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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李云崖跟朱由检在房间里聊了小半日,朱由检又留宴,等到太阳开始偏西了才让李武送李云崖出来,并让李武以后跟在李云崖身边听他调派,李云崖推辞道:“你初入宫,在这诺大的紫禁城里步步惊心,身边得力人手本不够,今天为我又处置了一批内官,还是把他留下听用吧。”
朱由检笑着说:“我在这紫禁城里,怎么步步惊心了?我现在安全得很,倒是你在外面行走,身边连一个心腹得用之人都没有,李武是我信王府带过来的老人,虽然不似王木那么机灵,但性格沉稳,功夫也不错,你这段时间无形之中得罪了不少人,还是让他跟着我才放心。”
李云崖还是推辞:“是我的不是,倒让你担心了,不过你真不用派他跟着我,我在南郊练兵,已经初有成效,得用之人很快培养出来了,到时候你还得跟我要人呢。”
“那你以后出门切莫再孤身一人,定要带几个方好,否则出了事情连个送信的人都没有。”
朱由检把李云崖送到门口,觉得李云崖身上衣服单薄,想要给他一件裘皮袍子,又想他是天仙下界,身上穿的那羽绒服想必更加保暖,心中忽然又想起另一宗事来,他现在不能直接赐官,又不愿意让李云崖入道籍,至于其他手段又有体制限制,不好运作,倒是能先赐一套蟒袍。
明朝的蟒袍跟皇上穿得龙衮服相似,不属于官服,而是皇上喜欢谁赐给谁,跟飞鱼服、斗牛服相类,锦衣卫常穿飞鱼服,是代表着替皇帝办案权利高高在上之意,蟒袍又要高过两者。
这时天上飘着雪花,朱由检看着李云崖逐渐消失在茫茫飞雪之中,一股惆怅之感油然而生,李云崖相对于他,很有点良师益友的意思,李云崖跟他过去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说出来的话都是站在另一种奇特的角度,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很多离经叛道之语经过仔细咀嚼,又别有深意,越跟李云崖在一起聊天,越觉得这人仿佛一个巨大的宝藏,越挖越觉深不见底。
朱由检在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是李云崖用一个对讲机陪着他,现在朱由检养成一个习惯,每当心情不好,烦闷难忍的时候,都会去把对讲机拿出来摆弄一会,虽然它已经没电了,没办法再从里面听见李云崖的声音,但他会莫名地心安。
朱由检感觉现在平生最大的乐趣是跟李云崖在房间里喝着饮料,吃着零食聊天,不管说什么,他都觉得特别放松,特别惬意,仿佛一切烦恼都被挡在门外。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在房间里的时候,他不再是这大明朝的皇帝,而是跟李云崖到了那传说中的封缘星,不用再想魏忠贤,不用再想朝政,不用理会各地的旱涝灾害,不用管东北建奴的调心,无牵无挂,那么畅谈畅饮,相知相交,逍遥自在。
他知道,赐李云崖蟒袍会引起很多非议,毕竟李云崖还是个白身,那什么军校的副校长,什么总教官不伦不类,在满朝文武眼中一文不值,给一个普通平民赐王公贵胄才能穿的蟒袍是一件轰动极大的事情,但朱由检不管了,这些天他给魏忠贤那老太监一伙人马升官升到手软,连那些人都能穿上斗牛服和蟒袍,云崖又有何不可?
李云崖出了宫,回头跟送他出来的小太监道谢,小太监连说不敢,先前也是这个小太监迎他进去的,李云崖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仙师,小的叫田明,今年十四岁。”小太监弓背低头,眼睛看着地面。
“我今天跟皇上说了那些话,你恨我吗?”
田明吓得一激灵,慌忙跪倒:“小的不敢!”
