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只烧鸡

九州流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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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书童阿木见萧铭一脸怅然,心中十分疼惜,刚想出言安慰一番,却被屋外的一阵吵骂声打断。

    酒肆客栈,最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只要有银子不管你是世家子弟阔少爷,还是刚刚发了横财的土财主,都会被店家掌柜奉为座上宾,这点萧铭十分清楚,故而也不惊讶只踱步至门前,下了门闩,探一番究竟。

    “他娘的,老子这只烧鸡明明是从街上买来的,你小子竟然说老子是从你们后厨偷来的?你他娘的狗眼看人低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古青色道袍的老道士,他老人家手中拿着一只啃食了一半的烧鸡,正唾沫四溅,喋喋不休的训斥那名小二。这老人家一身布满污渍的旧袍,一头蓬乱的散发,再加上眼角那黄白之物的眼屎,可完全没有一丝仙风道骨的老神仙模样。

    店小二也不是省油的灯,见这老道士蛮不讲理,挺了挺胸道:“王淳风,你都在我们这儿赊账赊了三天了,哪里有余钱去街上买烧鸡?我们家掌柜念你是道门中人,容你在这儿歇歇脚,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实话告诉你,我们后厨的师傅说了,他看到你潜入后院偷了烧鸡。要么你现在把欠我们的银钱一并补上,要么我就去报官,让京兆尹老爷断个公道出来!”

    谁曾想这老道士听闻此言竟是笑的前仰后合:“哎呦喂,小老儿我还就不吃这一套。报官是吧?你赶紧去报啊,小老儿我就坐在这儿哪儿都不去,你这么污我声名,小老儿我定要跟你周旋到底,讨要一个说法!”

    店小二见这臭道士如此不要脸,脸色直染成了猪肝色。

    “你,你这人恁的如此无耻。我,我去叫掌柜的,你等着,你等着。”说完店小二便转身踱步下了楼。

    萧铭亲眼所见这滑稽的一幕,只觉的有趣,竟是推开房门走到老道士身边拱手道:“老人家,出门和气为贵,你与这小哥怎么闹成这般不可收拾,竟要对簿公堂。”

    那老道士正在扣耳屎,见一个小娃娃凑过来主动搭话,斜瞥了一眼道:“你小子知道个什么。这厮诬告小老儿我偷了他家的烧鸡,我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小老儿这些年在江湖上岂不是白混了。”

    小书童阿木见这老道士如此蛮横,护主心切向前迈了一步斥道:“我家少爷好心询问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小书童生的极为柔弱,这番话说出来非但毫无力度,反而显得他底气不足。老道士觉得有趣,挠了挠锃亮的额头笑道:“你这小娃娃倒是不错,模样长的清秀,鼻眼也周正,我现在正缺一个徒弟,不若你......”

    老道士还未说完,阿木便挺了挺胸脯厉声打断道:“哪个要跟你去做徒弟,我这辈子只跟少爷一个!”

    老道士被他这副小模样逗弄的哭笑不得,问道:“哦?你家少爷就这般好,你就不想跟小老儿我去修道修仙?”

    小书童半歪着脑袋思忖了片刻,似乎在权衡老道士开出的条件,不过只片刻小家伙便双手叉腰,学做自家少爷平日里买盐时候对盐贩子的表情道:“若是李老道长那般的人物教我道法我兴许会考虑考虑,可是你还是算了吧。”

    老道士撇了撇嘴道:“现在这世道是咋了,连小娃娃都学会以貌取人了。想当初小老儿我闯荡江湖那时候,人啊心里哪有这么多弯弯绕。”

    萧铭觉得这老道士极为有趣,因此方才见他和阿木一番斗法自然也乐得自在。

    “老道长,阿木他年纪小,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包涵。”少年冲老道士拱了拱手,算作赔礼。

    谁知那老道士非但不领情,还扬了扬手嗤笑道:“得了吧,你这样的人啊小老儿我见得多了,说吧,有什么事情相求。”

    萧铭语噎片刻,良久才叹道:“实不相瞒,小可这次来京师是参加明岁的春闱的。小可祖上也算的一望族,只是这些年来日渐衰败,这次进京的盘缠还是娘亲从我七叔那里借来的。若是我这次科考不能中榜,实在是无颜面对家中双亲......”

