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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着小撮黑胡须,脸上微微有些发胖,但是看上去极为有礼貌,这便是王贤对蔡攸的第一印象。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王贤看着这笑容,竟然发现和赵万宝极为的相似,心中不由有些奇怪,难道这类人都是一直带着笑吗?他们的笑容都是如此吗?
曹宗此时也是坐下说道:“王兄为何喝得大醉?”
王贤忙说道:“和好友相聚,多喝了不少,结果就醉的不省人事了,让曹兄也笑话了。”
曹宗呵呵笑着,却未说话,反倒是蔡攸说道:“王兄,你和端王殿下也是至交好友吗?”
王贤道:“端王殿下和我乃是萍水相逢,我一个书生哪里能和他是至交好友呢?”
曹宗哈哈笑道:“王兄你这就说错了,端王殿下最喜少年俊杰,而且和你又是故交,每次见我就必说你如何如何,如此不是至交又是什么?”
蔡攸脸上笑容更甚,说道:“王兄亦是和兴中一般,同是太学中人?”
王贤点头道:“正是,在下乃是太学北路斋之人。”
蔡攸“嗯”了一声,随即笑着道:“王兄是汴京人氏?”
王贤道:“确是汴京人。”
蔡攸点头笑道:“我见王兄少年便如此知礼,想来日后定有大为。”
王贤听他刚说就送高帽子,忙道:“在下无德无能,蔡兄太让在下羞愧了。”
蔡攸笑着道:“王兄太谦虚了,不过谦而不骄,静而不动,乃是不一般人也,兴中啊,你要多注意你这个同年啊。”
曹宗笑道:“那是自然,我早就和王兄说过,若是有任何困哪,便过去寻我,我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所幸在京城认识不少人,一些小事定可以解决的。”
王贤连忙感谢,又和几人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随即便突然想到蔡攸的父亲便是蔡京,那天蔡京被周兵撞倒,也不知道伤的如何,他想到这里便问道:“蔡兄,那日在太学之中,令尊过来讲经,旁征博引,乃是栩栩如生,但好像后来被人撞倒,引的太学上千皆是哗然,那个学生也被驱除太学之中了,在下不知令尊身体如何,可有大碍?”
曹宗闻言疑惑地道:“怎么?蔡尚书难道被撞伤了?是谁如此大胆?”
蔡攸一愣,随即呵呵笑道:“多谢王兄相询,其实家父并无大碍,此事我早已淡忘,没想到王兄提起,那个士子已经被驱除太学了?”
王贤点了点头道:“他第二日便被驱除太学,以惩其不敬之罪。”
蔡攸叹道:“太学长竟然如此糊涂,家父早就说过,莫要严惩其人,真未想到他竟然糊涂至斯,把那士子赶走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了,人年老便犯了糊涂的病,总是忘三忘四的。”
曹宗呵呵笑道:“便是如此,我四爷爷也是年老,每次连茶叶都忘了在哪,总是找遍全屋,事实上茶叶便在那桌子之上。”
诸人皆是笑了起来,王贤心中却是一阵叹息,周兵只是撞了一下蔡京,而并未撞伤,结果就离开了太学,她一向勤奋好学,却因此事而离开,实在让人感慨。
正聊间,已经日上亭间,曹宗这才说道:“难得今日有居安和王兄二人在此,我已命人备宴,两位便请移位吧。”
王贤见到已经是晌午了,这时才突然说道:“糟糕,我竟忘了上课,今日乃是明经,胡学正一向治严,这次我竟无故缺位,实属糟糕啊!”
