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枭雄儿子是草包

戈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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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云嶂曾经立在正阳门楼上俯瞰黑夜中的京城,只觉得众生碌碌,如蝼蚁一般。而在这黑夜的京城里肩上背着一个胖丫头奔跑,偶尔抬头仰望到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城城楼,方觉得自己才是那蝼蚁中的一只。

    他将背上的金凤放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黑胖,醒来。”

    拍了几下,金凤终于不甘不愿地醒转。看到身处漆黑空旷的深巷,金凤一呆。

    “我们……不是在牢中么?”

    段云嶂心想一时和她也说不清楚,道:“现下是逃出来了。具体的过程回去再和你解释。你跟着我便是。”

    金凤揉着眼睛,听他这样说,便轻轻哦了一声。

    段云嶂瞅着她:“你倒是容易信人。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万一我把你拐出城去卖了怎么办?”

    金凤哼了一声:“你才不会卖我。”

    段云嶂深深地看她一眼,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那就好好跟紧我。”

    金凤不习惯地挣扎一下,反而被他握得更紧。她轻喘一声,觉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两人正要走出藏身的巷子,斜里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刃蓦地刺了过来,在黑夜的映衬下平添了几分凛冽。

    段云嶂机敏,及时将金凤推开,手中短匕硬生生撑过头顶,架住挥来的宝剑。

    来人高踞马上,动作顿了顿,而后笑了:“你们两个小贼果然藏身在此!呔,本将军乃威国公刘歇大人亲子,当朝御封武威将军刘萼,特来捉拿你们两个无法无天的小贼!你们竟敢夜入威国公府偷盗,真是岂有此理,看本将军捉了你们,皮鞭伺候!”他身穿丝质白袍,冠带皆是市面上最好的做工,正是一个十足的富家公子哥。

    段云嶂和金凤愣了一愣。

    “若不是本将军深夜提审犯人,岂不是让你们两个小贼逃了!”刘萼冷哼一声,“你以为盗走陈大人和父亲的来往书信,就能救得了那个凌老头了么?你未免太天真了!”他收回长剑,再度刺来。身后,士兵们的脚步声越趋越近。

    段云嶂眯起眼睛,凌风潜入威国公府,是为了盗取刘歇给湖北道御史冯通的密令,这个陈大人,又是谁?他们之间的书信,和凌大将军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刘萼,既然发现了他们藏身小巷,却又身先士卒地亲自擒拿,其人不是对自己的功夫十分自信,就是性格莽撞,立功心切,如今又口无遮拦地泄露出一个陈大人。

    刘歇啊刘歇,要怪就怪你生了一个傻儿子。

    他后退两步,闪过刘萼的下一轮攻击,劈手将刘萼手中明晃晃的宝剑震出八尺远。原本志得意满的刘萼蓦地呆住,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仿佛不相信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萼刘萼,果然是个草包,真是枉为刘歇的儿子,黑胖的兄长。段云嶂厌恶地想。他给金凤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是你的亲哥哥,你看着办吧。

    金凤也十分为难。虽说刘萼是她的亲哥哥,可是两人从未见过。此刻就算她亮出身份,刘萼会相。信么?再说,万一被刘萼发现了段云嶂的真实身份,麻烦岂不更大?

    远处士兵的脚步更近了,似乎还可听到士兵们焦急的呼唤:“将军!”

    刘萼闻声兴高采烈地振臂大呼:“我在……”

    话音未扬,段云嶂一把拖住他的后襟,将他拉下马,掼在地上,用匕首柄在他脑后狠狠一敲。

    刘萼悄无声息地晕了。

    金凤张口结舌。

    段云嶂干净利落地捡了宝剑,将刘萼往马背上一扔,用匕首轻刺了一下马屁股,马长嘶一声,狂奔而去。

    两人隐在巷子的阴影中,不久,大队人马呼啸而过,有些士兵跑得连随身佩刀都掉了,口里只急切地呼唤着:“将军!将军你在哪里呀?”

    待军队离去,段云嶂看了看手中的长剑,随手一扔。

    “那就是你的兄长。”

    金凤叹气:“是,那就是我的兄长。”

    她的父亲是一位枭雄,她的丈夫是一朝天子,上天很看得起她。可是,总得有一个人是草包才行。

    “娘娘!”自告奋勇前去探路的老狱卒奔回来,“前头吵杂得很,想是有人发现了你们逃狱之事。”

    金凤咦了一声:“是你?”

    老狱卒哈腰:“正是小人。”

    段云嶂皱眉:“我们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回宫中。”

    老狱卒面有难色:“只怕不易。越是靠近皇城,巡查越是严密,怕是还未到禁宫便已遭擒。说也奇怪,这些巡捕的士兵似乎极怕我们靠近皇城。”

    段云嶂在心中轻轻冷笑,刘歇以为凌风知晓了他的机密,自然怕凌风入宫告密。至于凌风出城远走,原本是刘歇求之不得的。

    “这位狱官,可有捷径带我们出城?”

    老狱卒一怔:“大人不是要带皇后娘娘赶回宫中么?”

    段云嶂道:“情势逼人,由不得我们。先出城,方可保得皇后娘娘免于二次遭擒。”

    “那……”

    段云嶂慎重地看着老狱卒:“狱官,你既肯不顾自身功名富贵,搭救吕大尚书,自然是一位高义之士。皇后娘娘信赖你,我也信赖你。我这里有一件攸关皇后娘娘安危的大事,要交托给你,你可愿意?”

    老狱卒神色凝重地挺了挺胸:“但凭大人吩咐。”

    “京城中在搜捕我二人,想必也在搜捕你。你可愿冒这个风险?”

    老狱卒哂笑:“大人,小人若是有半点退却之意,今夜根本就不会入牢相见了。”

    段云嶂有一丝动容:“那么,就拜托您了。”

    金凤看看段云嶂,又看看老狱卒,喟然叹气。

    平静了三年,终于又要再起波澜了么?

    老狱卒领着他们,抄小路来到西城门边。

    “娘娘,大人,就从这里出城吧。”

    “守门的士兵不容易通过吧?”段云嶂道。

    老狱卒嘿嘿笑了两声,伸手在城墙根上的草丛里一扒:“娘娘、大人请看。”

    “……狗洞?”段云嶂和金凤双双叫起来。

    良久,金凤徐徐道:“你要让皇……让我钻狗洞?”

    老狱卒有些惊慌,这才想起对方的身份似乎不太适合出入狗洞这种地方。

    “娘娘……小人该死……可是除了狗洞,小人实在想不到……”老狱卒快哭出来了。

    金凤还欲说什么,段云嶂扯了她一下:“无妨,狗洞就狗洞吧。”

    金凤苦着脸,低头不语了。皇帝陛下对钻狗洞都没有异议,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个……狱官大人,我只有一个问题。”

    “娘娘请说。”

    “这个狗洞,够大么?”

    老狱卒明显呆了一呆。

    心情复杂如段云嶂,此刻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放心,就是老鼠洞,我也会把你塞进去。”

    金凤默然片刻:“我怕的不是进不去……”

    “……”

    “我怕的是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