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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江左地界后,梅长苏便唤来盟下子弟替下万肆的活儿,以书信一份遣万肆自行前往廊州找万韦。为防意外还指了一名暗卫,暗中跟随。
万肆启程时,他估摸着算了下,从钱袋中取了一些碎银以作路费。
那时蔺晨刚好去自家的铺子接琅琊阁的传信,待他看到时,银两已交付于万肆手上,想要阻止亦不可能。
梅长苏和蔺晨到底是处久了,明了蔺晨微小的动作代表什么,更晓得蔺晨忍耐不说,很可能是自己又干了蠢事。
不用多想亦能明白,多半与给付万肆的银两有关。想了老半天后,拉下脸,沏了壶蔺晨喜的碧螺春端到蔺晨面前。
蔺晨接过茶,亦是不客气地喝了,却没直接给他答案。只是在向他问了几个问题后,说待到鄞州,跟着万肆的暗卫在传信中会有答案。
又过三日,他与蔺晨行至鄞州地界,甄平与鄞州管辖的头已候在地界处相迎,一番场面上的寒暄与客套后,梅长苏让甄平接手了赶马车的活儿,慢行前往鄞州堂口。鄞州盟下弟子则依着梅长苏所下指令,快马先行,返回鄞州堂口,布置“因幽溟在江左不顾江左的‘金缴令’行‘杀人的买卖’,故,被江左全力追缉”的相关事宜。
甄平娴熟地驾起马车,蔺晨则因外伤好得差不多了,故单人单骑。用他自个儿的话来说,要不是需顾着某人的小身板,早以轻功奔向鄞州看美人儿了。
梅长苏见状却也不恼,慢吞吞地从马车的暗格里掏出一把栗子坐到车架上自顾自地剥了起来。自己吃了还不算,时不时还剥出一颗喂给从车帘后探出头来讨要吃食的阿虎。
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策马缓行的蔺晨暗生郁结,却终究还是忍下了。
驾车的甄平自然不知晓,就在他向梅长苏报告与老阁主同行的诸事时,他的宗主和宗主的蒙古大夫又在暗中斗了一回。
“陈堂主他们要后日才能到鄞州。与我前往金陵的老阁主,本意只是将班逸春的尸骸火化后带走,但清儿坚持带上他母亲紫韵。”甄平四平八稳地驾着马车,汇报着近日的状况,“老阁主考虑片刻后就同意了,事后他私下对我说,难得清儿在这样一段遭遇后,还存有至纯的孝心,能帮村就帮一把。”
“嗯!”梅长苏应道,“不仅如此,他的忍耐力也很高,这是好事也是不好之事。他需一个德善兼备的人引导,才不会走上和他父亲相似的路。”
“……!”蔺晨没有答话,一声不坑地行于马车一侧。
清儿。
小茶儿……
“蔺晨,你可有德善兼备的人推荐于我吗?班家若没意向接纳清儿,我想把清儿暂时寄养在他那边。”梅长苏扬声问道。
“清儿亦是你江左盟的人,怎么,你就这番不待见他?”
“……!”梅长苏一头雾水,莫名地看向蔺晨,他哪有。
班家拜在江左盟下,清儿为班家子嗣当然也为江左盟人。他……
“琅琊公子榜上位者除去容貌与家世,还有最基本的一条,上榜的公子需具备仁智义礼信忠孝节悌之品性。”蔺晨淡然道,“长苏,你是对自己的品性存疑,还是对我排的琅琊榜单存疑?亦或是你认为,只要家世了得,才学出众,任一纨绔子弟只要入得了我的眼就能上公子榜?”
车轮转动,碾过落叶,吱吱作响,清脆的马蹄声,让梅长苏的思绪飘至很远,顿了半晌,他才轻轻地回道,“如果是林殊,我能向你保证不会让你失望,但梅长苏……!”
“啥意思?”蔺晨冷笑道,“你是想说,登上琅琊榜首,只是你梅长苏完成洗冤的跳板?”
