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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平出去刷手了。
看到出去的不是谭主任、也不是韩主任、田园,而是杨平,大家有点惊讶。
这种骨盆手术,妥妥的四级手术,如果不是四级封顶,要是还可以往上面分级,那这是五级六级也不为过。
此时,在双方看来,这台手术已经有某种特殊意义--捍卫尊严!
当然,病人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这是任何医疗活动的底线。
“盆腔广泛严重粘连,全是疤痕,解剖结构已经一团糟。”金博士陪在欧阳主任的身旁。
“他让底下的主治上?”白主任心里哼一声,托大!
“有点太急躁呀。”一语双关,欧阳主任总是稳稳的,波澜不惊。
都坐在第二排,议论不太好展开,说几句大家就安静了,继续看。
后面的其它医生看到这种广泛的粘连,都心生恐惧,术者每分离一步,心里扑通跳一下,真是心惊肉跳的,这不是四肢,是骨盆,是盆腔,弄不好非死即残。
刚刚还赞叹术者的娴熟与自信,羡慕附二院主治都这么厉害,现在大家收起了泛滥的仰慕,开始关心手术怎么进行下去。
手术被迫推进缓慢。
“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血管神经”
“以前就有医院,这种广泛粘连的骨盆手术,股神经已经异位,电刀太快,切断了股神经,官司打了好几年。”
“嗯,还有死亡冠埋疤痕里面,一刀就断了,血管回缩,下不了台的。”
“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有点不敢继续了。”
“谭主任拿下这手术,也要使全力吧!”
“该谭主任上台了吧?”
“嗯,再不上台,手术就搁浅了。”
议论是观众的天性!
大家低声议论,时不时看前面,担心被第一排的听到。大家都知道,那位谭主任以后就是创伤骨科的主任,万一被听到,死定了。即使风险这么高,大家还是抑制不住作为观众的天性。
“派一个这么年轻的医生上台?”虽然戴着口罩,但是谭博云从眼神可以判断出大概年龄。
隐隐约约,谭博云感受到对方的犀利,较劲暗中展开。对韩主任的脾性他了解不深,但是田园,他太了解了,表面斯文,内心随时可以聚集强大的杀气。
谭博云余光看两侧,韩主任面带微笑,手指在大腿上有节奏的敲打;田园脸上也带着笑,但这种笑不一样,笑里藏刀。
派一个如此年轻的主治上台,恐怕也考虑不周,判断不足呀,看来田园对这种特殊的骨盆手术经验也是不足,缺乏深刻的认识,否则就不会这么轻率了,毕竟比自己少了十多年的手术经验嘛。
韩主任太相信田园了,居然依了他。
慢慢看,最终还得自己上台,就当小插曲而已,谭博云想。
手术实际上已经搁浅了。
钟医生开始无效重复动作,刀的动作继续,但是却没有实质性进展。
放下刀,手指又开始触摸,眼珠子斜向上,仔细寻找感觉;触摸一会,徒劳无功,又要剪刀,剪刀试探几下,不敢继续;再把剪刀换成刀,刀浅浅地象征性地切几下,又开始触摸,循环往复。
总是原地踏步,不太好。
刀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切下去,血又冒出来,纱布压迫,电刀点灼,稍息。
还是换个目标,分离股神经吧,他的临战经验丰富,但是无奈敌人太强悍,骨盆的广泛粘连,就算大佬级的拿下来,也会出一身汗。
毕竟大多数的经验是建立在正常解剖之上,这种广泛粘连,除了解剖层次模糊,还有血管神经的位置已经偏离正常了,解剖的模糊加异位,让你的刀下随时可能是神经血管。
对经验丰富的医生,也会是陌生的。
只能边走边等待后援了,他抬头,余光透过墙上的大玻璃窗,谭教授没有动静,依然坐在原地。
钟医生情绪开始浮动,焦躁不安,深呼吸,告诉自己要淡定,低头,继续。
“组织剪!”
