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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干了一天,铁笑天倒还真的觉得有些疲惫,不是清洗外墙的活儿有多累,只是被吊在空中半上不下的感觉令他颇不舒服,而且在那里又耗尽潜能去做了很多别的的事情,他感觉体力消耗巨大,幸好今天是最后一个白班——明天就要换班了,他和钱昆上下午四点至十二点的班。铁笑天打算今天晚上好好放松一下。
才到这里上班没多久,由于铁笑天谨慎的和身边的人交往,所以他在PA部和许多同事都不大熟悉,即使在集体宿舍里,他也只和钱昆勉强算得上是比较熟悉的朋友。
PA部的集体宿舍大概是租赁的其他单位的一个计划经济时代的老式单身宿舍,只是原来只是计划一个人住的房间被硬生生的挤进了五、六个人,厕所和洗澡间公用,每个楼道一个——当然,这只限于普通员工,地稍微高一点的员工,甚至张领班,都可以独自居住一个小房间。不过这里打工的人大部分是进城务工的民工,只要有一席安身之地,他们对这样的安排倒是处之泰然。
洗完澡,铁笑天躺在自己那张窄小的铺位上,思索着今天偷听到的信息,对面的钱昆站在对面的破镜子面前不停的梳理着他那头黄澄澄的头发,看了看躺在床上呆呆出神的铁笑天,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喂,老铁,今天晚上有什么活动?!”
铁笑天茫然回过神来,随口应道:“活动?什么活动?睡觉吧?!你要做什么?”
钱昆神秘一笑,“今天晚上咱们一起去找个妞好好乐乐怎么样?嘿嘿……”
铁笑天一哂,没有好气的説:“哦,这个我没什么兴趣,你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休息。”
钱昆讶然道:“你这个人倒还真奇怪哦,好象对女孩子一点兴趣都没有,既不见你去和张大姐他们班上的女孩子説话,又不见你有女朋友,一天到晚阴阴沉沉的,倒象个教书的老先生……”
铁笑天心中一凛,思索着还没有回答,钱昆却接着説了下去:“是不是没钱?没关系,我身上还有点,要不先借你点……嘿嘿,其实今天有人帮我买单,我在那边有个老乡在蝴蝶大酒店做保安,约好了今天请我一起去玩玩,説不定也不要你出钱……”
“蝴蝶大酒店的保安?!”铁笑天心中一动,坐起身来,再不犹豫,“也好,出去放松一下,出门在外,能多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钱昆哂笑,指着铁笑天:“哈,我还以为你小子真他妈的是个正人君子来着,嘿嘿,一听有人请客,马上就来精神……”
钱昆他们去的地方当然绝对不是什么很高档的酒吧KTV,下了公共汽车后,铁笑天跟随着他拐入一条潮湿肮脏的小巷子,走过几条臭水横溢的小道,转入一条稍微宽阔点的小街,铁笑天眼前一亮,心中苦笑:眼前的这条不太长的小巷子两边大大小小的店面居然都是发廊,他看着懒洋洋的坐在里面的那些浓状艳抹的女人,心中明白,这些发廊自然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了。
钱昆显然对这里非常熟悉,拉着铁笑天熟练了避过了拉客妇女的拉扯,熟门熟路的来到街道最边上的一家发廊里。一进门就拉住坐在门前和一个女人説话的男人,“周大哥,哈,想不到你比我先来哦,”他放开那个男人,指了指铁笑天,“这是我的同事,铁笑天,他是西北XXX省的,和咱们家乡也不太远哦!”
周大哥慢慢站起身来,直起雄壮的身躯,目光锐利的打量着铁笑天,缓缓伸出手来:“周路,幸会幸会!”
铁笑天惊讶的看着身材高大结实的周路,握住了他伸出来的大手:“铁润霖,周路大哥你好!”感觉周路掌心虎口的皮肤粗糙不平,心中一凛,眯着眼看了看他肌肉虬结,青筋直暴的手臂,对他留上了心。
周路显然对他不大感兴趣,微微笑了笑,放开铁笑天的手:“小钱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当年我只身来S市闯荡的时候,病倒在大街上,要不是小钱和陈小姐,恐怕现在骨头都不知道在哪里去了。”他面对着钱昆,“小钱你又来找阿红吧?唉……”微微摇头,无奈的回头看着陈小姐,苦笑着説:“阿桃,看来小钱对你的小红情有独钟,你安排一下!”忽然看到铁笑天,他一拍脑袋:“哦,小铁……你是自己……”
铁笑天忙摆了摆手,“不必不必,我是陪钱昆出来玩玩,坐坐就好。”不用做作,脸上説不出的拘谨。
钱昆斜着眼睛看了看铁笑天,“假正经,周大哥是陈大姐的老公,算是这里的半个老板了,你装个屁!”嬉笑着正要走入发廊的里间。
铁笑天苦笑着看着周路和陈小姐,还未説话,忽然门外玻璃大门被人砸得乒乓乱响,一伙六、七个痞棍走了进来,横七竖八的一起拥了进来,堵住了大门。为首的一个大概三十多岁,在小弟们的拥簇下,懒洋洋的扯过一把板凳,坐了下来,昂起脸,不屑的看着里面的四个人。
钱昆停下脚步,噤若寒蝉的看着周路,只见他冷冷一笑,却并不説话,一旁的陈老板也并无惊慌之色,操着一口生硬的方言问道:“豺狼哥,带这么多人来,有事么?!”