曹宗一愕,随即呵呵笑道:“原来是那个胡应尚,你莫要担心,若是李廌要罚你我拦不住,但是胡应尚却定会卖我面子的,先莫要想这些事情了,请。”
王贤其实也不是太过在意这件事情,便和曹宗、蔡攸两人一同步入厅内,而后便上了宴席,他昨晚喝了烈酒,现在还未恢复过来,便连说不喝酒,曹宗也不为难他,便让他以茶代酒,这样一直到了好久方才散席。
此时也已经是正午了,王贤便向着曹宗告辞,而后从正门而出,便回到太学之中。
他刚回水之间便发现空无一人,突然想到今日应该还是在那广场比试,想来齐偍和张地云已经去了,他便连忙换了一身衣服,便走了出去,来到这广场之中,只觉得这人比起昨天更多了起来,整个被围成一个极大的圈子。
王贤便在这里找寻着齐偍,但是人实在太多,他根本没法子见到熟悉的人,便就挤了一个空位,然后就站在那儿看着这空场。
很快便就有人摆好了东西,随后那个成曲便走进来大声说道:“诸位同窗,今日便是要最后的决胜负了,昨日有三位英杰脱颖而出,成某人既是惊讶,又是欣慰,但是今日之试,和昨天就不一样,一是射箭,二是马艺,三是比近身功夫,这些都是军教场的比试,因为此三人皆是太过厉害,没办法分出个优良了,所以太学长和在下便商议出这个法子,诸位同窗可有异议?”
他声音极为洪亮,说出这话来全场都可以听见,说完便笑道:“便请三位英站出来吧。”
这时人群中便动了一刻,随即那个壮汉刘承柱便走上去了,王贤盯着这人群,然后便见到齐偍和秦该两人亦是站了出来,他们两个人精神还是不错,想来休息的很好,这时三人便一同走到成曲的旁边。
成曲笑道:“三位兄台,你们都是太学的英杰,然而我等毕竟是士子,要以礼为上,以礼为尊,虽是比试,亦不过如此,三位便先互相问个礼,如此可好?”
齐偍、秦该和那壮汉刘承柱便点了点头,他们是太学士子,自然不能像武夫一般无礼。
成曲此时笑着道:“三位兄台便请选好弓箭,前方有箭靶,只要击中十五次便算优等,不过三位要站在这里,这和箭靶有五十步之遥,三位亦是有箭矢十五只,待我喊上一声,诸位便可开始。”
王贤此时见那射箭的箭靶乃是方形,目标很大,而且射程又是很近,不由心中一笑,这要是在草原之上会让人笑死的,如此距离,便是草原上初学拉弓的小孩子都可以办到,更遑论神射手了。
他们三人皆是做好姿势,刘承柱的姿势颇为怪异,他是弓步而拉,但是身体过于前倾,看起来就像猴子一般,引的场中诸人发笑不已。
成曲却只是笑了笑道:“好了,诸位同窗莫要笑了,三位兄台现在便开始吧。”
随即便听到破空的声音,齐偍和秦该的第一箭都是命中,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诸人抽箭矢、换箭,随后又拉弓引箭,继续射箭。
这距离确实难不倒他们,秦该很是快速,十五箭很快便射完了,便含笑走了下去。
而齐偍却是不那么的快,他每射出一箭,都要仔细瞄上一眼,然后再箭脱弓弦,王贤眼睛放在箭靶之上,发现齐偍射出的箭皆是正中红心,看来他果然是拿过弓、射过箭的人,每一道都不含糊,所以目标奇准,王贤也不由暗自点头,齐偍确实是有两手啊。
他射完之后,脸色都有些白了,此时放下箭矢,然后便走了下来。
王贤连忙朝着他那边挤过去,直到他的跟前才说道:“山论,你的箭法超准,在场之人莫不惊讶,想来你以前经常练习吧。”
齐偍这时见到王贤,有些惊讶地道:“臣贝昨日到哪里去了,我等醒来却未见到你,今日明经课你又未去,胡学正都有些恼火起来,说要好好罚你。”
王贤呵呵一笑道:“没事没事,只是睡的太过了。”
这时秦该也走了过来,对着王贤笑道:“王兄昨日丢下我等,独自一人跑开,让我等担心了好久。”
王贤笑道:“那我先给你们赔罪了。”
齐偍这时说道:“秦兄为何如此之快,观你箭矢只是射中箭靶而已,为何不细心一点?”