    萧铭一番话说的真真切切,连小书童阿木都惊讶的咦了一声,好在那老道士正在啃食鸡腿,没有注意,听后喃喃道:“就知道你是想让小老儿帮你看看命相。也罢,小老儿见你这厮还算懂得几分礼,不像那些奸商般势利眼,便帮你观上一观。不过,小老儿先给你说好,这命相可是上涉天机,小老儿这番帮你可是冒着折损阳寿的风险,你小子自己清晓便好了,万不可说将出去!”

    萧铭见老道士面容严肃也就应承了下来:“当然当然,还请老道长帮我观观面相。”

    老道士点了点头,将啃食的只剩骨头的鸡腿扔到了桌上也不擦满是油腻的双手,一把抓过萧铭的右手。

    “这命相吗,上天早已注定,若要察观也不难,一半在面一半在手。我先来看你的手相!”

    萧铭微微蹙了蹙眉,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过了半晌,老道士啧啧称奇道:“妙,真是妙啊!小老儿我这辈子给无数人看过手相,可还从没见过你这般奇特的。臭小子,你老实说,你这“断手”的纹路,可是后天修饰的?”

    萧铭被老道士的一番话绕的云里雾里,疑惑道:“老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难道还能人为修饰?”

    老道士撇了撇嘴道:“当然能,非但手纹可以修饰就连你小子这面皮,只要小老儿我高兴一样可以换掉。不过,若是你没有修饰过的话,那倒是奇怪了。”

    “如何一个奇怪法?”萧铭也是被勾起了兴致,催促道。

    “这个嘛,这断手极为罕见,凡是有此手相的人皆是狠辣之辈,且善于武道修行。”说到这,老道士抬头看了一眼萧铭,见萧铭满脸疑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轻咳了几声道:“罢了罢了,快叫小老儿帮你看看面相。”

    老道士搓了搓手,从牙缝里剔出一条鸡丝,嘿嘿一笑:“小老儿年轻的时候牙口像你一般好,吃什么都不塞牙的......”

    “有劳了!”萧铭又朝老道士拱了拱手,算是催促。

    老道士只觉得无趣,耸了耸肩便开始给萧铭观面相。面相与手相比更为负责,老道士也观的格外认真,只是萧铭面盆上似乎有一朵黑云遮挡般,老道士竟然不能完全看清。

    “真是怪哉!”老道士摇了摇头,从随身褡裢中取出一只小瓶用牙拔出瓶塞,取出一粒黑色药丸递给萧铭道:“你把这个吃下,我再来观。”

    萧铭疑惑道:“老前辈,这个是......”

    老道士见萧铭起疑,白了一眼道:“臭小子,你放心吧,小老儿要是想害你,你早死了十次八次了。这是除尘丹,你吃后可把体内戾气祛除,这样小老儿便能看的清楚许多。这药啊,一粒至少能卖半两银子,小老儿免费赠予你,你还唧唧歪歪的,真是无趣。”

    萧铭虽然心中仍有些怀疑,不过觉得这老道士不会平白无故的害自己,咬了咬牙便将丹药吞了下去。

    老道士点了点头道:“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萧铭吞下丹药后只觉一股强大凌厉的元气穿行于自己的雪山气海之间,整个身体似填入了气穴之中,极为轻飘。

    “老道长,我觉得很清爽!”

    “清爽?就仅仅是清爽?嘿,也不知你小子这么小的年纪体内怎么会积存这么多的戾气,这下好了,被我一颗除尘丹全剔了出去。”老道士也不管萧铭的惊诧表情,伸出那只满是油污的右手在萧铭的眉心点了一点,少年的眉宇间竟然出现一个深红色的胎印。

    “不吉之象,不吉之象啊。”老道士连叹数声道:“依你的面相看,你定是背负了血海深仇,不过以你现在的实力若想复仇无异于痴人说梦,依小老儿我看,你是命比纸薄啊!”

