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你信不信

好大一卷卫生纸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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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敬:“问得好!为什么呢?”

    一行人看着孟雪里。

    霁霄感到十分尴尬。尴尬这种情绪对他来说比较陌生, 所以他只是薄唇微抿, 眼神飘向远方。

    不像孟雪里将“尴尬”二字写在脸上,他面红耳赤地收起“光阴百代”, 像个犯错的孩子:“我不知道,都是意外。”

    他一剑斩下,看似潇洒,其实心里没底气。锋刃与绝灵阵接触时,却忽生磅礴之力。好像有人站在身后护持,握着他手腕, 帮他斩下这一剑。

    孟雪里目光掠过众人, 回忆方才的情景, 他说想试试,大家都为他让开空间, 向后避退。现在说不是自己劈的, 难道是闹鬼吗?

    霁霄轻咳一声,不与他对视:“咳,或许因为你是霁霄道侣。”

    孟雪里心想, 这是什么万能烂理由,“道侣”身份可破一切吗?

    没想到宋浅意却点头:“对, 剑尊设阵, 孟长老是剑尊道侣,两人气息相通。或许以同根同源的剑气破阵,事半功倍……”

    她说到“气息相通”,她的队友露出了然神色。道侣之间有双修之法, 两人气息交融,不分彼此。

    “这样吗?”孟雪里不太相信,嘟囔道:“还不如说霁霄在天之灵庇佑我。”

    霁霄心底叹气,摸摸储物袋,抓出一把喷香的松子,塞到孟雪里手中:“别多想,费神。”

    他知道孟雪里喜欢保护队伍,单打独斗地迎难而上,也喜欢别人夸他厉害,就像之前护送挖矿队。

    他想投其所好,想对一个人好、让一个人欢喜,结果第一次帮人“作弊”,因为缺乏经验而手脚笨拙,最后搞砸事情:绝灵阵、传送阵都毁去,小道侣没有双眸闪亮地说我以德服人,反而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刘敬问:“阵也毁了,所以咱们现在怎么办?”

    孟雪里默默吃松子,没有说话。霁霄答:“中央城。”

    荆荻打量肖停云,心中升起一丝戒备。长春峰这对师徒,虽没有任何暧昧举动,却莫名让他觉得两人之间气氛亲近默契,再容不下旁人。他安慰自己不能多想,孟雪里与肖停云,一师一徒,论名分、论道义,都是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人。

    他反驳道:“毁了一个传送阵,还有三个,我们应该赶去下一个。按原先的推测,宁危他们锁死三个阵法,说不定就守在最后一个阵边,盘查离开秘境的人,守株待兔。”

    宋浅意:“然后呢?送上门给别人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再跑吗?秘境地域辽阔,四阵分布东西南北,距离遥远。对方除了封闭传送阵,必然还有其他手段,我们不能被牵着鼻子走!”她恨不得摇晃他的脑袋,听听里面是不是装满明月湖的湖水,“大比已到后期,剩下的参赛者,要么在赶往各个传送阵的路上,要么在中央城,准备最后的战斗,他们都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我同意肖道友的意见。”

    荆荻觉得她想法天真:“其他参赛者?宋姑奶奶,咱们现在自身难保,你还管其他参赛者作甚?!”

    孟雪里已经回过神:“要管。我有个法子,就去中央城。”

    感谢荆荻小队囊括五派弟子,让他不至于消息闭塞。如果不管,或许往后最坏结果,会变成六大门派中,五派的最精英弟子在进入秘境前,接到过各自师父的指令,因而提起三天离开秘境。只剩下寒山弟子、小门派弟子、各路散修一无所知,成为阴谋的陪葬品。当然这些仅是他的猜测。

    郑沐:“那我听孟长老的。”

    徐三山:“我也一样。”

    毕竟是刚才一剑劈毁两重阵法、多次用事实证明自身武力的人,孟雪里发话之后,荆荻与他队友再没反驳。

    雀先明坐在不远处山坡看风景,见他们商量好了、准备出发,才掸掸衣袍跳下来,路过孟雪里时,传音对他抱怨:“人族做事都这么麻烦?好好打一架不行吗?你在人间呆久了,也学得一身人族习气!”

    孟雪里安慰他:“很快就有架打,别急。”

    队伍重新出发,霁霄与孟雪里又落在最后。走了一段,孟雪里仍对劈坏阵法的事耿耿于怀,突然传音道:“停云。”

    “嗯?”霁霄转头,对上小道侣明亮、饱含期待的双眸,心中蓦然柔软。

    “你信不信,霁霄还活着?” 孟雪里话才出口,立刻补充道:“我没疯。”

    ……

    春日的寒山,虽然山腰以上依然冰雪覆盖,但绿意多了,动静多了。

    溪水、瀑布重新流动,猛兽冬眠结束,钻出洞穴捕猎觅食,枝头鸟雀叽叽喳喳,起起落落。这些热闹于“静思谷”戛然而止。

    太上长老的居住,位于寒山后山一处幽寂山谷,地势稍低,已然白雪消融,远望葱葱茏茏。不似霁霄原来的洞府“接天崖”,终年风雪肆虐,滴水成冰,却比接天崖更寂静。

    掌门跟随周易,走进“一线天”,两侧山壁巨石崩落,头顶只余细细一线的天光洒落。霁霄成圣之日,太上长老开始长久避世,自那以后,进出静思谷只剩这一条逼仄幽暗的小道。道中覆盖太上长老空灵寂灭的剑意,行走其间,常令人感到压抑。掌门从前来过数次,渐渐也习惯了。

