,也无子嗣,目前就只有一个承阳公主。

    挽卿将身子浸泡在热水里,鼻尖萦绕着玫瑰花的浓香。他是肯定不记得自己的了,多少还是有些失落,可是不记得也好,如今转换了身份,他要是还记得,也可能是一场祸事。

    想到了当年的梨花树下,想到了淮哥,想到了那年还时常以当今北卫皇上来感叹多少人是自己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却不曾想原来他是归宿,而淮哥,才是过客。

    想着想着,便就困了。

    仿佛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漫天的梨花洒落,纷纷扬扬,像雪花飞舞,挽卿在梨花雨中欢笑,舞蹈,而那个以长笛伴曲,长身玉立的男子,却在梨花雨中,看不真切。

    美梦正香,却被杜若叫醒。挽卿伸了长长的懒腰,朦胧着眼睛看向杜若:“还是晕晕的。”

    杜若从大衣柜里取出衣裙,搭到一旁的架子上:“昨天醉了酒,还出去吹了那么大一阵子冷风,你说晕不晕。待会儿用了早膳还要去安贵妃宫里请安,送安贵妃的蓝田玉我已经备下了,公主快起来吧。”

    洗漱过后,好一番装扮,选了一套湖水蓝齐胸襦裙,配上大袖衫,连枝的杏花从袖缠绕至襟,梳着简单的发髻,点缀上一支步摇,简单大方。

    虽是初春,寒气未消,暖阳洒下来仍然让人觉得很舒服。万物复苏的季节,新的开始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糟。挽卿踏出大殿,嗅着新发枝丫花儿的清香,伸手拥抱春天。

    昭阳宫大殿之外,种着大片的梅花,已过了寒冬花开之时,在万物复苏中,渐渐暗淡的梅花,显得有些沉寂。

    经宫女禀报后踏进大殿,安贵妃正和侍女摇着摇篮逗承阳公主玩儿,见挽卿进来,站起来笑道:“这么早就来了,以为昨儿累着了,今儿会来得晚呢。”

    挽卿盈盈跪下:“请安之事,怎能迟到。妹妹初入后宫,请贵妃姐姐安,以后万事还烦请姐姐多多指点。”

    安贵妃微微扶了扶鬓边的金步摇,一身华服,精致的妆容里笑靥如花:“原本后宫冷清,每月初一十五请安之事也省略了,先皇后是薨逝,本宫也不大爱管事,以后的请安之事尽可免了,只是妹妹闲了常来坐坐就好。再则,你原是南庆公主,后宫礼仪也不需再教。一切还和从前一样,若有什么特别需要的,打发人来找本宫便是。”

    挽卿笑道:“妹妹谨记娘娘训示。”

    安贵妃迷离着眼睛看向大殿之外,似是感叹:“今儿天气真好,又是一个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