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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星光闪耀,江府里烛火通明。
三娘子此时呆在月下阁里收拾着书桌上的一摞信纸,这些可都是宝贵的回忆,不仅有严真意给自己给来的信,还有远在京城的婉儿给自己的书信;能够在分别后还给自己写信,想想也是把自己当朋友看待的。原本打算留下红樱帮自己守着月下阁,到阖府搬家之时能再整理东西,如今这情形倒是不能不早做打算了。
那些古色古香的书籍倒是可以不带,反正到了京城肯定会有新的书房,但是这些书信却让她舍不得留下,她想着往后也许就没机会再回杭州了,这些书信留在这里无人理会,怕也会喂了虫子!
红樱早递过来一个木盒子,见三娘子一张张的检视着,还忍不住笑道:“姑娘,这些信纸不如都带上吧,等姑娘在京城呆得久了怕就是想念了,到时若少了一封,姑娘怕都要吃不香睡不着了!”
三娘子笑点着头,“这些可都是将来老了之后的消遣,少一封确实不行!至于那些父亲送的古董你们就不用多管了,仔细用箱子装好,交给钱妈妈去,到时候随着大家一块上京城便是!”
红樱微微有些惊讶,“姑娘,那些都不带吗?万一姑娘到了京城要用……”老爷送来的古董确实不少,也是三娘子平时与人来往时的重要东西,此番三娘子初上京城,红樱总觉得姑娘会需要这些古董做礼物才是。
三娘子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倒是会想,这次跟着爹爹上京城,原来把你们都带上我都觉得有些累赘,现在你还要把那些笨重的东西带上,到时不给爹爹拖后腿吗?最好能轻装上路,大件的东西母亲上京时会带上的。至于到了京城,你家姑娘我是去看病的,哪里要用得上那么多东西?真少了,我再跟爹爹要去!”常听闻京城繁华,区区一些古董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重要的是京城里想来古董品种会多得多。
“知道了姑娘,我便把姑娘的首饰细软都带上就好了!”红樱如此道,又瞟了眼旁边的衣柜,不禁再问:“姑娘,那衣服可是都带上?巧衣坊的夏装都送了八套来呢!若要算上冬衣可不少。”
衣服倒是算细软,只是她衣服真不算少,若都带上不知又要多添几个箱笼,怕是又要麻烦一番呢!“衣服那么多,年年我都有些没穿几回,不如都装个三四套也就好了。”
“可是去了京城又要重新去做衣裳,怕是更有不便呢!”听三娘子说只套小部份,红樱可不依,原来三娘子就不爱打扮,衣服也不如其它姑娘多,可是如今再少带,往后姑娘不得穿得更简单了?
三娘子还在发愣间,靖妈妈端了甜汤进来,笑道:“红樱,那些衣服都给姑娘装上,可别听姑娘的浑话了!”
“靖妈妈,要都装上,我一个人都占了五六个箱笼,多麻烦呀?”三娘子不解靖妈妈此番用意,平时自己简略些,靖妈妈一向也都赞成的。
“姑娘真当老爷是租条小舟去京城吗?老身这次可是打听过了,老爷可是用自家的货船上京,姑娘就是带六十个箱笼也不麻烦呢!何况姑娘可是去京城,堂堂江府三小姐,若不多带些衣物怎么行?”就算江府里没有官职,可是三娘子这次上京意义非凡,她是怎么也不可能让三娘子太简单的。
三娘子红了耳朵,尴尬的说道:“原来是自家的货船!倒是我想得太多了!不过靖妈妈,我只是跟着去看病的,不用那么大阵仗吧?”自从这次上京的事情定下来,三娘子就感觉靖妈妈有些不同的变化,似乎事事都郑重起来;以前靖妈妈并不是这般性格,她现在身世不明,怎么好意思却享受这原本不属于她的一切?
靖妈妈眼神一闪,似乎有什么话想冲口说出来,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只对红樱吩咐退下;红樱知道靖妈妈是有话跟三娘子说,没多问便退了下去。
屋子里气氛有些变了样,三娘子见红樱也被打发了出去,只当靖妈妈有什么了不得大事要说了,忍不住就有些肃然,手头上的事情也都停了下来。
靖妈妈脸色却比方才柔和了些,带着笑意道:“姑娘,不必紧张!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这眼看着就要上京城了,姑娘若有什么心事,也可以跟嬷嬷说一说!”
原来是说心事,三娘子心里一松,脸上暖意多了些,她此前正有些迷糊,自从知道自己身世以来,还没有人如此跟她沟通过,“靖妈妈,我还真有些心事,不过不知道说出来,靖妈妈会不会相信!”