秦该呵呵说道:“方才那位成兄也是说了,只要射中十五次便成了,又未说是正中红心,所以不必费力费心,不过齐兄也是厉害,十五箭是百发百中啊,在下自愧不如。”
齐偍谦虚了几句,随即看向台上,有些奇怪地说道:“秦兄,臣贝,你们看那上面的刘承柱,为何现在还不发箭?真是太过怪异了吧。”
王贤闻言向上看去,却见到那壮汉刘承柱果然拉着弓,却一箭未发,一直保持着此时正盯着那箭靶,场内皆是议论纷纷,不停地对刘承柱指指点点的。
成曲这时也看不下去了,对着刘承柱道:“刘兄,你,你还是快点放箭吧。”
刘承柱扭过头来看了一下成曲,却没有做声,仍旧摆着这个姿势,没有放箭。
秦该这时皱眉道:“这个刘承柱难道是不会射箭?”
齐偍也是奇怪地看着上面的刘承柱,低声说道:“看他的姿势就不是射箭的样子,胸口太过前倾,力量根本没法发挥出来,而且也没法准确的看向目标,确实像是不会射箭。”
王贤听着他们的说话,然后抬头看了一下上面,见那刘承柱依然保持这个姿势,而且手都有些颤抖起来,弓上的箭也是左右抖动着,像是拿不稳一般。
他这个样子,到底是在干什么?
王贤盯着刘承柱,见他额头都已经起了汗,脸上憋的通红,但就是没有放手,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突然,王贤大喊了一声:“射!”
场中诸人还正在互相私语,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声极强的破空声音传来,随即便听到哗啦的碎裂声。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安静起来,成曲眼中满是惊讶地看着已经躺在地上的刘承柱,又转过头来看向那箭靶。
那一箭,不仅让这箭靶碎裂,还射出老远的距离,而掉落在那前方。
过了好久,众人才算明白过来,这个惊讶不可谓不大,就连成曲都忘了自己该说些什么了,他看着躺在地上的刘承柱,终于说道:“刘兄,好箭法!”
刘承柱终于露出笑容起来,出了好大一口气,然后慢慢站起来道:“我还要射另外的十四箭!”
成曲无奈地道:“刘兄还是不必了,你方才的射箭大家有目共睹的,况且我们没有十四个靶子。”
刘承柱连忙摇头道:“刚才是我用力过猛,现在我会射箭了,不会射穿靶子的。”
他执意如此,成曲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他继续射箭,不过刘承柱果然没有射穿靶子,他的姿势依然怪异,但已经不是蓄力半天而不发了,很快的十四箭便已经射完,虽然不是特别的准,但也是全部中靶了。
齐偍惊讶地说道:“这个刘承柱现在倒是挺会用弓了,不过他这样的姿势和方法实在太过费力了。”
秦该看了一眼王贤,随后笑道:“他应该就是不会用弓,只是一股蛮力而已,倒是王兄刚才喊的那一嗓子让我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刘承柱竟然真的射出去了。”
王贤看着上面,然后笑道:“我刚才是想提醒他一下,没想到一出口,他便出箭了。”
他看着上面正在和成曲说话的刘承柱,心里面微微高兴起来,这个刘承柱确实是一个不会射箭的人,但是他却不想放弃,所以拉满了弓,想放箭但是又不敢放,就是在这矛盾之中,拿不定注意,所以最后连手都开始颤抖了。
自己刚才出言喝了一声,便是一下子刺激他,使得他本能地放手射击,那力已经蓄的很大,没想到竟然把箭靶射穿了,这个刘承柱也真是一个大力士了。
刘承柱此时已经把弓箭放了下去,然后朝着王贤走了过来,轻轻说道:“多谢!”
王贤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而已,没想到你却放手了。”
刘承柱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是第一次拉弓射箭,所以根本不敢放箭,被你一吼,结果箭就出去了,而后才觉得射箭也不过如此,还是要多谢小兄弟你啊,请问阁下大名?”