“当然不!江左上下哪件事情我是糊弄而过的!”梅长苏反驳道。
“我知道!”蔺晨笑道。
“是啊,你什么都知道!”梅长苏悻悻然地道,“就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急,长苏,我允过你的事儿有哪件失信于你?”蔺晨勒住马,轻声道,“但你要先晓得一件事,糟糕的舅舅不止一个,你有我亦有。”
“……!”梅长苏不甚相信地看向蔺晨。
“你以为我老爹一直云游为的啥?”蔺晨失笑。
老阁主云游要找的人是蔺晨的舅舅?手随即哆嗦了一下,栗子从梅长苏指间掉落。
糟糕的舅舅,难道蔺晨的娘……其早逝的原因并非因为意外或疾病,而是……
不敢多想,就如他不敢过多揣测蔺晨所阅的赤焰卷宗上写了什么。
“宗主,您派去跟着一小厮前往廊州的暗卫有信传回了!”甄平见梅长苏和蔺晨缄默,插口道,“信,属下带在身上,宗主可要过目?”
“好!”总有机会知道究竟为何事吧。蔺晨,愿那时我已有能力助你。
展信阅之,先为颔首微笑,后为错愕瞪眸。一时伤神的他,因马车的颠簸整个人向前跌了出去。
“呦,长苏,你我为平辈,不用行此大礼的。”早就注意到这头的蔺晨,提前下了马,行于马车的一侧,适时地将梅长苏一把扶住,嬉笑道。
“他,他,他……!”梅长苏拎着纸笺,结舌道。
“宗主,怎么了?”甄平勒住了马,跳下,搀着梅长苏下了马车,“您别激动,有暗卫盯着呢,闹不出事端。”
“这小子,鬼机灵随年岁又长了。”蔺晨从梅长苏手中抽过信笺展阅后冷哼道,“可惜品性还是不正。”
“品性不正?”梅长苏复念,暗卫传回的事儿,出乎了他的意料,但其事最多称得上使了小聪明,又怎么能说品性不正?
“甄平,你亦看看,看看从小混迹市井一小厮的手段。”遂,蔺晨将信笺递给了甄平。
此刻的梅长苏拽着衣角,想着蔺晨说过的话。蔺晨说小肆品性不正,为何?
小肆只不过在前往廊州的途中,以行路为名,为一些百姓捎带书信及便于携带的货物。
因收费低廉,故其行经的城乡有多位远离故土的异乡客及远嫁他乡的妇人托其传书或捎带小件物品。
手脚不干净?不会。
蔺晨不会留手脚不干净的人在琅琊阁的铺子里,哪怕身处最外围。
那是?
“难道他会在已收取托付物品所需的银两后,在将物品送至时,再次索要钱财?”
“不止是!”蔺晨单手一撑,坐到了马车另一边。“先与你说说另几件事!”
“汇香楼你去过三次了吧,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捏起板栗,蔺晨淡然地问道。
“客似云来!”非恭维,乃事实。哪怕他是江左宗主,他在过去的一年里也就叨扰了三次,其中一次请的还是蔺晨。
“最出名的几道菜可还记得?”
“纸包鸡,琵琶虾,还有八宝鸭!这几道菜本为平常,可汇香楼烧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而且价格亦不贵。”
“你知道一盘琵琶虾有几个吗?”蔺晨又问。
“呃,这个……我没数过。”梅长苏面带窘色地回道。
“蔺公子,这个我数过,一盘琵琶虾大虾八对,小虾十对,共三十六只。”再度扬起马鞭的甄平插口道,“琵琶虾堆作环状呈上,外圈大虾,里圈小虾。”
“……!”梅长苏。
“哈哈,怎么样,甄平,在我手下没白干吧!就这点,你赛过长苏了。”
“蔺公子说笑了,我哪能和宗主比,只不过一时留了心而已!”甄平不好意思地挠头道。
“……!”梅长苏。
“长苏,你还恼我不给他们工钱吗?”把头一歪,凑上前去,蔺晨咧嘴笑道。
“蔺晨,说重点。”梅长苏冷哼。
“嘿嘿。”蔺晨往后一探,从车帘后捞出正打着盹的阿虎,挠着它的下颚道,“该是三年前,我最后一次试了他的品性。我与他说,需探听汇香楼客似云来的隐秘,故与他一起去了汇香楼做跑堂的小二。”
“汇香楼跑堂的诸位小二在后厨一角都摆有饮水竹筒,竹筒刻以简单花纹用于彼此的识别。我随手在我的竹筒上刻了只兔子,他则有模有样地刻了一颗白菜。他对我及店中旁人说,他是我跟班。”
“长苏,如果是你,你会默许还是立即反驳呢?”蔺晨突然问道。
“嗯,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不会当场反驳,只可能在他强调时,给予否认。”梅长苏想了想,又道,“但你不同,你应该在这之前就对他有了防备,所以如果你没当场反驳,就是存了试试他到底会做什么的心。”
“哈哈,长苏,你真了解我。没错,我就是想试试他的底,所以没当场否认,甚至掌柜处我亦未打招呼,任由掌柜及旁人将他认为是我的干弟弟。至此,你可想出他做出了什么让我断定他的品性有问题吗?”
