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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剩话的时候语气用的很轻,表现的十分随意,左子寒嘴角勾出一丝笑意,并未深究,而是叹道:“王爷治下竟然出现这等鱼肉百姓的蠹官,实在出人意料。王爷原本在府里与人商议中秋酒会,乍闻此事,大惊,立刻就派在下前来查探。不料褚山良当真如此不堪,辜负王爷看重,也辜负皇恩。两位替王爷剪除此害,功劳匪浅,在下知道修行者大多视富贵名利如浮云,可既然二位不愿意随我去王府受王爷亲自道谢,在下实在不知如何感谢!”
狗剩嘿嘿发笑,装模作样的拱起手,道:“都是粗人,上不得台面,王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眼下还有事儿做,就不叨扰了。”
左子寒万分惋惜,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曾老汉的院子,道:“此户人家落地此等地步,固然是褚山良为非作歹,可连亲王府也难辞其咎,在下来之前,王爷有过交代,务必全力弥补。二位大可放心,日后此家父子连亲王府必会负责到底,绝不会再让钧城内再次出现此事!”
狗剩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想他们这个时候需要的不是连亲王府的弥补,而是从此之后的平静。若是可能,还是不要再惊扰他们为好。”
左子寒皱了皱眉,却还是头,道:“此话有理,受教了!”完这话,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可可,停顿一下,才笑道:“看二位装扮,难不成是来自应天学宫?”
狗剩穿的衣服是普通的淡灰色粗布服,而可可身上穿的却是淡青色的学子服,这种学子服并不常见,多被用于应天学宫志学的学子穿着,因此左子寒自然猜到可可来自应天学宫。狗剩也没期望这一能够瞒下去,于是头道:“我们是应天学宫的仆役下人,因快要到了中秋灯会,所以跑过来买灯笼。”话尽于此,狗剩不打算再。至于为什么应天学宫的下人有如此身手,甚至还是难得一见的真武修行者,狗剩不想解释,他相信左子寒也不会如此无聊的继续追问下去。果然,左子寒听闻狗剩了这句话之后并没有再什么,而是头,想想,又道:“不知可否留下名姓,连亲王府自当前往应天学宫拜谢!”
狗剩摇摇头,婉拒道:“事儿而已,不敢居功。至于前往应天学宫拜谢,更是惶恐,何至于此?”
左子寒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二位志趣殊洁不慕名利,倒是在下唐突了,不过还是请二位能够留下姓名,以便连亲王时常感念。”
可可天真烂漫,并不多想,立刻开口道:“叫我可可就好了!”着对狗剩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意思很明显:你看你看,我做了一件侠义好事儿吧!
狗剩无奈,随口道:“乡野粗鄙人,名字起的也难听,您就叫我狗剩吧,我娘贱名好养活。”
“狗剩”左子寒若有所思,头道:“在下记下了,再次感谢二位惩恶扬善。”着招呼身后的一名甲士,拿出了一只紫色锦绣袋子,也不看狗剩,而是对着呆若木鸡的曾老汉道:“这是王府所备的微薄抚恤,权且当做补偿。老人家放心,王府绝对会秉公处理此事,换老人家一个公道!”
不知为何,可可忽然想起了狗剩所过的那句“公道这东西若是来的太迟,本身就不再是公道了”,没由来的叹了口气。只是这声叹气声音极轻,左子寒并未听到,只是狗剩斜斜往可可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曾老汉双眼呆滞,显然没有听见左子寒在些什么,看到左子寒递来的袋子,下意识的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愕然发现袋子中竟是满满的黄金,映的老汉的脸庞金光璀璨。老汉低低惊呼一声,不知如何是好,握着袋子的手当下就要松开,好在狗剩眼疾手快,帮他扶住,笑着拍了拍老汉的手背,轻声道:“掌柜的,人家既然给了,收起来便是,莫要惊慌。”曾老汉嘴唇颤抖,目光犹疑的看着左子寒,又看看狗剩,当目光转到自己那个双目失明的孩子身上的时候,才头,将钱袋收了起来。只是手脚犹在颤抖,显得瑟缩畏惧。左子寒暗叹,心道这一家父子二人所受伤害实在太大,一时之间恐怕无法祛除。又叹息在王爷治下,竟然出了褚山良这等狂发之徒,真是令人难以预料。想来有阳光的地方,自然都会有阴影,思虑良久,作为王爷帐下第一幕僚,左子寒心中立时便浮现出了“遮掩消息,大事化了”这几个字眼。毕竟若是此事闹将起来,对王爷清誉极为不利,对钧城也极为不利。看来,那褚山良,势必要赔上一条性命了。