组织剪递过来。
“小一号的!你第一次跟骨科的台吗?”钟医生怒目,盯着苏宜璇,血管钳柄敲打苏宜璇的手,苏宜璇有点委屈,娇嫩的手被隔着手套打痛,吓得缩回手,立刻换回小一号的。
放弃髂外血管的分离,换目标,开始分离股神经。
神经似乎分离起来轻松那么一点,几次出血止血,反反复复,股神经终于分离出一小段,沿着这一小段,钟医生重拾信心。
能够在这种疤痕里面找到神经,真是高手,不是靠骂人起家的。
沿着暴露的一段神经,逆向寻找,藤摸在手里,瓜应该不难。
但是钟医生疑惑了,藤在手里,就是摸不着瓜,这股神经究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怎么分辨不出来,往深处?还依然在这种层次?
正常解剖知识已经无效,钟医生又停下手里的动作。
“你们两个!能不能专业点?有这样拉钩的吗,骨盆都被你们拉成两半了,小点力气。”
宋子墨和小五都心里想骂娘。
老子还没做过这么窝火的手术,宋子墨低头沉默不语,涵养摆着呢,不可能跟他去顶嘴,这是手术台呢。
小五抬头,盯了一眼,要不是手术台的纪律,服从主刀,他要暴发了。此时要是下棋,他这个时候他妈的早掀了桌子。
确实,要是主刀性格不好,脾气暴躁,助手和护士都会很郁闷,这就是手术台上的台风问题。
主刀台风好的,做手术说说笑笑,幽默风趣,如沐春风,大家都很轻松。
韩主任、田园都是这种,但是这种非常少。
台风差的,骂骂咧咧,最操蛋的主刀,手术遇上困难,各种埋怨助手,劈头盖脸,毫不留情,骂得狗血喷头,弄得助手战战兢兢,无所适从,一场手术下来跟洗个澡差不多,还有被骂得下台躲厕所偷偷哭的都有。
据说谭博云在附二就是出了名的坏脾气,有次做手术,器械摔了一地,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看来,手术有台风,还有家风。
稍作休息!
“刀!”钟医生伸手。
拿起刀分离几下,将刀轻轻扔在锐器的中转弯盘里。
“换刀片!”
苏宜璇立刻更换新的刀片。
再次递上来。
“组织剪,眼科剪!”他语气有点无奈,怒其不争。
苏宜璇收回刀,立刻准备眼科剪,器械台上没有眼科剪,这个手术平时根本不用眼科剪。
但是台下有单包的,准备好的。
“开眼科剪!”苏宜璇叫巡回护士。
巡回护士刚才一切看在眼里,哪敢怠慢,立刻打开单包灭菌的眼科剪,前后不足十秒,眼科剪已经递过来。
“麻烦你们动作快一点,这不是梳妆打扮,是手术,眼科剪怎么还要临时开?”
主刀很不满意。
你奶奶的,做骨盆手术,骨盆器械包里哪个医院准备一把眼科剪?你们附二都是做婴儿骨盆手术呀?
小五的火气憋了一肚子,纪律!纪律不容挑衅,一切只能忍在心里。要是在台下,怼他!怼死他。
手术台就是战场,主刀就是主刀,你必须服从,你再有脾气,等下到一边去发,这里不行。人命关天,只要不是主刀在台上突发精神病,拿刀子乱切,只要手术是安全的,是正常的进行,你就得服从。
宋子墨看了一眼小五,小五似乎可以看到他瞳孔里两堆熊熊的火焰,烈焰之瞳!
隔着玻璃也不知道那边在说什么,只知道病人生命体征平稳,术区暂时没有什么出血,只是手术陷入了僵局,难以推进。
用精巧的眼科剪开始分离,疤痕很硬,眼科剪剪断疤痕困难,开合几次才能勉强剪开一点点。
放弃眼科剪,继续换上尖刀。
“这是让杨师兄上吗?”有人轻轻地问,脊柱外科的。
“应该是!牛人!”关节外科的回答。
“有那么厉害吗?”普外科有人居然混在里面,估计歇台,临时凑热闹的。
终于有创伤骨科的人说话了:“我们大师兄,肯定厉害呀!”
“你们大师兄不是宋子墨吗?”普外科的哥们村里刚通电。
有人对这种后知后觉不屑:“重新排序了,他是大师兄了,宋子墨二师兄。”
杨平已经洗好手,感应自动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