“知道了!”梅长苏放开揉搓的手道,“在开头的日子,他亦不敢妄为,但等摸熟了汇香楼的待客流程后,他就能……你刚才刻意问了琵琶虾的数量,我想琵琶虾的数量,对外应是保密的,知晓琵琶虾数量的人不仅为汇香楼老饕且该人需有甄平般的细心。一盘虾少个几只对异乡客来说更是浑然不觉。他将琵琶虾偷拿掉几只,私下藏匿。数次过后就能攒下一盆,嗯,我想他是将琵琶虾放入饮水用的竹筒内。”
“你说对了一半!”蔺晨愤然道,“你未有考虑到盛盘的琵琶虾是需酱汁浇淋的。”
“对,不仅需要酱汁,还需撒上一把青葱!”梅长苏眉头一紧,“他……!”
“酱汁是掌勺琵琶虾的大厨给的。给得心甘情愿。”
“啊,难道……咳咳!”吃进冷风,梅长苏不住地咳了起来。
“琵琶虾掌勺的是一位妇人,人称翁大娘,心地极善。小肆问她讨要酱汁拌饭以喂家中病弱老母,心软的她总是会舀上一大勺酱汁。小肆亦不贪,每日仅凑一盘。青葱,为厨房常见,亦有掌勺大厨忙于菜色而疏忽,跑堂小二会自行寻青葱撒上,故小肆去案头拿把青葱谁也不会在意。我约莫是在第十天发现此事,遂让掌柜将汇香楼上下逐一找来询问,一个时辰后掌柜回复,整个店铺竟无人察觉他的举动,唯有翁大娘说出小肆问她讨要酱汁的事儿。”
“你是怎么察觉到小肆的事情的?”万肆既然敢做,且汇香楼上下无人知晓,必然计划周全。蔺晨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破绽的。
“他与我都在大堂跑堂。我跟你说过,我耳朵好使,眼睛也好使。跑堂对我来说是憋得慌的活儿,所以跑堂之时,我会记下大堂内每桌客人点的菜色并于心里算好价格,这也是幼时老爹对我的要求。每日跑堂结束,我就回去问掌柜他记在账册上的数字,用以核对我心中记下的数字。前七日我心中所记下的数字和掌柜记于账册上的数字相同,但第八日我与他差了价格,然后……!”
“喵!”阿虎抬起头,不满地叫了声以提醒蔺晨莫要忘记手中的话儿。
“知道了,知道了,猫大爷。”蔺晨轻笑一声,换了另一只手再度挠起阿虎的下颚。
复盘,下棋结束后的复盘,蔺晨用在了跑堂上,从而寻到了旁人无从察觉的“手段”。
“我逐一查去,终于发现了端倪,可谓赫然一惊。细查了两天后才发现是他的问题。你要知道,他不清楚汇香楼的少东家是谁,要是知道,天晓得会干出什么事儿来。”蔺晨冷哼道。
“你初遇见他时,他十岁,应是与清儿差不多的年岁,老阁主因何勒令你不许教他识字,你又因何在半年后,认同老阁主的做法呢?”
