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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不。”夏天在得到教练第二次肯定答复后, 冷冷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也拒绝。”袁铮不甘示弱。
两方大使馆工作人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横生枝节弄得摸不着头脑,茫然的对视, 他们完全不知道中国队和俄罗斯队还有这样的恩怨。
但是男单和女单之间似乎也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啊?
关键时刻,余悦狠狠瞪了袁铮一眼, 转过头对叶戈尔尼教练和颜悦色说道:“抱歉教练,我们的队员冒犯了,这个决定很好,两国的选手合作演绎这样一首曲子也是很棒的创意,世锦赛结束后我们会集体前往俄罗斯进行编排,编舞的事辛苦您了。”
“教练!”袁铮脸都变白了。
夏天的脸色更加难看,余悦这么说她也不好意思发作, 只是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看叶戈尔尼再看看袁铮, 室内气温骤降不少。
混乱的场面随着余悦的一锤定音恢复正常,回去的车上,袁铮就像受到什么刺激一样一言不发,余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最终还是迫使他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答应下来:“教练, 搭档是她的话,我可不能保证演出质量。”最后,他还是丢下这样一句话。
何翩然不知道夏天那里会怎么样,她只是隐约觉得,叶戈尔尼教练今晚将会十分难熬。
回到酒店休息一晚,第二天清晨,何翩然按照组织方安排时间来到场地进行赛前合乐热身训练, 夏天的表情和昨天一样持续着恐怖的表情,连一向大胆的瓦伦蒂娜都不敢上前说话。
“她这是怎么了?”九原千代好奇地询问何翩然,“听说你们昨天开了个会?然后她就这个样子了?”
何翩然苦笑着把原因一说,旁边的玛丽安娜若有所思抚摸着小巧精致的下颚说道:“那我一定要买机票亲自去看看这对神奇组合的表演了。”
“带我一个!”瓦伦蒂娜兴奋地叫嚷举手,这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寒气逼来,大家下意识掉转头,只见夏天虽然在冰场对面休息,却仿佛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般冰冷又凶狠地看过来,吓得所有人一哄而散。
“这真像她成年组第一赛季的自由滑,”九原千代缩了缩脖子,“死神来了……”
夏天散发出的恐怖气场让当天的训练失误率变得非常之高,连何翩然都摔了几个飞利浦三周,瓦伦蒂娜试跳的阿克谢尔三周更是摔了再摔,最后她揉着屁|股,可怜兮兮地去找教练说自己实在上不来气。苏薇更是说,每次滑行经过夏天身边时,她就想起昨天的情景来,腿就忍不住想抽筋……
何翩然叹气着安慰她说:“你以为我的情况比你好到哪里吗……”
其实说到底,何翩然也不知道夏天和袁铮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不过他们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互相看不顺眼倒是真的,就好像针尖对麦芒,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和谐的,但叶戈尔尼教练真的打算让他们表演这样充满感情的节目吗?
她想象叶戈尔尼教练既然能说服夏天,这样安排就一定是有理由的,至于是什么理由,她怎么也想不出来。
上午是女单的训练时间,下午则是冰舞,在训练结束后,何翩然并没有马上回到酒店,这次来芬兰比赛,她的妈妈给了她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帮她的表妹买一把好点的小提琴当做生日礼物。
何翩然的表妹很有音乐天赋,家里送她去学了小提琴,这次过生日,何翩然的妈妈说不如送一把合适的好琴,何翩然也觉得有道理。但世锦赛结束之后她马不停蹄就要飞往俄罗斯,在那边训练恐怕没有时间买,不如就在比赛前这个下午的休息时间赶紧完成任务。
三月的赫尔辛基虽然还在冬日,但气温却比同一时间的中国东北要温暖得多,大西洋暖流将冷空气融化,空气里蕴藉着波罗的海湿润的温柔,舒涵说来到这里,好像皮肤都变得更好了。
为了选购送给表妹的小提琴,何翩然跟着旅游手册的指引来到赫尔辛基一条专卖乐器的街道,芬兰的音乐氛围很浓郁,又因为盛产各种树木,乐器制造业在欧洲也颇有名气,赫尔辛基每年都会举办大型的乐器博览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卖乐器的商店自然不会太少。
何翩然不懂芬兰语,只能拿着一本芬兰语和英语的互译旅游手册漫无目的寻找,这里的小提琴商店大多数都是家族传统的手工制作,牌子她都没有听说,再加上对乐器也没什么了解,她只能是看谁家有眼缘决定。
太阳懒洋洋从地平线上探出半个头,阳光也如同敷衍,何翩然紧了紧围巾,想抓紧时间在太阳短促的工作时间内找到合适的礼物,可苦于没有头绪,只能在街上瞎转,最后停在路旁,翻阅旅游手册,努力找到其他可用的信息。
“这位女士,需要帮助吗?”
