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敌讯

义和团大师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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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放亮,徐黑子、李铁手准时醒来。

    相互对望一眼,搭档半辈子的他们心领神会,掀开身上的毛毯,摸出腰间的左轮手枪,悄无声息的跑出洞口,用警惕的目光扫视外界,静静的倾听周围的动静。

    到处是乳白色的薄雾,在山石间、树梢中缭绕,丝丝屡屡,飘而不散,清新的空气令人心旷神怡,早起的群鸟叽叽喳喳的戏耍,悦耳动听,偶尔有以一、两声低沉的兽吼,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许久。

    没有任何异常,两人暗松一口气,拍醒洞内的同伴。

    游击先锋队分三路南下,西路共有八个支队同行,顺平壤到汉城的官道,他们的目的地是西海岸的黄海道、忠清道、全罗道,重点是首都汉城,先在日占区站稳脚跟,然后展开一系列破袭行动。

    从平安道往南,倭人的势力越来越大,特别是汉城附近,经营时间最长,已经渗透到民间的各个角落,所以于成龙特别的慎重,挑选最机灵的新兵,随行的马营弟兄也最为精干。

    徐黑子、李铁手属于汉城分队,还有许三多、王白虎、沈威、刘五宝、叶飞鼠、黄胡子、武夫子、李一刀等弟兄,要么是深山老林里悍匪,要么是奉天城的梁上君子,当年曾逍遥江湖,让清兵束手无策。

    洞内挤满了四百个新兵,热情有余,经验不足,第一次执行重要任务,紧张又兴奋,在徐黑子等人的暗示下,谁也不敢出声,悄悄收拾行装,取出干粮吃早餐,许三多、王白虎出洞警戒。

    这里还在平安道境内,但既然出了平壤城,随时有可能遇到倭寇。

    徐黑子、李铁手做了个手势,带领十几个朝人抓起皮曩,一起去找水源。

    夜间落脚时,已经察看过四周的地形,不远处有条小溪,从山脚旁流过,距官道仅有两、三里,水量不大,但清澈见底,众人喜不自禁,将头埋了进去,狠狠的狂饮几大口,微带甜味的凉气充盈全身,舒坦之极。

    奔波了半夜,又休息了半夜,乍喝到如此甘甜的溪水,十万八千个毛孔舒张,好像吃了一枚人参果。

    心满意足的抬起头,徐黑子招呼大家不要浪费时间,立刻盛水返回,早一天赶到目的地,早一天开展工作。

    龙哥身上的压力,他们这些老伙计最清楚。

    突然,官道那边的草丛树林微有脚步声,出现了五个军人,同样手拎皮曩,显然也是来小溪取水。

    仓促中,双方都呆住了,在这一剎那,时间仿佛停滞不前。

    “八格牙路——”倭寇首先大叫,抄起背后的步枪。

    常年与官兵周旋,时刻生活在危险之中,徐黑子、李铁手的反应更快一筹,迅速拔出左轮手枪,先下手为强,“叭叭”五声枪响,弹无虚发,五个倭寇被击毙。

    新兵们大声欢呼,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拣起地上的步枪,摸出尸体上的弹药、刀具,个个喜笑颜开。

    杀倭军本身枪弹奇缺,除了个别头领,先锋队基本赤手空拳,于成龙说过:“倭寇是运输大队长,能不能拿到手,就要看各人的本事。”

    官道上传出密集的脚步声、吼叫声,正往这边奔来,李铁手急道:“不好,是大部队,快跑。”

    平安道坚壁清野,数十里范围内的村庄全部撤光,连房屋也推dao了,井上支队只好在路边过夜,他们比游击队晚到半个小时,近在咫尺,奇迹般的没有察觉。

    清晨的山区尤其寂静,枪声震动了十几里地,所有倭人都惊得跳了起来,井上大佐吼道:“哪里的打枪?”

    全军倾巢出动,如洪水一般向枪声处奔去。

    突遇大批倭军,新兵们惊慌失措,纷纷向山洞狂奔,徐黑子、李铁手两人殿后,使用缴获的步枪,一边射击一边撤退,绝对是百步穿杨,倭人只要稍一露头,立马脑袋开花。

    不过,倭寇不是大清朝的豆腐军,而是一支精锐的职业部队,人数众多,源源不断的涌来,正面齐射牵制,左右两侧大范围包抄,显示出极高的战术素养。

    他们的枪法也是奇准,搞得徐黑子、李铁手险象环生,很快就陷入了苦战。

    井山大佐慌而不乱,命令机枪手出击,并架上唯一的山炮。

    “轰——”首炮稍偏了十几米,徐黑子大吃一惊,在地面打了个滚,闪到另一颗树后:“铁手,快撤,最起码有上千个倭寇。”

    李铁手口喘大气:“黑哥,你先走,派人向龙哥报警,倭寇肯定想突袭平壤,我给你掩护,啊……”

    胳膊中了一弹,疼得他吱牙咧嘴,步枪差点脱手。

    徐黑子抽空扭头,惊道:“你受伤了?”