    走出一线天,眼前豁然开朗,天光明亮。可是一路行来,谷中静的可怕,山水间亭台楼阁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无。

    掌门面露疑色,步伐稍慢。周易似是看出他困惑:“道尊大关在即,师弟师侄们都在后殿,为道尊抄经祈福。”

    掌门点点头。太上长老身边从来不缺弟子侍奉。其后辈大多以忠心尽孝为荣,求得道尊的指点。至于这种孝顺如何体现,无非就是抄写道经、焚香斋戒、静坐祈福等等。

    山谷深处,两人穿过长长回廊,周易推开殿门:“请。”

    殿宇幽寂,两列长明灯光芒黯淡,大殿尽头帘幕低垂。掌门行至殿中,躬身行礼:“道尊。”

    帘幕后传出苍老的声音:“上前来。”

    掌门应诺,余光看见周易的神情,发现对方竟然抬着头,呼吸急促。从前对方在太上长老面前,总是低眉敛目。周易在紧张吗,为什么紧张?掌门盯着帘幕,踏出三步路的时间,秘境之变、孟雪里的提醒、泰珩闭关的时机、空荡的山谷一幕幕飞速闪过,在他脑海串连成线。

    他心头警兆忽现,猛然回身拔剑:“你!”

    “嗤!”

    周易动作比他回身更快,掌门长剑出鞘一半,剑气溃散,掩腹缓缓跪倒。

    一柄短匕刺穿护体真元,没入腹中,鲜血汩汩流淌。

    同一时刻,所有长明灯光芒暴涨,整座大殿大放光明。掌门身下琉璃砖冰寒刺骨,闪过阵法诡谲的紫光,将他身形笼罩。

    帘幕后的人影站起来,化神境磅礴威压随之而起,海潮般覆盖大殿。他的影子投照在帘幕上,显得异常高大。

    掌门跪在地上。那短匕确是神兵,覆着数层阵纹、数道神通加持,阴寒气息瞬间浸入,绞碎他体内真元。

    他很快想通前后关节,怒火上涌梗在心头:“雾隐观的绝灵阵?明月湖的剑气?道尊难道老糊涂了?勾结外敌,无异于与虎谋皮!”

    周易居高临下看他,神情漠然:“你还是这么愚蠢。”为了又快又准,他甚至没有用自己的长剑,不知预练过多少遍,他知道必须一击即中,争得一瞬之际,决不能给对方时间发讯号示警,或者动用寒山大阵。

    周易:“道尊有令,将阵枢交出来,饶你一命。你身在绝灵阵中,留着阵枢也是废物。”

    出乎他意料,对方眼中闪过惊异、愤怒、懊悔种种复杂情绪、却很快平静下来:

    “恕难从命。寒山护山大阵乃门派立根之本,御敌之机要,阵枢由历代掌门保管。”

    如果说护山阵法是无数把相连的锁扣,连成保护寒山的屏障,阵枢就是开锁的钥匙。阵枢在手,寒山范围内,可以操控阵法保护己方,攻击外敌。换言之,若太上长老得到阵枢,五峰峰主不服,他便可以令阵法攻击众峰主,届时寒山必定内乱。

    周易面露嘲讽之色,傲然道:“历代掌门保管?见微,你以为霁霄为什么扶你做掌门?当年我们那辈弟子,天才辈出。论聪慧机敏,你不如袁紫叶;论识人善任,你不如钱誉之;论剑术高明,你甚至不如我……你何德何能执掌寒山?”

    袁紫叶是紫烟峰主的俗家名讳。人间与魔界大战结束后,寒山损失惨重,新任掌门、各峰峰主都由霁霄扶立上任。

    掌门心想,袁紫叶痴迷打牌,钱誉之沉醉经商,寒山总不能有个赌鬼、或奸商掌门,至于你,不说也罢。

    他反问道:“你说我百般不如,我承认,但你觉得我不配做掌门?剑尊在世时,曾说寒山掌门应以大局为重,遵循门规为先,个人私欲喜恶为后。你摸着良心说,这么多年,我可曾以权谋私,行过一件恶事,对不起泰珩道尊,对不起你们淮水周家?”

    周易好像听到笑话:“别再自欺欺人。什么寒山门规?都是霁霄定的家规。不过霁霄看你最呆傻愚蠢,容易摆布,他说什么你都相信,所以才让你做了掌门,方便他背后操控寒山。霁霄不恋权欲?他只是虚伪。”

    掌门低低叹气,没有继续争辩,摇头道:“不是这样。”

    然而霁霄已逝,当年扶立见微真人做掌门的缘由,也死无对证了。

    周易郁结多年,正欲继续讽刺,忽然闭口不言。因为大殿尽头,帘幕后的高大人影前行两步,一只枯瘦的手拂开垂幔。

    老者走出帘幕,掌门死死盯着他的面容。

    泰珩道尊叹道:“见微,我看着你从小长大,实在不忍心杀你。‘见微知著’,你的道号,还是我当年取的啊,你不要逼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修 不影响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