收到靖妈妈鼓励的眼神,三娘子忍不住将那天的事说了出来,说到大哥的那些醉话之时,之前的那种痛心的感觉又一次浮上心头,这回的三娘子再没忍住红了眼眶;如果第一次她是麻木了,那么这一次的她却是痛得如此清醒,无依无靠的孤独感也是如此的催惨她的意志。
“靖妈妈,你说大哥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真的不是江家的女儿么?我,与江府真是没有任何关系吗?”
“不是!”惊讶中的靖妈妈豪不犹豫的就否定了三娘子的话,或许她是不忍三娘子太过心痛,而且不论事实与否,三娘子的确是跟江府有关系的,三娘子的骨子里也带着江家的血脉。
靖妈妈一声否定,让三娘子眼神里隐隐有了期盼的希望,她脑子里突然就有些奢望,或许大哥只是跟自己开一个玩笑罢了,为的是让她这个不讨喜的妹妹伤一伤心,吃一吃苦头罢了。越是如此想,她便越觉得自己错了,明明江老爷还是跟从前一样对自己好,祖父如此,连祖母也变得越来越和蔼,那些从前的渴望现在都成真了,为什么自己在这个时候,偏偏还会怀疑自己的身世呢?
“姑娘,你若跟江府没关系,老爷怎么会这样宠爱您呢?就是大娘子,心里也不知道有多渴望能跟您一样呢!姑娘失过忆,当然是忘记了小时候,老爷多少次为了姑娘您,放下手头的大生意跑回来,也是因为这般宠爱,老夫人之前对姑娘才略有微词呢!”从前三娘子摔着碰着了,江老爷只要知道了,总是不放心跑回来,这可是江府里人人皆知的事,连江老夫人的心理靖妈妈也是清楚得很,此时也都忍不住指出来了。
靖妈妈的话正对了三娘子此时的心理,江老爷的无限关心此时正是最大的砝码,让三娘子心里忍不住倾斜了;大娘子是爹爹的女儿,二娘子四娘子五娘子都是爹爹的女儿,可爹爹对她们都不如对自己好,那她怎么可能不是爹爹的女儿呢?江老爷总不会对一个无亲无故的陌生孩子这样好吧!
这样宠溺自己的原因,想来跟自己从前患眼疾有关吧!又或者她就算不是三姨娘的女儿,也是爹爹的女儿才是!三娘子这样想着,三姨娘对自己关怀有加,可总不是二姨娘那三母女的亲近,大哥又如此的排斥自己,也由不得她多想一重,好歹多活一辈子的她想着,大概自己是爹爹抱回来的私生女?
“靖妈妈,我不是三姨娘的女儿是不是?平时总觉得姨娘对我有些不亲近,现在想想,原因大概就是这个了!可笑大姨娘前几天还说,姨娘看见我就像看到了大哥一样,可明明我和大哥一点也不像呢!姨娘叫我去不过是跟大哥有关系罢了!”说不清有没有失落,不过之前那些伤痛却是淡了许多,或许江老爷已经成了三娘子心底的救命稻草,只要还是爹爹的女儿,那她心里的亲情就还是存在的。
“姑娘要小心大姨娘,她可不是你看到的这般无争!”靖妈妈听三娘子提起大姨娘,顿时提了一句,却对三娘子问的那棘手的问题避而不答,默认了下来。
三娘子这回又吃惊了,大姨娘可是江府里最爱吃斋念佛的,平时又不爱理事,跟三姨娘仿佛都不受宠一般,这回靖妈妈为何要这样提醒她呢?“靖妈妈,大姨娘好像是真的无争,不然不会这么多年都守在院子里吧!”江老爷在府的日子不多,大姨娘偏还吃素念佛,哪有时间争宠呢?
“老身只知道,老爷当年将小姐抱回来时,大姨娘也是要求将姑娘养在她膝下的!只是当时三姨娘恰巧诞下一名女婴却夭亡,老爷为图方便才将姑娘寄在三姨娘膝下的!”靖妈妈这些话,便是肯定了三娘子不是三姨娘的亲生女儿,更是将十二年前的那些事情都翻了出来。
三娘子脑子里顿时懵了,原来自己真的不是三姨娘的女儿,十几年前三姨娘竟然还夭亡过婴童,而大姨娘也曾动过收养自己的心思?这一桩桩一件件,不难消化却难让人置信,更让三娘子此刻沉默无语起来。
三姨娘不亲近自己是正常的,当年爹爹肯定是想让自己的出现不被太多人注意,才将自己放到三姨娘膝下,可如此一来却是让许多人都不知道三姨娘那个夭亡的婴儿吧!三姨娘心里会没有怨恨吗?
想到之前三姨娘流产的一胎,她那执着的眼神,她曾提过的爹爹做出的承诺,她在得知自己流掉的是女婴时的绝望哭嚎;从前不觉得有什么联系的画面,如今好像被一根隐形的线都穿了起来!
这根线就是她,一切全因为她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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