    李铁手暗吸凉气,徉作满不在乎:“被蚊子叮了一口,没大事。”

    “叭叭——”

    两侧的倭军纷纷倒下,传来许三多、王白虎的叫囔:“黑哥、铁手,快跑。”

    其他弟兄及时赶到,凭借丰富的作战经验,没有鲁莽冲锋,而是对倭军进行反包抄,一下子将倭人打懵了,不知山林里埋伏了多少敌人,强大的火力完全被分散。

    徐黑子、李铁手趁机撤离。

    溪边的战斗只持续了半刻钟,枪声逐渐远去,零零星星,部分倭军穷追不舍。

    很快,井山大佐进入先锋队夜宿的山洞,洞内一片狼藉。

    山本参谋报告:“四百到五百人,大部分没有枪支,少数几个枪法极准,肯定是老兵,我方阵亡三十一人、伤十九人,到目前为止,共击毙敌方十五人,受伤者不详,从尸体来分析,应该是朝鲜军队,余匪已经向深山逃跑。”

    一场小小的遭遇战,居然死伤五十人,前所未有的败仗,井上大佐脸色阴沉,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命令第三中队,追!”

    山本参谋双腿一并:“嗨!”

    迟疑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些朝人熟悉地形,围剿需要时间,我们……”

    井山大佐眉头一皱,哼道:“大部队继续前进,明天中午,第三中队到大同江边汇合。”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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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于成龙回到了住所。

    “累了吧?我给你热菜。”玉珠为他脱去外衣,理了理微乱的头发,那轻柔的动作、情丝屡屡的眼神,既像一个小媳妇服侍丈夫,又像一个母亲照顾不懂事的孩子。

    “不饿,就是困。”于成龙身心俱疲,根本没注意她的表情,懒散的躺到藤椅上,闭眼假寐。

    玉珠微有失落,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眼中掩饰不住的怜意。

    先取来毛毯为于成龙盖上,再端来一盘温水,脱下于成龙的鞋袜,将双脚泡在水里,仔仔细细的洗干净,纤纤玉手缓慢的捏拿。

    她理解于成龙,为了杀倭军能迅速成长,这些天因临时军校忙得四脚朝天。

    士兵靠军官带,杀倭军缺的就是军官,临时军校昨天正式开张。

    军校现有三个班,上午是基层军官,侧重于实战经验、临场小战术,下午是中层军官培训,涉及到战场指挥、敌情的判断、突发事件的处理,到晚上,参谋、情报、后勤等各部门同时上课,内容更加广泛。

    没教官,于成龙只有亲自出马,校长兼教员,一个人大包大揽。

    也没上过军校,但梦中的知识很丰富,经过玉珠的整理,初步草拟了教材。

    没时间长篇大论的理论,完全教授最实用的技巧,能有多大的成就看各人的悟性。

    可以想象的副作用,在那些个军官眼里,于成龙的形象高大到极点,几乎被视为战神。

    烛火之下,玉珠更加明艳照人,于成龙却响起了鼾声。

    加了多次热水,按捏了大半个小时,玉珠才为于成龙擦干净,重新穿上鞋袜,处理完污水,又站在身后,静悄悄的为他轻揉肩膀、太阳穴。

    突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敲门也十分急促:“老于,闵大人来了。”

    是王锡祉,这么晚了叫门,肯定有大事。

    看着熟睡的于成龙,玉珠有点不忍心,但还是轻推一把:“老爷,闵大人到了军营。”

    于成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疲色依旧:“天亮了吗?”

    “刚过三更,闵大人、王大人来了。”玉珠怯怯的说道。

    于成龙猛的站起身来,刚才的疲倦神奇般的消失,好像吃了兴奋剂似的,急切的打开房门,拉着老王朝客厅走去:“闵大人深更半夜驾临,是不是出大事了?”

    王锡祉神色凝重:“可能有大批倭寇逼近平壤?”

    于成龙吃了一惊:“多少人?从何而来?”