“琅琊阁的仆役、丫头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他们还是童子时收下的。这事,我和你说过。”蔺晨淡然道。
“嗯。”
“十余年前,西凉灭西厉,西厉百姓流落他乡,我与老爹行走于亡了国的桐城,前后收下数十位童子。他们中间多数是给了白馍就跟我们走的,还有一些是老爹在街头巷尾捡的。”蔺晨长吁一口气,才清冷地道,“其中亦有老爹用鸡和白米换下的‘易子而食’的‘子’。”
易子而食。
失去故国,流离失所的百姓,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交换彼此的孩子来充当“口粮”。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他听父帅说过,被大渝践踏过的土地就是如此。
“琅琊阁不是百善堂。收下的童子,不入眼的会被再度丢下。”
“……!梅长苏、甄平。
“童子中有老爹挑的,也有我挑的。但我挑的人多数被老爹在随后的时日里丢下。”
清澈的嗓音,却如寒风般引得梅长苏一阵哆嗦。
十二岁的他,只知嫉恶如仇,不知人间疾苦;十二岁的蔺晨跟着老阁主看尽人间百态。
“小肆是我挑的,是易子而食中的一个‘子’。”蔺晨一字一顿地道,“老爹本不予援手,但……终究不忍,予了我。分别以十斤白米和两只鸡从两户正在交易的人家手上,换下两名童子。”
在生死线上挣扎过,才有了小肆后来的品性?使尽手段来换取生存的机会。
“那时候的他,讨喜得很,口口声声叫我公子。行至路头稍息,他会抢在我前头扫去尘灰;我一停下,他马上来问我有什么事儿需要他做。”
“……!”梅长苏、甄平。
“这种感觉非常好,但老爹却不喜,我察觉得出来。”
“一路游方,吃食,老爹、我及他们都一样,每日两餐,早为白馍两只,晚为米粥。唯一与他们不同之处为我与老爹每日多食一蛋。长苏,你可知这是为何吗?”
“兵荒马乱之时,白馍容易储存、携带且最容易垫饥,故白日为馍。入暮后,只需休息睡觉,故晚为米粥。每日一蛋,以示尊卑有别。”
“嗯,就是这个理。三日后他告诉我,与他一起换下的童子偷了他的白馍。我检查后发现那童子的包裹里果真有只白馍。”蔺晨冷笑道,“我去问那童子此番为何,那童子却咬牙不说。我气急要赶他走惊动了老爹。但不知为何老爹并不许我将那童子赶走,还叫了我的名字,不许我再教小肆读书认字。”
“在我识破小肆的真面目后,老爹才告诉我,在我们后面亦跟着琅琊阁的探子,他们会将我们收下的童子细细查上一遍。老爹正是依据探子的回报,肯定了心中的揣测,才以‘父’的身份来压我。”
“……!”梅长苏、甄平:兵荒马乱的年代,琅琊阁居然还能保持消息的畅通。
“当年真实的情况是,他看到另一童子藏下吃食后起了坏心。”
“……!”梅长苏、甄平。
不用看,蔺晨就知道身旁的人连嘴都在抖,也知道梅长苏在想什么,故而又道,“你一定很奇怪,小小年纪的小肆,为何要陷害同样落难的伙伴。”
“不该患难与共吗?”梅长苏苦涩地道,“十岁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心机?”
“因为老爹在一开始就告诉他们,我们只能收留七个童子,加上他们两个,就超出一个了。”蔺晨不在意地道,“七个童子要被丢掉一个,而他们两个是最后到的。”
“为什么?”梅长苏脱口而出。
“规矩啊,再说了,人多就看不过来了!”蔺晨回道。
不,不是,不只是。
老阁主通过童子的反应来测试他们是否能被琅琊阁所用。
他亦能吗?
能救的人,为何不施一把援手呢。
为什么?
诬陷,小肆从小就懂得以诬陷的方式来保护自身。所以老阁主才会……
梅长苏轻声问道:“他的品性如此糟糕,老阁主和你为何还将他留下?”
“为何!”仰头望向天际,蔺晨把嗓音压得极低,窃笑道“有匹孤狼和择定的童子一起成长,童子才不会变成绵羊。”
“你是说,小肆是狼?”奸诈、狡猾、凶残的狼?
又来了。蔺晨暗中翻着白眼,一出神就把什么都写脸上,什么时候才能改?
