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前世番外(六)

鱼子果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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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越来越冷了。

    冷风从各个门的缝隙里灌进来, 尽管烤着火,沈眠还是觉得有些凉意。

    他身上早就裹了厚厚的皮裘,皮裘都是毛茸茸的, 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棉球一样。

    但即便这样他也不敢出去,前几天还会出去看看小鱼儿,现在都不看了,因为楚迟砚说过他不能得风寒, 会没有太医给治的。

    沈眠听什么都会当真, 特别这话还是楚迟砚说的。

    他深信不疑。

    说不准他出去,他就真的乖乖呆在屋子里,能坐一整天,没有任何怨言。

    门从外面被打开, 春叶道:“公子,该用午膳了。”

    沈眠站了起来,门口除了春叶就没别的人了,他心不在焉地问:“要吃饭了吗?”

    春叶是个人精, 立马道:“今日陛下不过来。”

    沈眠没来由的有些失落, 神色都暗淡了下来:“哦。”

    他还是觉得寂寞的。

    以前他在大越皇宫的时候有很多人陪,所有人都在想方设法的哄他开心, 就连陆准每次打完仗回来,都没有先回将军府, 而是来找他,给他带礼物。

    现在他的身份地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有了很大的落差, 前段时间只顾着保命,又一直遭受非人折磨,自然不是很能想这么远。

    不过现在都安定下来了, 每天能安安心心睡个好觉,吃的东西也很好,他没惹楚迟砚生气,楚迟砚对他也是很不错的。

    所以一放松下来沈眠就爱多想了。

    他能活动的地方有限,能接触的人也很少,虽然他怕楚迟砚,但楚迟砚也是唯一一个会跟他说很多话的人。

    不时还会陪着他吃饭。

    一个人的陪伴总能重刷掉他很多的恐惧,何况楚迟砚近来对他还算不错。

    他有些泄气的嘟了嘟嘴巴,然后又想到了陆准。

    也不知道陆准的手怎么样了。

    还能不能用剑啊。

    他也不敢问,他尽量不去麻烦楚迟砚,也尽量不去惹他生气。

    吃完午膳后,沈眠本来想午睡的,但春叶又告诉他,楚迟砚让他去书房伺候。

    沈眠还没去过御书房。

    他也不想睡觉了,春叶给他准备了一盒点心,说陛下午膳并没有吃多少,让他一并带着去。

    沈眠挎着食盒就去了。

    他跟在小太监的后面一路小跑着,还用手护着食盒,担心冷风吹进去把热乎乎的点心给吹冷了。

    如果楚迟砚吃到他送去的热点心,会高兴吗?

    太监通传了一声:“吴侍卫,劳烦您通传一声,沈公子来了。”

    吴州看了沈眠一眼道:“陛下吩咐过了,进去吧。”

    沈眠脸上涌出些喜色,路过吴州身边时,小声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不过那声音真的太小了,也不知道吴州有没有听到。

    里面总要比外面暖和。

    沈眠一进去就缓了一口气,但随后他又紧张了起来。

    书房里除了楚迟砚竟然就没别人了。

    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他提着食盒站在门口那儿,楚迟砚也低着头批折子,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就这么局促的站了会儿,楚迟砚放下笔,抬头:“站着干什么?”

    沈眠吓了一跳,立即站端正,手用力地捏着提手,小声说:“我、我来给你送好吃的。”

    楚迟砚往后靠在椅背上,神色惬意,朝沈眠一招手:“过来。”

    沈眠加快了步子走过去,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这是、给你带的,他们说、说你中午没有吃很多东西。”

    他和楚迟砚说话时还是很胆小似的,紧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也不知道在怕什么。

    楚迟砚看了他一会儿,搂着腰将他抱到了自己身上。

    沈眠的脸被冻得有些发红,近段时间吃的好睡得好,脸上也长了不少肉,白白嫩嫩的,整个人莹润温软,愈发显得粉雕玉琢。

    每一处,都精致得像易碎而珍贵的宝物一样。

    此时他目光灼灼的盯着楚迟砚看,是讨好,是依赖。

    但楚迟砚的神色依旧冷淡,他知道沈眠害怕什么,也知道沈眠需要什么。

    失去庇护的小东西,随便施舍点什么东西给他,都能被当作是□□。

    真是又笨又天真。

    他曲起食指刮了刮沈眠的脸,问道:“你呢,中午吃得多不多?”

