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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姨太灰溜溜的,逃似的离开了萧赋的房间。
转身儿的功夫,萧凛便推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萧赋礼貌的站起来,点点头问好道:“父亲。”
萧凛摆了摆手,比起萧赋的拘谨,萧凛倒总是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臂打开,霸道的搭在椅子背上,挑眉质问道:“在家歇够了吗?歇够了的话,明天我们就进军营,战事吃紧,得让你抓紧时间熟悉熟悉。”
萧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父亲说的极是,我最近也迫不及待的要进军营。”
萧凛喝了一口茶,砸了砸嘴,问道:“你要带着你媳妇吗?”
萧赋轻轻叹了一口气,内心无比的沉重,开口说道:“不带。”
萧赋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叶浅予的一声呵斥:“凭什么不带着我?”
萧赋和萧凛应声望去,叶浅予正叉着腰,使劲努着嘴,气冲冲的瞪着萧赋。她双脚跺得地面咚咚作响,一路冲到萧赋面前,咄咄逼人的质问道:“你说,为什么又不带我。去十八家子村不带我,回东北也不带我,这次进军营,你还不打算带我。我做的不好吗?难道我是累赘是吗?你说啊!”
萧赋探出舌尖儿,轻轻的润了润干燥的嘴唇,他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战场危险,枪弹不长眼,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叶浅予望着萧赋,眼神中流露出内心的坚定,道:“我是你萧赋的妻子,你在哪里,我便要在哪里,无论安逸还是危险,我都要和你并肩作战。所以这个军营,我一定要进。”
萧赋望着叶浅予坚定的眼神,怔了半天,忽地嘴角浮现起一丝欣慰的笑意,伸手将叶浅予一把揽入怀中,下巴顶在她的头顶,语气中难掩欣喜与激动,说道:“好,我们一起进营。”
第二天一早,萧凛一行人便整装待发,前往城郊的军事基地做训练。
一进军营,萧赋仿佛像换了个人似的,他目光灼灼,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站的齐刷刷的方队。他挺直腰背,昂首挺胸,一步一步,稳健有力的迈上了一人多高的比武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下面整装待发的军队,大声训话道:“萧家的战士们!你们辛苦了。华夏泱泱,山高水长,我知道你们都是心怀保家卫国的远大志向,背井离乡来到了军营里,南征北战,在战场中厮杀。你们的汗水,萧家不会忘记,老百姓不会忘记,国家也不会忘记的!只要你们是我萧赋的兵,那以后只要我活着,就保你们吃饱穿暖,而且每人每月会有一个大洋的补贴,保证让你们好好照顾家人,没有后顾之忧的为祖国挥洒热血。”
此话一出,在场一片哗然。一个大洋的补贴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多,每一个军人心里都十分的兴奋。
趁热打铁,萧赋紧接着说道:“我们军队还要建立医疗队,希望曾经有医学经验的人,踊跃报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医疗队的负责人,叶浅予。”
说着,萧赋抬起手,指向台下的方向,这一举动也将众人的目光一同引向了叶浅予缩在的方向。
萧赋之前是完全没有跟叶浅予谈及此事,临场受命让叶浅予有一丝应接不暇。她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错愕的望着萧赋,用口型悄悄的问道:“叫我?”
萧赋微微点点头,偷偷勾了下手指,示意叶浅予上台。叶浅予的步伐轻快,喜悦之情无需言表,嘴角眉梢都攀上了浓浓的笑意。她走上台,依着萧赋身边站定,面带笑容,礼貌的朝着一众将士深深的鞠了一躬。
可台下的将士却并没有对这个女人的示好买账,台下只有一片唏嘘。
“女人?军营里怎么有女人?”一个战士小声嘟囔道。
另一个战士不屑的说道:“没听少将说吗?她是医疗队的队长,一个女人,就应该在家里洗衣服做饭看孩子,依我看,她的医术好不到哪里,不把人治死就算好的了。你去让她治吗?要我我可不去。”
诸如此类质疑的话此起彼伏,像一把把利刃,硬生生的钻进叶浅予的耳朵里,直插到她的心脏上。她洁白的贝齿用力的磕着下唇,粉嫩的唇瓣被咬得发白,甚至要被切破渗出血来。面对如此多人的质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单凭口舌之言,凭借那些信誓旦旦的保证,恐怕也难以让人信服。
面对场面的混乱,萧赋立瞪着眼睛,目光凶狠,仿佛眼底是一片冰封的深渊,弥漫出沁人骨髓的寒意。他一双剑眉眉头紧皱,眉尾斜飞向上,额头青筋暴起,他沉着嗓子,怒吼一声,道:“安静!你们身为军人,难道不知道军队的纪律吗?没有命令,谁允许你们在方阵里窃窃私语了?”