脑海中想了一会儿,左子寒朝狗剩一笑,准备什么,而狗剩却已经淡淡开口道:“咱是穷苦人家孩子,人穷志短,只求保暖,今日之事,睡上一觉恐怕就记不清了。”
左子寒一愣,笑道:“如此甚好,多谢了。”狗剩挥挥手,笑道:“谈不上谢,子很惶恐啊!”左子寒会心一笑,不再多言,又与可可寒暄两句,发现这位深藏不露的真武高手似乎并不善于交际言语,便住嘴不谈,只是又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便告辞而去。
左子寒走后,原本喧闹的曾家院顿时鸦雀无声,不过有那好事的街坊邻居,还是极为惊叹的瑟缩着探头探脑往院子里偷看。西市民居巷里最大的事儿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哪里见过披甲配刀的军士,又哪里见过深不可测的真武修行者?加上方才院中的动静实在太大,一时安静下来后却多了无数双惊诧的目光和声声倒吸的冷气。
狗剩也不在乎这些目光,只是淡淡对曾掌柜道:“掌柜的日后可平安无事,不过且请老掌柜不要将我们二人的事儿告诉别人。另外,请老掌柜将灯笼制完,我们也快要回去了。”
曾老汉这时才回过神来,目光盈盈看着狗剩和可可,却不知该什么,嘴唇颤抖良久,还是组织不出一句话来,好久,才猛的一拍大腿,前去糊那还未完工的两个灯笼。一直沉默坐在堂屋中的目盲男儿孩儿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句话,此时却忽然道:“你们很厉害?”
可可愣了愣,下意识道:“什么?”
男孩儿重复道:“你们很厉害?”
可可不知如何作答,若是厉害,比自己厉害的人多了去了;若不厉害,似乎比起一般人而言,自己已经堪称神仙人物了好在狗剩已经接过话头,笑着问道:“关你屁事?”
可可大皱眉头,心道你这家伙,对一个孩子什么狠话?当下便想哄哄这目盲的孩子,却听到狗剩对自己道:“对付孩子,我知道的比你多,去院子里待会儿,我跟这哥聊聊!”
可可很不满狗剩的态度,不过还是得承认这一。她本身就是孩子,哪里懂得去哄孩子,而看着狗剩自信的目光和表情,不自觉的就认同的狗剩的话,于是缓缓走到院子里,有好奇的看着狗剩。她看见狗剩这家伙趴在男孩儿的耳边,轻轻了两句话,那男孩儿却骤然抬起头来,脸色微变,仿佛是知道狗剩的具体位置,眼睛直直的盯着狗剩的眼睛,二人一动不动。狗剩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而男孩儿的目光中却充满着让可可都感到难过的愤怒和仇恨,可可一时看的呆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径直走到屋子里,向狗剩问道:“和他什么了?”
狗剩嘿然一笑,摇头道:“没什么。”
此时曾老汉的灯笼也已经糊制完成,四个灯笼长一尺三寸,宽九寸,皆用红纸裱糊,虽是在白日,但依旧红彤彤一片光芒。其间工艺极为精致奇巧,虽算不得上等,但能做到这等程度,依旧不易。狗剩接过灯笼,付了酬金,老汉连忙推辞,也不话,只是将酬金往狗剩怀里推,踌躇良久,才颤着声音喊道:“恩恩人”断断续续出两个字,便再也不出别的了。狗剩了然,不过还是将酬金放在桌子上,思衬片刻,道:“若是害怕,就搬去别处好了,这孩子”到这里,狗剩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的目盲男孩儿,想什么却终究没有继续,只是拍了拍老汉手背,然后对可可道:“咱么走吧。”
可可嗯了一声,脚步停顿一下,又转身回来,走到男孩儿面前蹲下,打开自己的布包,从里面抽出一支冰糖葫芦,递到男孩儿手中,道:“爷爷,强者能以心为目,看世界尤为清冽。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想来也是很高明的,把这句话送给你,你要好好过!”
男孩儿抬起目光,他是看不见可可的,但却接过了冰糖葫芦,以极为细微的声音轻言:“谢谢”
可可笑了起来,望了一眼狗剩,直起身子与狗剩一起走开。出了院子,可可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狗剩笑道:“别看了,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肯定是要搬家的。”
“为什么呀?”可可很是不解。
“在他们看来,逃避才是最好的选择。”狗剩忽然出了这么句话,在可可听来有些不着头脑,然而狗剩也不多加解释,只是也回过头看了一眼院子。只不过他看的是那一株形态奇异的广角玉兰,然后嘴角微微勾起,对可可轻声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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