    沈眠被他刮得有些痒,但也没躲,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吃的很多,他们做得都很好吃。”

    楚迟砚:“没有我陪着都能吃这么多?”

    沈眠愣了,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我、我下次会吃得少一点,等你来……”他有点急,但又有点委屈,他也很想让楚迟砚陪着他一起吃饭啊:“我想等你吃饭的……但是你很忙,我怕打扰你,你不开心,我就自己一个人吃了……”

    楚迟砚笑得有几分寡情,倾身上前,亲了亲沈眠的唇,道:“委屈了?”

    沈眠摇头,眼眶有点泛红:“没有……不委屈……”

    楚迟砚瞧着沈眠的眸子水光潋滟的,道:“你可真是水做的,也罢,以后我尽量每天陪你吃一顿。”

    “真的吗?”沈眠的眼里有些欣喜:“会不会……打扰、打扰你?”

    楚迟砚:“那你要不要我陪你吃?”

    “要的。”沈眠急于回答,生怕自己说晚了楚迟砚就不答应了,抿嘴笑了笑:“我要的,谢谢你。”

    楚迟砚高兴的时候愿意哄着沈眠,小皇帝又乖又听话,身体的滋味也很美妙,眼里流露出的对自己的依赖,对自己予给予求的纵容,偶尔浮现的笑容,楚迟砚觉得自己还蛮喜欢的。

    就这样吧,养只金丝雀也就这样了。

    等哪天自己失了兴趣,再把人关机冷宫也不算迟。

    沈眠完全不知道楚迟砚现在的想法,他还沉浸在楚迟砚答应每天都陪他吃饭的喜悦中。

    “手怎么这么凉?”楚迟砚的话将他拉回现实。

    刚才没摸手没发现,沈眠的手就跟冰块儿似的。

    “嗯?”

    楚迟砚:“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出去吹风?如果染了风寒,没有太医治,可会死的。”

    沈眠看他的脸色有些冷,连忙解释道;“没有、我没有出去。”

    “我都有乖,听你的话,一直待在屋子里面,没有出去玩,也没有去看小鱼儿,真的……”

    沈眠不会说谎,也说不来谎话,楚迟砚自然是信的。

    但沈眠还是怕他不信,继续道:“点心要趁热吃,冷了就不好了,我用手挡着,风、风就吹不进来……我没有骗你,我没有出去吹风……”

    楚迟砚有些怔住,他想过很多可能,但就是没想到是这么一个。

    沈眠竟然是担心给他带的点心冷了。

    有一瞬间心里某个地方在悄然的发生变化,就像小草终于冲破了层层阻碍,从崖壁中生长出来。

    在沈眠不安地等待中,他又重新覆上他的唇,沈眠的嘴唇很软,连着把他的心也给带软了:“好了,我相信你。”

    沈眠放了心,还是记着要事:“点心,要趁热吃的。”

    楚迟砚捏着他的手:“嗯。”

    是栗子糕。

    楚迟砚不太喜欢吃这些东西,就拿起来一个喂给沈眠:“吃吧。”

    沈眠确实想吃,就去咬了一口:“你呢?”