他原来在信王府里,做的不过是些撒扫擦抹等杂事,现在进了皇宫,虽说在皇上身边伺候,比别人亲近些,倒也仅限于此了,朱由检深愤魏忠贤之害,对太监弄权深恶痛绝,对他们也只和颜悦色些罢了,至于有多看重,那是甭想,徐应元作为皇上的贴身太监,这么多年伺候着,今天因为挡了这位仙师的驾,被皇上当场训斥,那个拦门的是徐应元的心腹,平时人五人六的,这会还绑在后面等候发落呢,从皇上这里算是一宗,这位仙师自己也有种种神通,法力无边,绝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他感觉李云崖要报复他,生怕李云崖回去跟皇上说自己不好,吓得赶紧央求:“仙师饶命,我真的不敢恨仙师。”
看这孩子真的吓坏了,在后世不过是个初中生,在这里却被阉割进宫伺候人,每天如履薄冰,说不定哪句话说错要被罚跪打板子,严重的连小命都要丢了。
那个拦门的太监是什么下场李云崖不知道,想来不会好,但李云崖对他毫无怜悯,过去看过那么多历史小说,李云崖深知政治斗争只有两个选项,要么你死,要么我死,对方今天敢不让他见皇上,明天说不定找机会把自己弄死。
但是对这个叫田明的小太监,李云崖却很可怜,他把田明扶起来,拍他的后背:“站直了,跟我说话不用低着头。”
田明这会已经吓哭了,泪水冰冷,还有雪花飘在上面,随即融化。
李云崖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抽出一张给他擦掉脸上的泪水:“别哭了,你不恨我最好。”他把纸递给田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的,这紫禁城里所有和你一样的太监都会感激我。”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第二天,朱由检派人来到南郊军校里给李云崖送蟒袍,这里的蟒不是后世的蟒蛇,而是有四个爪子的龙,跟皇帝的五爪金龙只差一个爪子,跟蟒袍搭配的还有玉带,以革制成,上面有带銙,也分成玉、金、银、铜、乌角等不同材料,其中以玉带最为尊贵,通常一品官以上才能使用。
李云崖不肯跪接:“皇上给我这个干什么,我又不穿……”他不习惯穿古代的衣服,宽袍大袖的,既累赘也不如羽绒服保暖,直到现在仍然穿着现代的衣着装束。
来送蟒袍的是朱由检另一个亲近太监,叫曹化淳,闻言苦笑,皇上御赐蟒袍,那是多么大的殊荣,天底下竟然会有人嫌弃,若是换做别人,他早转身走了,回去在皇上面前好好添油加醋说一番,偏偏眼前这位主不是一般人。
徐应元厉害不厉害,这段时间没少在皇上面前说李云崖的坏话,譬如说他贪婪弄权,结党营私,欺压大臣,抢占百姓土地……或明说或暗说,或自己说或让别人说,偏偏皇上一句都不放在心上,反而是昨天李云崖使神鸢传信,直接飞到紫禁城乾清宫皇上面前,之后又狠狠说了一番诛心的话,如今徐应元彻底失宠,被皇上斥责一顿不说,还被撵到南直隶去看皇陵!
徐大太监跟着皇上那么多年,眼看着主子登基,要飞黄腾达,因为眼前这位一番话,给发配到南方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辈子要在南京养老了。
曹化淳知道李云崖在皇上心目中是特别的,不是他能撼动得了的,最起码眼前他无法得罪,于是陪着笑说:“仙师说哪里话,这还不是皇上体恤仙师劳苦功高,又怕仙师在朝中军中皆没有根底,恐怕不能服众,特赐此殊荣,以令下边的人敬畏嘛。”
李云崖把蟒袍拿过来,抖开了像过去买衣服一样看了看,料子真心不错,而且上面的蟒纹全手工刺绣,图案层次分明,色彩鲜艳,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确实是好东西。
“行,我收下了。”李云崖倒不是故意矫情,只是在表明一种无欲则刚的态度,从他第一次遇见朱由检谎称是封缘星修真者下凡开始,始终把自己摆在跟朱由检平等的位置上交往,他经常拿现代的东西给朱由检,也是在默默地提示:我不是你的臣子,不是你的奴才,你虽然贵为人间帝王,但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仙人,并不比你差,我不图你的权势,也不贪你的钱财,我做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咱俩好,你要是不满意,我随时都可以离开,甚至回到封缘星去。
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是他反复一次又一次地进行心理暗示,朱由检潜意识里确实把他摆在跟自己平等的位置上,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皇上而对李云崖颐指气使,也没有因为地位高低的差距产生隔阂,因此李云崖在朱由检心中是与众不同的,徐应元私底下对他的那些中伤,朱由检一句都没听进去,在他的逻辑里,李云崖已经跳出了贪婪弄权,结党营私,欺压大臣,抢占土地的凡人范畴跟境界,仙人嘛,虽然是个修行境界不高,跟凡人差不多的仙人,但也是仙人,是超然物外的。
李云崖收了朱由检的礼物也要回礼,他想了想,拿出一个小鸡啄米的闹钟让曹化淳带回去:“这个是计时的,跟日晷类似,呐,这里有三个指针,这个最短的每半个时辰走一格,一天走两圈,它走一格这个最大的走一圈,也是三刻钟,譬如现在这样属于巳时初刻多一点。每天都要用这个上发条,还能定时,要它几点叫,到时这个小锤子会敲打上面的两个铃铛,是这样。”
李云崖调响闹钟,发出“铃——”清脆的响声,把曹化淳和他带来的小太监吓了一跳。
“你给皇上带回去,说我谢谢他送的衣服,我很喜欢,赶明儿穿上了去给他看。”
曹化淳心惊胆颤,两手捧着闹钟上车回紫禁城向朱由检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