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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北戎还是异常的寒风刺骨,此刻大学士沈毓身板笔直的跪在承德殿前的青石砖上,
沈毓年过四十,岁月好似从未在他脸上留下痕迹,那一双犀利的双眼中透着十足的固执与怒火,
虽在朝为文官数十载,却有着武将的性子,谁惹他不快,上去便是一顿揍,朝中不少人都对沈大学士敬而远之,
沈毓名声在外,有两个原因,一是脾气暴躁,不好相与,二便是他家千金沈倾城,沈倾城自小痴呆,沈毓却拿她当心肝儿,谁若说沈倾城一句不好,当爹的上去就踹人心窝子,
只因前几日宫宴,沈倾城闹着来,身为女儿奴的沈毓自然是依了她,谁知半路没看住,沈倾城跑了,
沈毓当时那眼神仿佛能吃人,皇帝无奈,只能派人寻找,找了许久,终于有人在鲤鱼池发现了漂浮在水上的沈倾城,还有站在岸边冷眼旁观当朝摄政王,瞳倾绝,
沈毓目龇欲裂,救下沈倾城后指着瞳倾绝要个说法,
谁知瞳倾绝眉头一挑,带了些许轻蔑:“一个痴呆,也敢觊觎本王,本王没将她挫骨扬灰,已是格外开恩,还不快带着你那痴呆滚回去。”
沈毓岂能善罢甘休,平日里被捧在手心儿里的千金,竟被摄政王扔了池塘,如今生死未卜不说,又被摄政王如此讽刺折辱,
当即撸起袖子上前,皇帝拦住了他,恩威并施,终于把他送回府,还派了自己贴身的御医左中堂去府上给沈倾城治病,
这不,沈倾城昏迷三日不醒,沈毓操碎了心,进宫扬言若是沈倾城死了,他拼了老命也要让摄政王付出代价,
向来温和的皇帝震怒,罚他跪在承德殿前自省,
沈毓虽混,却也不能公然挑衅皇威,只能跪下,而那笔直的身躯,和那不甘的眼神,让皇帝愈发的心烦,干脆将承德殿大门关了,眼不见心不烦,
沈毓正气呼呼的跪着,余光有人过来,并未注意,直到有身上被披了件厚重且温暖的披风之时,诧异的抬起头,
沈倾城带了红色的面纱,遮住翘鼻和红唇,只有高挑的黛眉,和一双赤瞳的凤眼露出来
她一袭立领红衣,修饰出玲珑有致的身形,暗红色腰封缠着盈盈一握的腰肢,腰封下垂着一串一串白色的珍珠,随着走动互相摇曳碰撞,
外挂一件红色绣着梅花的披风,许是大病初愈,脸色略微显苍白,那双凤眸也是瞳孔赤红,看的沈毓心头一酸,正欲开口,便听见那眼前的少女清脆的开口:“爹爹”
沈毓堂堂八尺男儿,听见这两个字后愣了一瞬便红了眼眶,
沈毓与夫人年少夫妻,夫人生沈倾城之时难产而死,因生产不顺,沈倾城也变的有些痴傻,夫人去世,沈毓那段时间终日里浑浑噩噩,可为了那还在襁褓中的女儿终于振作起来,为了不让女儿受委屈,从未纳妾,
女儿虽痴傻,却是随了她娘亲,是个顶顶的大美人,十四年父女俩相依为命,从未听女儿开口说过一个字,如今……
沈毓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沈倾城眼眸波动了一下,蹲在地上,将沈毓揽入怀中柔声道:“爹爹,倾儿好了,倾儿不再痴傻了,以后爹爹不会因为倾儿被人嘲笑了,应该高兴啊。”
沈毓擦了擦眼泪:“倾儿,为父的倾儿啊,为父没能力为你报仇啊”
沈倾城抿嘴一笑,仿佛冬日里展开的梅花:“前几日倾儿是失足落水,与摄政王无关,这不,因祸得福,倾儿好了呢,说起来还要感谢摄政王呢。”
沈毓虎目一瞪:“谢他?我谢他个鬼,让我看见他,我定要打他一顿方可泄恨。”
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大学士还不认错?”