    王锡祉摇摇头:“情况不明,只是闵大人的推测。”

    闵丙奭正在客厅等待,沈天成也来了,气氛略显古怪。

    没时间客套,于成龙直截了当:“闵大人,说说你的信息。”

    闵丙奭迟疑道:“下午,汉城发来电报,倭人威逼我王下旨,免去我的总管之职,并令我速往汉城认罪,电文里有几句话,意为牙山清军大败,叶聂两部已经逃散,若我违抗王令,数日之内,必灭我九族。”

    他故作镇静,脸上的肌肉却微微颤动,出卖了内心的紧张与恐惧。

    自收到这份电报,几乎是坐立不安,至今声音还微微颤抖:“我思来想去,斟字酌句,发现电报里大有文章,或许倭人狂妄自大,为了吓唬我,不小心透露出重要信息。”

    打仗的有战神,练功的尊宗师,下棋的出国手,对敌人的细微区别,立马看出珠丝马迹,正所谓:“行行出状元。”任何一个领域,都有一批绝顶高手,拥有非凡的成就。

    当官的也不例外,揣摩上级、通读官文,属于官场两大秘诀,闵总管可是个中高手,比狗鼻子还灵。

    于成龙一瞥沈天成:“老沈,你看呢?”

    沈天成手捻胡须,闭目不语。

    闵丙奭的话确有道理,问题是兵从何来?

    于成龙微皱眉头,忽然灵光一闪,拍案叫道:“我明白了,倭寇的胆子不小,居然不顾汉城空虚,冒险分兵北侵,哼哼,说起来也在预料之中,他们是一群赌徒,有机会就赌一把。”

    闵丙奭、王锡祉微有惊恐,此次北上的倭军肯定不是少数,老于的马营连续分兵,已经不足三百人,能挡住倭人的猛攻吗?

    沈天成眼睛一睁,轻轻点了点头。

    “雪原。”于成龙大吼一声。

    援助元山的部队刚走,林海充当统领,五十名弟兄随行压阵,第三任戈什哈便是雪原,也是一个很精明的小伙子,从前是个流浪儿,十三岁就跟于成龙闯天下。

    “龙哥,你叫我。”雪原急呼呼的跑了进来,衣服凌乱,看到闵王沈三人,面有讶色。

    “打开作战室,我们要看沙盘。”于成龙看了他一眼,心里有点内疚。

    参谋局里是一群菜鸟,相对于普通士兵,唯一的优势是读了几年书,接受新事物的能力稍强一点,为了让他们更快的理解教材,于成龙费尽心机,找朝人口叙、根据梦中的记忆,制作了一个沙盘。

    长度超过二十米,宽十五米,整个半岛的地形、城镇、主要道路一目了然,当然,因为时间仓促,离平壤越远精确度越低,却已经好于粗制滥造的地图。

    闵丙奭、王锡祉眼前一亮,啧啧称赞。

    于成龙站在沙盘边,木棍从汉城沿官道北上,一直划到大同江,再一次肯定:“步兵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只有骑兵才能奔袭,混成旅团的主力在牙山,距汉城一百多公里,折回的速度太慢,嗯,绝对是汉城的留守部队,数量不会太多。”

    “一千到两千。”沈天成在一旁接过话茬。

    于成龙会心一笑,老沈是个精明人,只是平时太低调,不显山不露水。

    听说不是倭人的主力,闵丙奭心中落下一块石头,凭借大同江天险、于成龙的骁勇善战,抵挡十天八天没问题,到那时清廷大军已至,平壤稳如泰山。

    心情一好,脑海瓜也灵活起来:“朝中诸重臣、各军将领、各道总管,大部反对倭人入侵,只是势单力薄,无力抵挡才忍辱负重,期盼****大军一路凯歌,将我王解救出来,所以汉城的形势很微妙,没有两千倭军无法压制局面。”

    于成龙双手一拍,大笑道:“来得好,来得恰到好处,杀倭军的小伙子士气极旺,正好拿他们开刀。”猛的一喝:“雪原,弟兄们全体集合,半小时后过江,携带五天的干粮,嗯,把参谋局、军情局的家伙也叫上。”

    沈天成目光忽闪,微笑点头,闵丙奭惊道:“老于,这次可不是百十人的小股,而是上千规模的中型部队,你千万不可鲁莽。”

    “在我老于眼里,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于成龙哈哈狂笑,大步流星的出门,雷鸣般的吼叫声,震动了整个军营:“小崽子们,倭寇送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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