王贤忙道:“在下姓王,单名一个贤字,是外舍北路斋的。”
刘承柱抱了抱拳头,正想再说几句感谢的话,却听到上面的成曲已经说道:“方才诸位也是看见了,三位英杰都已经射中十五箭,具体的在下也不详说了,现在诸位便随我去北边教场,那边已经借来马匹,三位英杰便是比一下骑术了。”
北边的教场原来是汴京禁军的一块军营,平常用来练兵的,后来真宗亲征时把这边的兵士们都带上了,所以这边就荒废了好久,但因是官地,又不能随意占据,故而就一直在这里放着。
此时诸士子们都已经三三两两地赶过来了,也有一些人觉得无趣回去了,总的来说还是少了一些。
王贤此时正和刘承柱走在一起,他旁边的是齐偍和秦该,几个人互通了姓名,算是结交了一下,而后便说起刚才之事了。
秦该和齐偍这时也明白过来,不过对这个壮汉他们还是蛮客气的,因为他一点也不做作,直言自己不会射箭,没什么身手,只是力气大而已。
几人行过去,便见到成曲已经站在那边,此时已经有人牵着三匹马儿停在那里,几人走上前去,便听到成曲笑道:“你们三人随便挑选一匹马儿吧,这三匹马儿都是从马房里借来的,很不错的马儿。”
王贤见到这三匹马儿肥瘦相当,亦是一样的品种,只是颜色不太一样,他心中不由想起在草原上的那匹马儿,当时还以为是汗血宝马,谁知道只是一匹纯正的蒙古马,想着想着不由笑了起来,对着齐偍道:“山论要选上哪一匹?依我看来这白色之马很是不错。”
齐偍闻言一愣,随即笑道:“那好,便就以臣贝之言,我便选那白马了。”
秦该一笑道:“我是随意了,刘兄准备挑什么颜色的?”
刘承柱仔细地看了一下那三匹马儿,随即便道:“我就是选这黑马了,看起来骨架大。”
成曲点了点头道:“那秦兄的便是这匹棕色马了,诸位先上马跑动一下,等过一会就要在校场上跑一圈了,谁先回来便是谁赢了。”
秦该三人也很明白,此时便已经骑上马儿,在附近小活动一下,王贤含笑地看着这些人,却不发一言。
随后成曲就招呼诸人过来,然后说道:“我等会喊一声,你们便出发吧,记住了,先到者为胜,但是要有信有礼,且勿绕道而行!”
他见到马上面的三人都是没有说话,便轻点头道:“开始吧!”
秦该立刻驱马前行,随后齐偍也是策起了马,而刘承柱过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拍马而行,急急地向前方追过去。
几匹马儿你追我赶,很快便消失在诸人的视野里,随即大家便开始互相说话,像是在说何人可能会赢这场马赛,王贤见到成曲正抱着手笑着,不由问道:“成兄估计何人能赢?”
成曲转头看了他一眼,他并不认识王贤,然而也知晓他是太学生,此时便笑道:“谁人都有可能会赢,这个不等到他们回来是不可能知晓的。”
王贤亦是笑了笑,其实马术是一门很大的学问,像当年答图就是马术极为精湛,不仅控马很强,还可以在马上有所动作,这样若是在骑射之中占很大的便宜。
可事实上只有草原上那些与马为伴的人才能够如此身手,而所谓的比拼马术,最重要的是运气。
王贤便蹲在这里,遥望整个校场,已经是青草正生、荒草未死的时候了,校场之中还有一些残痕留在这里,看起来像是纪念一般,它们都是见证了昔日那些兵士们的训练,然而兵士们早已经化成了灰尘,独独剩下这些残墙和杂草,像是看着这个世界。
这地上有一些枯黄掉的老草,早已经坏死了,然而它旁边却出现了一抹绿色,小草虽然很脆,被风吹一下就会弯起腰,但是没过多久又会站起来,它们永远不停地生长,用自己虽然弱小但是顽强的承受力,来谱写成长,见证年复一年的轮回。
王贤手里拿着一根草,还带着泥土的味道,白居易的那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或许是对的,然而一旦草离开了土壤,就算有春风也生不起来了。
他脑子想着这些事情,却不禁又笑了起来,此时已经听到士子们一声喧哗的声音,连忙站起来向左边看去,只见到一匹黑色马儿飞快地跑过来,随即便能看见刘承柱正急急地催着马。
成曲这时赶了过去,帮忙稳定了一下马儿,然后笑道:“刘兄好本事,夺了头彩!”
刘承柱这时还没顾的下马,就连声喊道:“齐兄的马突然惊了,然后跌下来了,秦兄赶过去帮忙,谁知道跌的更狠,现在都在那里停着,还好那边有几个士子们照看着,成兄快点找大夫,把秦兄和齐兄都接过来啊!”