那豺狼哥依然不屑的昂着头,坐在椅子上喷云吐雾,仿佛没有听到陈老板的话一般,他身后的一个头发染得五言六色、身材单薄得象吸毒者摸样的小弟却上前一步,指着陈老板的鼻子,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大骂:“你个老婊子,他妈的真不识抬举,开头就给你打过招呼,你这里来个小姐就得另外收一份管理费,你他妈的,这几天偷偷招了四个小姐做生意,説也不説一声,钱也一分没交,以为我们不知道是吧?”他有几分得意的挺了挺干瘪的胸膛:“你他娘的去打听打听,这条街上谁自己来了新人做生意敢不给我们打招呼的!?……”
铁笑天心中恍然,原来真是这里的地头蛇,他不动声色的稍微往后退了退,身子恰好切到周路身后,才错开脚步,周路就似有所觉的回头望来,皱着眉头神色复杂,却不説话,回头继续盯着门口的流氓。铁笑天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周路真不是个简单人物,自己的这一错身大有道理,完全是按上尉的所传授的格斗原理来移动的安全方位,既找到掩护不使自己成为第一打击目标又能为自己的出手选好角度,而且靠进里间,形势不对还可以第一时间撤退……想不到稍一错身,这个周路就察觉到了——如果没有经过正规的严格的练习,普通人根本无法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对身后或周围的事物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如此人才,却是一个小小的保安?铁笑天心中狐疑不定,耐心的观察着周路的一举一动。
心中思索,耳中传来陈老板的解释,“哦?这可就真是误会了,豺狼哥,我这里的那四个姐妹不是来做这份生意的,她们是咱家乡来S市打工的,在我这里歇了下脚,昨天才找到工作,今天就般到南郊XXX电子配件厂的职工宿舍去了……”
“哈哈……你把老子们当成什么了?废话少説,你要想做生意就老老实实的交钱,不然,嘿嘿……”他提起一把椅子,反手就砸向发廊里的大镜子。
就当椅子快要脱手飞出的时候,周路身形一动,一个错身欺上前去,刹那间就到了他的身前,轻舒猿臂,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夺下椅子,反手一推,大力传去,那人踉踉跄跄的朝后倒去,砸在豺狼哥的身上,带着大模大样的豺狼哥也翻倒在地上。
铁笑天眯了眯眼睛,紧紧的盯着周路的一举一动。
痞棍们顿时象炸了窝一样,纷纷抽出插在身上的短棍、西瓜刀,待那位“豺狼哥”狼狈不堪的爬了起来,恼羞成怒的用方言吆喝了几句,便象一群没头苍蝇般扑了上来。
对方虽然人多势众,周路却没有丝毫怯意,身形一动,迎向蜂拥而来的痞棍,穿插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巧妙的游走在杂乱无章的各式武器之中,高大的身材似狸猫一般灵活多变。痞棍们虽然人多,但无奈发廊里的空间实在太小,真正能与周路直接交手的只有三到四个人,后面的人只能挥舞着武器,吆喝着却帮不上忙。但周路仅仅只是招架闪避,并没有出手伤人,所以前面的几个人老是堵在身前,进退不得,后面的人只能干着急。
一伙人把发廊里面打得一片狼籍,陈老板大为心疼,当一个痞棍伸棍砸向柜子上的电视机时,陈老板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去想把电视机抢出来,但她怎会比得过身强力壮的男人,只见那痞棍一把把她推开,顺势一脚,重中的踢在陈老板的肚子上,把她踢得昏厥在地上,下身涌出一片鲜血,望之触目惊心。
听到陈老板的悲呼,周路回头看去,忽然神色激愤,发狂一般大吼了一声,猛的一拳击在迎面而来的一个痞棍脖子上,击得他身体斜飞了出去,他不再一味的招架躲避,出拳起脚,硬碰硬的用手臂招架着对方的短棍和西瓜刀,一时鲜血淋漓,洒满了店铺。
铁笑天和钱昆上前把陈老板拖到靠近里间的沙发上,却见她下身依然流血不止,“流产……”铁笑天心中大悟,站起身来,观察着打斗的局势。
铁笑天注意到周路每每出手尽取要害,力量十足,手臂上虽然鲜血淋漓但一看就知是皮外伤,想必他一定练过很长时间的硬功,那些武器并没有给他造成很大的伤害,痞棍们大都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此刻周良正随手架住一根铁棍,手掌反手切出,正中对方颈动脉,那痞棍哼都没哼一声就瘫软在地上——铁笑天心中大讶,这和上尉的武术极其相似,很标准的野战部队的白刃近身格斗术。