萧赋这一声怒吼的威力显而易见,在场的所有军人瞬间噤声,偌大的训练场陷入一片凝固一般的寂静。刚才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将士们,都人人自危,生怕萧赋真的因为自己刚才随口的几句嘲讽而被单揪出来,使上什么军法处置一下。
叶浅予见萧赋情绪如此激动,赶忙扯了扯萧赋的袖口,轻声劝说道:“萧赋,别生气了,他们质疑我也是情有可原。”
萧赋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方队,又有些不忍和无奈的看了一眼叶浅予,转身情绪复杂的离开了。
萧赋很快就投入了军队的日常训练工作中去,每天日出而作,日落也不休息,叶浅予几乎只有在几次开饭的时候才能短暂的和萧赋说上几句话。姑且见面都难,就更别说关心医疗队的事情了,所有的重担真真正正的一下子全部落在了叶浅予身上。
军队原本是有医疗队的,一共十人,领头负责的人是个有着多年作战经验的老西医,这次叶浅予初来乍道,便顶替了他的位置,这让他十分的不悦。
医疗队交接当天,叶浅予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地点来到固定医疗点儿的帐篷里,可一掀开门帘,里面的景象着实让她感到意外。
原队长带着队员懒懒散散的盘腿坐在病床上,有的自己剥指甲,有的两三个凑在一起打扑克,完全不像军队医疗队应该有的那样紧张严肃的氛围。
更加过分的是,叶浅予发现,就在他们玩闹的病床旁边,还躺着两位受伤的伤员。
叶浅予怒不可遏,愤怒的冲上前去,将队员手中的扑克抢过来,丢在一旁。她瞪着眼睛,情绪激动的质问道:“你们身为医生,怎么可以放任伤员不管,在这里玩牌?”
队长李佳峰慢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扑克,斜眼瞥了叶浅予一眼,目光中净是不屑。他砸了砸舌,质问道:“你就是新来的队长吧。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也犯不上跟我们兄弟几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吧。敢问你一句,我们在战场上救治伤员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家里背伤寒杂病论呢?怎么,伤寒治好了吗?”
李佳峰的话一出口便明显的带着尖刺,这种居高临下论资排辈的优越感,让所有人秉持着讥讽的心理,放肆哄堂大笑。
叶浅予深深呼了一口气,毕竟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话也不能说太绝。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叶浅予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怒火,平心静气的说道:“可就算你对我有意见,也不应该随随随便的把伤员放在这里。你的神圣职责不是做队长,而是做医生,救人性命,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李佳峰不知为什么,忽地大声干笑了几声,双目放肆的盯着叶浅予,咄咄逼人的质问道:“救人性命?你说的不错。我们西医在战地上有着完全治病救人的能力,可现在换了你这么个中医。神棍都来当队长了,我们打扑克和不打扑克,伤员不都是要死的吗?”
李佳峰的话尤其尖锐,正是戳中了叶浅予乃至整个中医的弱点。
是的,中医慢治病,治慢病。在许许多多慢性病领域的治疗中,中医发挥着无可比拟的巨大作用。可是,在面临许许多多命悬一线的突发病时,中医能做的远远没有西医好。
或者,换一个说法,战场给不了中医太多时间。
叶浅予抿了抿嘴唇,如释重负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她真诚的望着李佳峰,道:“李队长,您说的对。我们中医在战地上确实不如西医。”
此话一出,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原本嚣张刻薄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叶浅予真诚的态度击垮了他们肆意欺凌的心理底线。
叶浅予继续说道:“如果一个战士在战场上中了子弹,除了李队长恐怕谁也救不了他。可是难道除了保障生命以外,战士们就不需要医治了吗?我之前来的时候,问了很多战士,不规律的作息,强压的训练,让他们都患有胃病。简陋的居住环境,让他们身上多是湿疹,严重得溃烂流水。他们是死不了,可是那些小小的病痛不也是在折磨着他们吗?为什么不能给中医一个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