“林殊十三岁初上战场,提枪策马,勇击敌寇,为的是身后的故土及大梁子民。其父林燮怕他功高自傲,将他的战功归到其所在小队的全体士兵头上;小肆九岁时,西凉向西厉宣战,西历百姓流离失所。其父母,在把小肆用作‘易子而食’前,已做过相同的事多次。”
“多,多次?咳咳咳咳!”梅长苏急促地咳着,在咳喘间隙不忘问道,“这,这怎么可能,都是亲子,怎么,怎么……”
“亏你也是读过书的,咋就不知道有句话叫‘有奶便是娘’呢!”蔺晨边说边往一旁挪了个身位,头一歪,略带鄙视地言道,“你以为是林帅啊,见到因战乱成为孤儿的男娃就收到赤焰军中,女娃则送至麾下各将士家中养着。当今的世道,各国战乱就是江湖门派广收门徒、人口贩子经营“买卖”的好时光。”
“也包括你琅琊阁吗?”梅长苏将冷眸投向蔺晨,也学着他的样,把身子往一侧挪了挪。”
“是,琅琊阁如此,江左盟亦可如此。只是……!”蔺晨笑笑,把半截话咽回了肚子:长苏,你和林帅可知道,正因赤焰如此才犯了帝皇的大忌。
“只是什么?”梅长苏追问道。
“只是琅琊阁虽处大梁境地,但无国界之说。而江左盟则需依附大梁疆土,这种事梅宗主就别做了。”蔺晨亦假亦真地道。
“我本来就没打算做!”旁人都要饿死了,却还有人想着“发财”、笼络人心,都是些什么人啊。
“嘿嘿!”
“小肆父母手上的其他孩子怎么样了?”
“嘿嘿!”
“阿虎挠他!”梅长苏叫道。
“别,别啊!”一手拍下阿虎举起的大爪,蔺晨忙道,“没有其他孩子了,都于早些时候‘易食’了!”
“……!”梅长苏捶了下车驾上的木栏,愤然却无言。
“这当中还包括他们的一儿一女,两亲子!”蔺晨补充道。
“啊!”甄平脱口而出,“亲,亲子?为,为什么?”
“……我想,最初他们是想以小肆作为‘易子而食’的‘子’,但小肆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帮他们寻来其他童子。于是小肆就成了他们活命的稻草。至于为什么他们要舍弃自己的亲子而把小肆留到最后,是他们的亲子过于年幼,留着也只是平添口食,故,早早被换了出去。但当小肆再也无法替他们寻来童子时,小肆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他们的牺牲品。”梅长苏轻声道。
果真为铁血军人,一旦冷静下来,就把事情看破了。蔺晨眉头一挑,轻哼一声,算作默认。
“在挣扎中生存,难怪会变成这样。”梅长苏叹了口气道。
如果是他……
现在的他,犹如从地狱归来。
他会因为要洗冤而变成那样吗?
不择手段,构陷佐证,以期达到目的。
不,不,他不要。
赤焰本为冤案,只要把事情都查明了,那人就该相信了。
他不会变成小肆那样的人。
小肆是孤狼。
他不是,他在金陵有太奶奶和景琰。
他的身边有旧部,还有……
蔺晨。
“长苏,不是每个在生死线上挣扎过的人都会变成小肆那样。劭安,自金陵前往庐州送信的小厮,就为另一名‘易子而食’换下的童子。他藏下吃食不是怕被我们丢掉后没有吃食,而是偷偷埋了起来做了记号留给后面跟着的一女娃。”再度识破梅长苏黯淡双眸背后的心绪,蔺晨悠然道,“至于你们。赤焰旧部过于淳厚,江左盟下弟子,我亦不好多说,所以才把小肆给你。你无需在明年二月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你需知晓他使下的大小手段。”
“……!”为何?看破人心吗?
“优秀的猎手,会从孤狼生存的能耐中来精炼自身诛猎的能力。”蔺晨淡笑道。
诛猎?
他寻求的答案会与诛猎有关吗?
又或是,蔺晨的言下之意为……
他为猎物,营造赤焰一案的人,因寻不到他的尸首,而……
且不论蔺晨所言真意为何,单是为真所带来的后果,亦是他绝对不能承受的。
“好!明年今日,我给蔺公子答案!”梅长苏说道。
“咦,不是明年二月吗?怎么变成明年今日了?”
“后半年,我会布局与他交手,明年的今日,我要他不敢再生造次。”
“好!”蔺晨嘻嘻一笑,“本公子等着。”
“不用等着,我会先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晓得如今谁才是他主子,免得他认错了主子。”
“你打算怎么做?”蔺晨好奇地问。
“先查清除贪小之余,他还做下了什么事儿,再借由他贪小之念,让暗卫托他个泛出江左的活儿,待他出了江左,劫了他的银两,揍他一顿。”梅长苏冷笑道。
“呃?”蔺晨一呆:这人还真是现学现卖。
“甄平,让暗卫出手轻点,三天起不了床就行。”
“是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