听到这声音,沈倾城身子僵硬,瞳孔中的红色也是一闪而逝,
沈毓冷哼一声:“见过皇上”语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沈倾城回头,她没错过皇帝眼中一闪而逝的戾气,她忙将沈毓藏在身后,行了个礼:“臣女沈倾城见过皇上。”
皇帝年及弱冠,一身明黄龙袍胸前绣着五爪金龙,头戴紫金冠,发冠两侧有金链子随着墨发垂直而下,
剑眉星目,嫣红的薄唇像是始终带着笑一般,皇帝打量着沈倾城,那日落水只不过匆匆一眼,如今一看,眼前半跪的少女脸上带了轻纱,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睫毛又翘又长,微微垂眸,在她瓷白的脸上投下两行阴影:“朕这是第一次见过沈小姐,前几日也见过,不过……沈小姐可好些了?”
皇帝没往下说,免得沈毓再次犯混
沈倾城一副低眉垂眼的样子:“臣女已然痊愈,多谢皇上关心,爹爹爱女心切,难免有些莽撞,请皇上恕罪。”说着双手叠加放在地上,对着皇帝磕了个头
皇帝眼中温柔只增不减,上前对着沈倾城虚扶了一把,沈倾城顺势起身:“多谢皇上”
皇帝收回手:“大学士爱女心切,这是全盛京都知晓的事,那日沈小姐落水,朕也是倍感心急,更何况是你父亲呢,朕晓得的”
皇帝侧目看着沈毓:“大学士,请起吧,沈小姐大病初愈,还得替你这个当爹的操心,你呀,回府吧,瞧的朕心烦。”
沈毓起身,这回是恭恭敬敬的对皇帝行了个礼:“臣鲁莽,多谢皇上不怪罪,臣先带倾城回府了。”
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沈倾城跟着沈毓身后,走出去老远,回头一瞧,皇帝还在原地负手站在那里,
皇帝看着沈倾城的背影,眼眸里是重重算计,
皇帝转身进了承德殿,发现专属于皇帝的那张龙椅上,坐了个人,那人身着黑色长袍,肩上用金线绣着雄鹰展翅穿过祥云的图案,腰缠黑色镶嵌红宝石的腰封,外挂同样一件黑色敞襟外袍,
一头墨发扎起半束,用墨玉发冠绾在头顶,其余的披散在耳后,肌肤雪白,英气的眉毛斜飞入鬓,一双凤眸此刻正闭着,却也让他忘不掉那双凤眸睁开时的气势,
皇帝上前轻声道:“皇叔?”
瞳倾绝没有反应,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终于那人的眉间有了些许的沟壑,薄唇轻启:“聒噪”
皇帝一愣,咬紧后牙,噤声不语,他重新打量在龙椅上假寐的男子,他是太宗皇帝在位之时捡回来的,所以就成了先皇的幺弟,按辈分自己得管他叫皇叔,可眼前的男子只比自己大两岁而已,
而自己是他的傀儡,可是谁愿意当傀儡呢?而且那个人还是一个被人捡回来的野种
清冷且带些慵懒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皇上在想什么?”
摄政王坐在龙椅上,皇帝垂头站在地心里,承德殿的奴才对这种情景已经习以为常,
皇帝看着瞳倾绝:“北辰只是在想才哪位沈小姐。”
君北辰乃皇帝名讳
倾绝抬起手,用手撑着脑袋,眼眸还是闭着:“一个痴傻的东西而已,难不成皇上好这口?”
皇帝微微一笑:“自然不是,只是方才她与我说话时,好似不是那么痴傻。”
瞳倾绝半晌没动静,在皇帝疑惑时悠悠的开口:“你是怀疑她装傻充愣?”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蹊跷罢了”
瞳倾绝终于睁开眼,那双凤眸带着十足的傲气,与睥睨天下的气势:“皇上还是不要在这种小事上浪费精力,朝廷还有那么多事,不够皇上忙?”
皇帝微微弯腰:“皇叔教训的是,是北辰懈怠了。”
瞳倾绝起身往外走:“本王对皇上严厉,是为了皇上好,希望皇上不要记恨本王才是。”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北辰不敢,皇叔所作所为皆为了北戎,北辰岂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