听到身后的动静是熟悉的英语,何翩然马上掉转头,她刚好站在一间乐器店的门口,挡住半个不大的门面,出来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六七十岁满头银发的老人,还穿着黑色皮面的工作围裙,身上的木屑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
“抱歉,挡到您的生意了,”何翩然马上让开,十分窘迫,“我不是有心的。”
老人宽厚的笑了笑,“没有关系,我是看你至少在我家橱窗前走过五六次才出来,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愿意……等等,你是……”老人盯着何翩然的脸半晌,忽然朗声大笑,“原来你是那个花样滑冰的世界冠军何翩然,来,请进!”
何翩然怎么也没想到,在遥远的北欧居然还有人认识她,道谢之后,她恭敬不如从命,随老人走进小店,松香与木材混合的香气扑面而来,店内琳琅满目都是各种乐器,不同尺寸大小的提琴,形状奇怪像是民族乐器的“吉他”,还有一个将近两米高的竖琴矗立在中央。
“请坐,我去给你倒杯茶。”老人不等何翩然道谢,手脚麻利的将茶杯摆好。
“麻烦您了,”何翩然盛情难却,坐在绑了厚厚绒垫的椅子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怎么,你是来买琴的?”老人倒好热水,随手用手边的鹿皮擦拭沾了雾气的玳瑁边眼镜,“这次世锦赛我也有关注。”
何翩然简单说了一下来意和困惑的地方,忍不住追问:“您认识我?您也喜欢花样滑冰吗?”
“不,我看不懂你们的跳跃和转圈,”老人再次发出爽朗的笑,“但很多芬兰人都认识你。”
“为什么?”
“让西贝柳斯这个名字你一定不会陌生。”
看着老人的笑容,何翩然突然想起来了,“是的,我曾经滑过他作曲的《吟游诗人》。”
“这就没错了,他可是我们芬兰的骄傲。”
原来如此,何翩然终于明白,西贝柳斯是芬兰人,大概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芬兰人对她就多一分好感。
“不止是这样,”老人笑着补充,“去年在他的诞辰纪念上,还播放了在之前世锦赛滑《吟游诗人》时的录像,在芬兰,你也是有名气的运动员。”
“很高兴大家能喜欢我的表演,”何翩然被这样直接的夸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她赧然一笑,握紧温暖的散发热气的茶杯,“特别是我滑过作曲家家乡的人。”
“所以你完全能够把这次世锦赛当成自己的主场……唔……看我锣滤盗耸裁矗悴灰猓闼的闶抢锤灼菅盒√崆俚背衫裎铮俊崩先巳挠行酥碌匚省
何翩然点点头:“一个刚刚学琴不久的小女孩。”
老人若有所思沉默一会儿后起身,从几步之外的琴架上取下一把棕黄色的小提琴递给何翩然,“这个你觉得怎么样?用的是来自芬兰北方的云杉。”
“我不是很懂这些,”何翩然坦然说道,“虽然了解音乐知识,但器乐还是一窍不通。”
“你可以试一下,”老人丝毫不介意,他熟练得替琴弓擦上松香,递给何翩然,“乐器从成型的那天起就拥有了自己的灵魂,特别是小提琴,她是最接近人的一种乐器。”
“最接近人?”