成曲脸上笑容顿时褪下,吃惊地道:“是在哪里跌倒的?伤的重不重?”
刘承柱一指前面,然后大声道:“就是在那个乱石堆不远处,齐兄只是摔了下来,但是秦兄却摔到乱石堆哪里,好像伤的很重,成兄快点通知人去救他们啊。”
成曲这时忙道:“好好,你先歇息,我就去叫人。”
他这时急急忙忙地喊人,随即又着人请大夫过来,然后便带人赶了过去。
众人都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变故,此时也都有些慌张起来,但因为那边还是有些远,诸人也没法过去,现在比试也不能继续了,所以大家只能各自回去了。
王贤这时便要跟着成曲他们,突然看到刘承柱骑着的马,便忙向刘承柱说道:“我先借用你的马儿,赶过去看一看,你就坐在这里歇一下吧。”
刘承柱不由怀疑地道:“王兄骑过马吗?”
王贤也不废话,直接道:“骑过。”
刘承柱这时已经翻身下马,王贤接过马绳,立刻翻身上马,虽然好久没骑马了,但是草原出来的利索劲还是让刘承柱有些惊讶。
王贤微微一策马,便向前奔去,好久没有策马狂奔的感觉了。
这马儿跑得并不是很快,但是这种感觉是一样的,快速的前行,不断后退的树木,还有在迎面过来的风吹袭,就像是在草原之中,他闭上眼,稍微体会着这丝感觉。
马行不久,便已经看到了成曲几人正驾着马车过去,他单马很快就追了上去,对着成曲只是微微抱拳,就超过去,直接向前而行。
这边果然是一堆乱石,王贤抬眼便看见有一群人正在围着两个人,他连忙策马过去,见到齐偍正在有些慌张地对秦该说着什么,而秦该牙齿咬紧,像是极为疼痛的模样,王贤连忙走过去说道:“你们怎么样了?”
齐偍见到王贤过来,忙说道:“秦兄刚才勒马在这里摔伤了,结果碰到了石头,现在大腿受伤了,本想把他送回房间,但是他奇痛无比,不能移动,大夫们在哪?”
王贤这时走了过去,见到秦该确实是在忍痛不语,他轻声地道:“是不是划伤了大腿?”
秦该出声说道:“你会正骨吗?帮我一把!”
王贤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远方道:“秦兄你等一下,成曲带了马车过来,很快就可以把你运回去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马车赶过来的声音,随即成曲便已经走了下来,急忙喊着把秦该抬上去,王贤这时才舒了口气,见齐偍也是有些瘸,不由问道:“山论没事吧?你的脚?”
齐偍摆了摆手说道:“没事,只是摔倒了而已,只是秦兄摔的太重。”
这时成曲走了过来,问了几句,见到齐偍果然伤的不重,便道:“那我先把秦兄拉回去了,毕竟看大夫要紧。”
齐偍连忙点头道:“秦兄已经快撑不住了,快点去看大夫!”
王贤此时问道:“到底是为何摔倒?”
齐偍叹了口气道:“怨我啊,本来我们三人正跑着,我感觉手有点汗,便松开了一小会,那马儿结果就跑偏了,我连忙要拉紧,谁知道马突然急急地停下来,我不注意便摔倒在地了,秦兄见我摔倒,立刻也是拉紧马,想回头过来,却不料直接摔倒在这石碓上面,这都是我的过错啊。”
他说着说着便很自责,王贤只好慢慢安慰几句,随后便道:“我们也不要待在这里了,我骑了马,你便上马一起回去吧。”
齐偍此时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你也会骑马?”