    楚迟砚就着沈眠剩下的那块栗子糕吃了,道:“味道不错。”

    沈眠看到楚迟砚吃他剩下的,脸突然就热起来,然后慢慢染上了绯色,就像抹了胭脂似的,还一直抹到了脖子。

    楚迟砚就饶有兴趣的看他慢慢红脸,然后一把栽进自己怀里,讷讷道:“我、我好像真的有点生病了。”

    日子慢慢过。

    沈眠的生活还是一直很无聊,不过楚迟砚答应他每天抽出一点时间陪他吃饭,他也不是那么无聊了。

    就希望每天吃饭的时间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楚迟砚在的时候他的胃口会变得非常好,笑容也多了起来。

    晚上,楚迟砚会来他这里过夜。

    楚迟砚进来的时候他还是不适应,几乎是从一开始就小声哭泣,然后哭到最后结束。

    痛苦又欢愉的酷刑,总有结束的时候。

    沈眠眼尾泛红,全身都羞成了绯色,有些抽抽噎噎的,缩在楚迟砚怀里寻求安慰。

    但楚迟砚的话总是不多,一般做完以后抱着他就睡,从不会多说什么,沈眠想听也听不到,只能自己往楚迟砚怀里挤得紧一点。

    这次楚迟砚没睡。

    对沈眠说:“明天休沐,我带你出去逛逛。”

    沈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们、是要去玩吗?”

    “嗯。”楚迟砚:“为了奖励你乖,带你出去玩。”

    沈眠很开心,他虽然听楚迟砚的话不出去,但还是想出去玩的。

    他觉得楚迟砚对他可真好,都要带他出去玩了。

    他笑了笑,说:“太好了。”

    长离的行宫里大周不远,楚迟砚就带沈眠去了那里。

    沈眠早早的就起来穿好衣服,听说那边有雪,他还特意穿厚了一点。

    收拾完后,两人就坐着马车去了。

    沈眠在马车里也是肉眼可见的兴奋,楚迟砚没忍住问道:“就这么开心?”

    沈眠点头:“开心呀,我、我也好喜欢出去玩的。”

    楚迟砚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长离的行宫虽然没多远,但因为这里独特的地势,地上造句铺满雪了。

    沈眠一看到雪就兴奋,大越没有下过雪,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虽然很想一出马车就冲过去,但他还是不敢,得等着楚迟砚。

    楚迟砚牵起他的手:“走吧。”

    他们只能在这里玩一天。

    所以沈眠一点时间都不敢浪费,就在雪地里玩儿雪。

    这里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很新鲜。

    沈眠想堆一个雪人,不过楚迟砚似乎没什么兴趣,他就坐在屋子里,门开着,看着沈眠兴奋地跑来跑去。

    沈眠滚了好久才滚成了一个大雪球,他累的气喘吁吁,额上都有汗水了。

    但他没停,又滚了一个小一点的雪球,将两个雪球叠起来,找了些树枝和石子当手和眼睛,一个简易的雪人就完成了。

    他非常开心,像献宝似的跑向楚迟砚,又不好明目张胆说出自己的想法,就旁敲侧击地问:“你不出去玩吗?雪很好玩的。”

    楚迟砚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本来他也是想放沈眠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于是站了起来:“走吧,我看看。”

    沈眠就把楚迟砚拉到了自己堆的雪人那里。

    眼里亮晶晶的带着希冀,好像一个寻求夸奖的小孩儿。

    楚迟砚淡淡看了眼:“嗯,不错。”

    沈眠听不出来敷不敷衍,但楚迟砚夸他他就高兴。

    笑得都露出了小白牙。

    双手都狡着:“这个很简单的,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呀。”

    楚迟砚兴趣不大,别过眼:“下次吧。”

    “……哦。”

    沈眠有点小失望,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楚迟砚朝前面去了,他也跟了上去。

    不过跟着跟着,他的步子就慢了下来。

    楚迟砚发现旁边没人跟上来,脚步一顿,正向转过身去看看,有一个东西就打到了腿上。

    力道不重,很轻。

    他转过身,沈眠手里还沾着一点雪的碎屑没化完的,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楚迟砚,带着一点恐惧,也带着一点兴奋。

    可楚迟砚一直面无表情,沈眠就有一点怕了:“对不起……我……”