老人轻抚小提琴光滑的漆面:“没错,这是现代的研究,小提琴发出的音色最接近人类的声线,高低起伏也可以模拟人的发声,想象在当年完全没有高科技的时候,人类竟然能制作出这样非凡的乐器,可见做琴的人是把自己一部分灵魂融入了进去,如果我没记错,你这赛季的短节目就是小提琴协奏曲?”
“是,塔蒂尼的《魔鬼的颤音》。”
“小提琴最符合女性的气质,为你编舞的人真是很会选择,关于小提琴你都了解什么?”
想了想,何翩然把自己知道的知识简单说了一下,然后补充:“我还知道槭木是制作小提琴最主要的木材。”
“芬兰的小提琴可不是槭木,”老人神秘地笑了笑,随后用手指轻敲琴身,“是云杉。”
“区别很大?”何翩然不解。
“孩子,你想想,同样的曲子,你和你的对手们滑出来会是一种感觉吗?”
何翩然摇头。
“这就对了,小提琴也是一样,槭木韧性好,意大利最具盛名的小提琴都是用当地山区特产的槭木制作,音色柔韧,有时候会配合意大利北部的云杉树做面板,刚柔并济。芬兰并没有槭木,我们这里的云杉生长在高海拔的寒冷地带,相对意大利的云杉硬度更强,线条更紧,密度更大,音效当然和意大利的完全不同,这就像是你们选手,每个人的生长环境和性格不同,表演方式和艺术感染力也不同,即使是同一首曲子,风格也会天差地别。”老人把琴递给何翩然,“你可以感受一下,把她架在脖子上,不会也没关系,感受一下她声线。”
何翩然见过李之森拉小提琴,她只会简单的姿势,照猫画虎架好,老人纠正了她不正确的姿势和握法,他身上散发出木料最原始的香味,还有松香的淡淡苦涩,满是老茧的指尖轻轻擦过琴弦时会带动轻微的震颤,何翩然闭上眼睛,用生涩的动作拉动琴弓,琴弦发出并不悦耳的声音,但这声音却透过她的下颚,在骨传导后潜入大脑。
“和用耳朵听的感觉……完全不同。”何翩然睁开眼睛,声音里满含不可思议。
“演奏者和倾听者从来不是一个整体,你在表演时恐怕不只是个演奏者,还是琴的本身,比赛时你就是在自己演奏自己,就像刚才那样。”老人笑着说道,“这也是我当年学习制作小提琴时父亲说过的话,但愿对你有所帮助,真的很期待你在这里继续延续辉煌,就像西贝柳斯那样,你也会在花滑界留下属于自己的传奇。”
从乐器店走出来,何翩然手中多了两个亲匣,其中一个是她买给表妹的礼物,另外一个则是老人送给她的纪念。
起初,何翩然怎么也不愿意收下,因为之前她也见识过一些橱窗里小提琴的价格,老人给她第一把琴的出价实在是优惠得不能再优惠,再收下这样一个礼物,她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但老人执意要把这个自己收藏的琴送给她,那是一把有些陈旧,光泽也不那么闪耀的琴。
“这是我很早以前制作过的一把琴,那时候很任性,没有像其他琴师那样用传统的方法不同部分采用不同的木料组合,反而用的全都是云杉,所以她的音色和别的提琴都不一样,除了我也没人会演奏,这么多年过去这仍然是我最喜欢的作品,但我走了之后别人一定会嫌弃它,我相信送给你是很好的选择,希望你能像她一样永远有自己最与众不同的特色,也希望她能给你带来好运……”
何翩然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拒绝,在感谢之后收下了这把小提琴。
返回酒店,何翩然轻轻抚摸云杉小提琴的表面,就像演奏自己一样吗?她闭上眼回忆自己的短节目音乐,那是时而纤细时而癫狂的旋律,也只有在扣动自己心弦的时候,她才能完全发挥出这节目需要的感情。
何翩然决定尝试一下这种神奇的感觉,就在这最后一次表演《魔鬼的颤音》的机会,世锦赛女子单人滑短节目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