王贤一笑道:“会一点。”
他这时跃上马背,然后把齐偍拉上去,便直接向太学之中跑去了。
到了太学之中,便不能再骑马了,王贤扶着齐偍走了下来,对着有些惊讶的齐偍说道:“小时候曾骑过马,虽然好久未上马,还是没淡忘的。”
齐偍点了点头,这时皱眉道:“我们去看一看秦兄吧。”
秦该是内舍生,是住在西边,他们一直往西走过去,这时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秦该住的房间,刚进去便发现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而有一个老大夫正在那里给他接骨。
他们进去只能慰问几句,然后便走了出来,齐偍心中烦闷,而且腿脚也是不利索,只能回水字间了。
王贤扶着齐偍走回去,在这房间里陪他说了一小会,而后又开始看起了书,这些天里都没有温习书了,很多东西还是要多看多想才能记得牢固啊。
…………
齐偍很快就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秦该却是有些重,一直都缠着布,齐偍每次都过于看望其一番,开始的时候王贤还陪着过去,可是到后来王贤也没了心情,便让他一个人过去了。
现在已经是临近夏季了,汴京虽不是很热,但老是站在暖阳之下,也会感到一阵阵的焦热。
王贤此时便在这个太学的院子里站着,像是在想东西,过了许久,方才走到一个房间旁边,轻轻地叩响房门,然后过了一阵子才听到里面有个声音道:“是谁啊?”
这声音有些沉,不过王贤立刻就回答道:“是学生王贤,特来拜访先生的。”
里面的声音随即道:“你等一下。”
随即便有人开门,王贤一愣,见到开门人不由地说道:“竟然是方兄?”
这个开门人便是方营,此时他正笑道:“我与李先生正说着间,未曾想到你竟然来了,这可算是凑巧了。”
王贤走进去便见到李廌正坐在椅子上,茶盏还是盖着的,不由笑道:“看来我还是来巧了。”
李廌一笑道:“你来的巧,我这茶也巧,刚好今天用光了,所以你便没得茶吃了。”
王贤知道李廌最喜欢这样,只是笑笑,然后便道:“方兄今日也来拜访先生了?”
方营这时给王贤搬过来一个凳子,这间房子里面的摆设有些凌乱,他等王贤坐好了才说道:“我早就想拜访李先生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还好,前月碰巧遇见了先生,相谈之下,更觉得先生纵横之论,极为精妙,竟类东坡先生,方某人自此便常常过来拜会。”
李廌哈哈笑道:“你别听方营这么说,我哪里能比得上东坡,只是好举古事,好说古话而已,这不是个好习惯,昔年晁补之作实录,就是因为听我之言加了几笔,便被贬到不知哪里去了,所以我一向是害人的紧。”
王贤不由被他逗乐了,此时笑道:“这便是朝中不识人了。”
李廌笑道:“不是不是,朝中识人是最厉害的了,只不过人太多,所以就把某些不中用的人给赶出去了,要想找人做官还不简单吗?科举一开,一下子就过来一二百个进士,这些以后都是官,要用人的话哪里都是,何必要一些看着都生气的人?”
王贤和方营听他话里颇有讥讽之语,也不以为意,毕竟这是李廌的秉性使然,更何况朝中党同伐异,排斥异己确实是如此。
李廌此时说了一会,然后便道:“适才方营还和我说起了王贤你,问我对你的评价如何,我没说别的,就说了三个字:大有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你吗?”
王贤动容不已,这个大有为的帽子不是随便扣的,而且李廌的脾气也不会乱给人戴高帽,他忙道:“学生不知,先生为何如此言重。”
方营笑道:“还是让在下说吧,先生方才说了大有为,还真把在下吓了一跳,待到先生说起来,在下方才释然,王兄啊,你少年便已经很聪明,而又懂得人情世故,先生方才说过,世上之事,莫不是两个字:持、悟,事情贵在坚持,而后去做才能有为,而王兄你便是如此,而做事亦需要悟上一通,方能保身,故而持而悟,有为之道也。”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人一直不停地朝着目标奋斗,而且又知道变通和使用手段,那就一定会成功的。
王贤没想到这个被后世之中所谓的厚黑学引用的道理,竟然从李廌口中说出,不由有些惊讶,有些疑惑地看着李廌,像是等他解释一下。
李廌果然看出他的疑惑了,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道:“没给你泡茶,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平衡?”
王贤洒然一笑道:“先生你说笑了。”
李廌摇摇头道:“我刚才并非说笑,事实上,我没给你泡茶,确实是因为我没有茶叶了,你方才也是怀疑我是故意为之吧,就换作是你突然进来一客,你却说没茶叶,那客心中亦是以为此乃谎言,所以这便是不知变通的悲哀之处,事实上,你就是倒上一杯白开水放到客人的面前都比说这话要好得多。”
方营笑道:“先生说的很对,这便是人世之情、处世之道了,总要如此。”
王贤却只是一笑,虽然不明白李廌是何意,但是他在暗劝做人要圆滑,他本来就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自然是说道:“多谢先生教诲,我定会铭记在心。”
李廌哈哈大笑道:“方营你看看,我没有说错吧,通达,通达啊!”