    “我睚眦必报的。”楚迟砚突然笑着打断他:“快点跑。”

    说着,他也蹲下裹了一个小雪球在手中,沈眠看他没有生气,反而准备跟自己玩,也开心了:“我、我不怕。”

    他开始跑。

    雪地上踩着是软绵绵的,他根本跑不过楚迟砚,但楚迟砚也没抓到他,手中的雪球也没扔,反倒是让沈眠砸了很多下。

    沈眠得了好处,就像是打了胜仗似的。

    一路跑一路笑,来大周的这段日子,从来没有一天能像今天这么开心。

    他突然觉得楚迟砚好笨啊,都让自己打了很多回了。

    刚一想完,就被人从身后扑到了。

    楚迟砚将沈眠扑倒在雪地里,热气全呼在了他脸上:“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拿雪球砸我。”

    沈眠被紧紧抱着,他道:“我、我都很轻的。”

    楚迟砚抓了一点雪,往沈眠的领子里塞,冻得他一哆嗦:“冷……”

    “这是罚你的。”

    沈眠瘪了瘪嘴:“我会得风寒的。”

    楚迟砚:“我不生气的时候,可以找太医给你治。”

    沈眠没再说话了。

    他就着被楚迟砚抱在怀里的姿势躺在了雪地里。

    他好开心啊。

    “笑什么?”

    沈眠:“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了,你……你开心吗?”

    楚迟砚觉得沈眠太容易被满足了,他淡淡的:“嗯。”

    不过是个小孩儿,真的太好哄了。

    其实沈眠觉得楚迟砚很多时候都是不开心的,因为他很喜欢生气。

    不过今天他却说开心。

    沈眠觉得自己更加开心了。

    他们靠得很近,楚迟砚把他压着。

    沈眠鼓足勇气,小心又胆怯的凑上前,在楚迟砚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

    这个吻太轻了。

    但楚迟砚比任何时候能能更感受它的存在。

    好像用羽毛滑过心尖。

    又痒又疼。

    他不知该作何言语,不知此刻感受。

    他只知道沈眠现在满心的喜欢。

    是对他的。

    寒风吹过,他摸了摸沈眠的头,说了句:“乖。”

    楚迟砚心情大好。

    甚至晚上吃饭都是抱着沈眠吃的。

    吃完饭以后两人去逛了逛周围,行宫很大,一时半会儿是逛不完的,他们只是简单的走了走。

    行宫大是真的大,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沈眠都觉得自己快迷路了。

    “我以后还可以来这里吗?”沈眠想着明天就走了有些不舍:“这里好漂亮啊。”

    楚迟砚:“也就下雪的时候好看,以后想来,到时候再说。”

    沈眠抿了抿唇,应道:“好。”

    楚迟砚就牵着他的手,突然道:“有没有想做的事?看在你今天这么乖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你。”

    “嗯?”沈眠有些意外:“真的吗?”

    “嗯。”楚迟砚帮他拢了拢披风:“可以说来听听。”

    沈眠并没有多想,今天他很开心,但还是一直有个心结在心里头。

    “那我……可以问一问陆准的情况怎么样了吗?你说他伤了手,有没有好啊?”

    沈眠还是很担心的。

    不管是同是大越人士,还是陆准陪着他从小长大,更何况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陆准才会受伤。

    他其实想说的是见陆准的,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想着只问问情况就行了。

    可是没想到就连问也不行。

    因为楚迟砚的脸色已经完全冷下去了。

    冷的比吹在身上的寒风还要冷。

    沈眠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但楚迟砚的脸变得太快太吓人,情急之下他就慌了,一慌,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了。

    有些焦急,又有些害怕和后悔。

    楚迟砚的手还放在帮沈眠系绳子的地方,此时他面色冷淡,隐隐有些隐藏着的怒火,所有的温情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他单手捏着沈眠的脖子,冷笑着,说:“怎么办,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