    萧铭伪造身份请老道士观看面相本未当真,此刻经老道士这么一说,心中冷冷一笑。

    “老道长,我看未必!”萧铭冲老道士拱了拱手接道:“依在下看,人这一辈子就像一张白纸,画下什么才能知道是否精彩,若是什么事情都是命中注定好了,那我们还需要拼什么,争什么?至于您说的血海深仇,更是子虚乌有!”

    老道士摇了摇头喃喃道,难道是老夫我看错了?不可能,不可能啊.......

    屋内的氛围一时有些尴尬,良久,老道士笑道:“臭小子,不管我这回是看错了还是看对了,老小儿我也算和你有缘。既然相识一场小老儿不送你点什么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这样吧,这本《无为道经》老夫便赠予你,至于你能否参悟,能悟出多少,那就看你的修为造化了。”

    说完,老道士竟是背起桌上的包裹,大笑离去。

    “无为道经,无为道经......”萧铭望着老道士远去的背影,口中默念一时竟是痴了。

    ......

    ......

    洛阳,北城,东宫。

    月色溶溶,却已是三更天了。

    千牛卫中郎将刘封在少阳门外往返踱步,脸上愁眉紧锁,不时长叹一声。

    “刘将军,都已经三更天了,要不,您先回去睡吧,小的们帮您盯着,要是李天师来了,小的再遣人去叫您?”

    一名校尉模样的低级军官谄媚着走到刘封身前,提议道。

    刘封现在显然心情不好,又遇到一个不开眼的,斥骂道:“放屁!你叫老子先回去睡觉?你可知是太子殿下命本将军在东宫外等候李天师的?老子若是回去睡了,李天师来到宫门外发现没人迎接,倒时捅到殿下那里,还不是被殿下一番责骂。滚,给老子滚,别说这些话惹老子烦心。”

    那校尉本想拍马屁,可谁知拍到了马蹄子上只觉分外委屈:“可是刘将军,都已经这么晚了,洛阳城都已经宵禁了,即便李天师他老人家赶在入夜前进了城,也不可能穿过朱雀门啊。”

    刘封白啐了一口浓痰道:“你小子懂个屁,李天师可是殿下最信任的幕僚,手中有那青龙腰牌,别说是朱雀门,就是正阳门也照进不误。你觉得有哪个守门的校尉在看到东宫腰牌后还敢不开城门?”

    “是,是,您说的对。”小校见刘封在气头上,忙唯唯诺诺的应承。

    “将军,刘将军,您看啊,是李天师,李天师来了!”一名角楼上的千牛卫士瞥见了疾驰而来马匹上的李字旗帜,猜得了七八分,连忙报喜。”

    “太好了,太好了。快,快随本将军去迎接李天师!”刘封的两眼眼皮已经开始打架,闻听此言立时喜笑颜开。

    一卷黄尘滚滚,李三清已经疾驰而至,老道士踢蹬翻身下马倒也利落,见到少阳门前躬身候立的刘封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是刘将军啊,许久不见,还是这般英武啊!”李三清捋了捋长髯,迎面朝刘封走来。

    李三清虽然不是东宫属官,但却是太子最信任的心腹幕僚,远不是刘封这般武将能比的。刘封见李三清对自己如此客套,心下感动:“李天师,您前些日子派人送了文书,说今日入城。太子殿下听闻以后特命末将在此等候,可算是把您给等来了!”

    李三清微眯着眼睛,受用的听了刘封的恭维话,笑道:“如此,有劳刘将军了。”

    “应该的,应该的。李天师您这边请,殿下知道您回来,定会十分高兴的。”

    刘封谄媚的朝李三清拱了拱手,让出半个身位,随着这老道士朝洞开的少阳门踏行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