他笑了一会,然后又问道:“听说最近胡学正对你们也好起来了,没想到他也开始转性了。”
王贤神秘一笑道:“胡学正自然能转性,李先生,你什么时候也转转性子?”
李廌笑道:“我本身就是一块石头,哪里能转的了。”他正笑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对着王贤问道:“王贤你今趟过来,定然是有事要说了,说吧,是什么事?”
王贤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连忙说道:“其实在下过来还真是有事,这事还要请先生帮忙。”
李廌一愣道:“请我帮忙?你说吧。”
王贤笑道:“我想近段时间归家习书,等待秋后年试,先生认为如何?”
李廌和方营皆是觉得奇怪不已,不由问道:“为何要归家习书?”
王贤笑着道:“在下想着即将年试,而自己尚不熟经义之文,便想着闭门读书,太学虽然人多,然而不甚清净,所以在下便想回家,但这不好像斋长说,便想请先生来帮忙。”
方营连忙说道:“不可不可,王兄你真是胡闹,若是家中闭门可以有所成就,那你为何还来太学?这里有李先生这样的大儒,你若在家又能找谁解惑呢?更何况每月有月试,你若归家,那么这些月试如何?秋后年试升内舍还要看月试成绩的。”
王贤点头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所以我便求先生帮忙。”
方营方要再说,却不料李廌出声道:“你要回去做何事?”
王贤笑道:“就是读书,我最近看圣人书,总觉得圣人之言虽然只是寥寥数语,然而其义确是极为广博,而后又观王荆公之书,发现荆公之言虽是一家,然而分析极为合理,只是厚薄不同、针对的地方不一样,所以有时候揣摩一下,得出来的观点却是不同,这也是我所疑惑的,如何才能杂糅进去呢?
而更为重要的就是,经义并非皆是孔孟之言,荆公喜修老子,在下也观老子之书,都说儒家求智慧而治国,而老家却求愚民而治国,这两点看起来极为矛盾,但是事实上,自秦汉以来,吏治皆参合了黄老之术,并未曾废弃,这两种矛盾的思想如何混糅的?
再有就是为何当初说秦法严峻,汉便废法家之道,仿周礼而制汉礼,后人皆以为废除法家,可是观历朝律法,皆有昔日韩非子之印记,故而可以得知,治天下乃是半部论语,半部韩非,论语治德,韩非治法,德法为何可以通用?思想又是如何混在一起的?
这些东西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故而想到,儒学并非与他学水火不容的,无论是老学思想,还是释家禅法,或是法家严制,他们都是可以和儒学相互融合的,所以昔日董仲舒所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错的,为何不能容忍他家之言呢?这些就是我想回家安静思考的问题。”
方营已经愣在那里,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李廌有些失神,随即便笑道:“你不尊圣人之言,竟信老释之语,实在是有大罪。”
他脸上挂着笑,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王贤,这些东西莫要再想了,不仅伤脑,还会伤身啊。”
王贤一愣,随即便道:“先生那日不是说人一生便是追求一个‘道’吗?我便是为了寻道。”
李廌有些皱眉地道:“所谓的‘道’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如何去寻?”
王贤突然笑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了。”
李廌方想再说什么,却见到王贤的笑容淡定,不由地把话吞进嘴边,随后便说道:“你执意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劝你的,这事我帮你和马斋长说一下,你也莫要在这问题上纠缠不清,秋后就要年试了。”
王贤大喜地说道:“多谢先生。”
李廌挥了挥手道:“你先回去吧,切莫忘了一个悟字。”
他见王贤若有所思地走出了门外,不由叹了口气道:“此子真是太过奇怪,这样的话他还真的说的出来,方营啊,你现在对王贤又有了什么认识吗?”
方营摇头道:“只是觉得王兄方才之言太过震惊,并未有它感。”
李廌微微一笑,慢慢地道:“他有些固执,你没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