这样的格斗术与民间流传的或者警察、武警部队的格斗术区别很大,后者的招数很注意人身保护,目的只是制服对手使其失去抵抗能力,并没有很多把对方制之死地或残废的狠毒招数;但野战部队的格斗术不同,它的第一目的就是杀死对方,它并不注意对敌人的人身保护,并没有考虑任何力道、攻击部位的分寸,它的招数往往是攻大于防、甚至不惜采取与敌皆亡的方法来展开最狠辣的攻击。现在周良所用的就是正宗的野战部队的格斗术,而且看来技巧娴熟功力深厚,硬攻与招数结合圆润,虽然心神大乱但出手仍然深得稳、准、狠三昧,保持了稳定的战斗力,可见他绝对不是一般的战士,一定在某个时候经受过长时间的特别训练。
官知止而神欲行,心乱而手稳,这绝对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办到的,也不是单凭训练场上的努力就能做到的,只能从残酷的战斗中获得,在生与死之间的较量中成熟……难道周良参加过战争?铁笑天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太荒谬了。
铁笑天正思索见,忽然看到那个“豺狼哥”正偷偷的溜向门边,想来见势不妙想要溜走,正当他偷偷拉开门,想要狂奔而出的时候,忽然感觉一股大力把他拉了回来,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后飞去,他茫然转头,却看到铁笑天亲切的笑容,好不容易定住身子,忽然狰狞一笑,猛的探手朝怀里掏去,忽然感觉身子自次被人狠狠钳住,他胆战心惊的回头望去,一条血淋淋的手臂挥动,咽喉一痛,随即失去的知觉。铁笑天敏锐的鼻子猛的闻到一股硝烟的味道,心道不好,却见周路若无其事的从豺狼哥怀里掏出了一个导火索“兹兹”燃烧的管形土制炸弹,顺手把它从排气窗里扔到了巷后的小道里,好象仍出的不是一个炸弹,而是一个破烂的玩具,只听“轰隆”一响,后墙被震得“嗡嗡”作响,壁上的装饰涂料也隐隐龟裂,铁笑天暗暗心惊,回头望去,却见周路依然稳稳的站发廊中间巍然不动,好象是对这样的爆炸司空见惯一样。
所有的痞棍均已失去知觉的躺在了地上,远出隐隐约约传来了警笛声,铁笑天看了看周路,店铺的玻璃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群,远远的站着却没有一个人敢走进来,“四个残废,三个重伤……110快来了,周大哥快走吧,大嫂交给我和钱昆照顾……”
周良呆呆的看着昏迷不醒的陈老板,看着她下身尤自汩汩流出的鲜血,垂下血迹斑斑的手臂,对铁笑天的话置若罔闻。
警笛越来越近,周良忽然猛的惊醒,回过神来,茫然朝铁笑天看去,迎上了铁笑天沉着冷静的眼神,他张了张嘴,却説不出话来。铁笑天摆摆手,“这里交给我们了,周大哥放心!”
透过玻璃门已经隐隐可以看到疾奔而来的防暴警察,皮靴敲打在街道上轰然作响,周路猛一咬牙齿,对铁笑天猛一抱拳:“大恩不言谢,有劳兄弟了,日后必有回报!”匆匆走进里间,从后门逃逸。
穿着防弹衣的警察已经驱散人群,几辆警车列在门口以做掩护,车后伸出几支黑洞洞的枪口,隐隐可以看到警察们分成几批,分别朝街后绕去,铁笑天微微一笑,包围是没错的,可惜稍稍迟了一点。
铁笑天高举着双手,慢慢走到玻璃门门口,轻轻把门推开,大声叫道:“闹事的人已经从后门跑了!其他的都被打伤躺在地上了!……警察同志们快去后面追吧……”説完双手抱头,倚着玻璃门慢慢蹲了下来,以示无反抗之意。
几名防暴警察举着步枪,瞄准着发廊里面,从车后挪了出来,试探着慢慢推进,他们警惕的用枪制着铁笑天,绕过玻璃门慢慢蹲着挪了进去,却只见店铺里除了横躺着一地没有知觉的人体外,只有一个人还清醒的抱着脑袋蹲在墙角瑟瑟发抖,他们放下心来,待把他们拷住,忽然听蹲在玻璃门门口的那人喊道:“这里有孕妇,刚才在打斗中可能流产了,请快送医院抢救……”警察们大惊,这才发现墙角沙发上下身衣裙已被鲜血染透的陈老板,手忙脚乱的丢开地上躺着的其他伤者,忙不迭的把陈老板抬了出去,送到警车上,警笛声起,陈老板已经在警察的护送下被第一时间送往医院。
铁笑天和满脸苍白、小腿抖得象筛糠一样的钱昆被押上了警车,也许是因为刚才他的“立功”表现博取了一定的信任,警察似乎对比对钱昆要客气些,没有把他拷在警车内的钢栏上。
他靠在车尾的车窗上,望着周围围观的人群,心中想到,这里流动人口如此之多,地形如此复杂,以周良的身手,一定可以轻松逃脱。这是个人才,自己正需要这样的伙伴。可是,如何才能将他收为己用呢?!
警车慢慢启动,朝巷外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