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随遇而安

罗 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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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之华大惊失色,暗忖即使露出一脸麻子出来,阮金凤也能看出端的,何况她也曾见过。正恐惶时,却听阮金道:“不必揭示了,若比这脸更美还尚可。不然,免得人瞧着不快。若非在雷庄主家中,差点杀错一个人呢。这小子倒是可怜。”

    厉之华闻言,始才放心,对阮金凤不禁有种不明的感激。

    这时见从外厅走来一个使婢,那婢向雷碧洁道:“皇……小姐,老爷有请阮掌门和刁香主去前院赴筵。另又有三位客人也来庄中,正可让阮掌门和刁香主前去一见。”

    雷碧洁道:“知道了。”

    刁香主一心想讨阮金凤喜欢,笑道:“阮堂主,属下觉得这小子扮得不赖,盍不把他带去做一斟杯郎官,大伙戏闹戏闹,你觉怎样?”

    阮金凤淡淡一笑:“我啥也没趣,刁香主既有此趣,何必问我,带去是了。”

    刁香主笑道:“属下不敢。”又向雷碧洁道:“这小官儿为师先带去使使看。”

    雷碧洁道:“师父既有用处,带走是了,又非啥贵重之品。”

    厉之华心里破口大骂:“这两个贱浪妖母,把老子作个物品使用了,世上哪有欺人比此更甚的。”心里虽是恚恨,表面不敢违拗。唯道:“我不会斟酒,更骇生场,去了反而不美。”

    那刁香主嘿嘿笑道:“涩场的官儿更是妙极,若不怯场,我岂带你前去?”说完,再不加听辨,随在阮金凤之后,拽着便走。

    厉之华暗暗苦叹:“唉,此命竟贱至这等地步,由命往矣!”

    换了衣服后,三人出了雷碧洁园门,正见雷海彪领着一干人在园门旁等着。

    阮金凤道:“怎敢有劳雷庄主等候,客气了。”

    刁香主笑道:“雷庄主这次客气应该,因为阮堂主是头一次到碧水山庄来。至于我嘛,就不必多礼了。”

    厉之华见这雷海彪年约六十,见他身材粗大,腮须打卷,态势倒显威武。只见他笑道:“雷某虽是不才,落草几十年,但江湖上的朋友均却视为一家弟兄,也得前圣教云教主眷注,这几年圣教的诸位弟兄待雷某可谓不薄,在下都铭刻心里。别说阮掌门第一次贲临鄙庄,就是和刁香主天天来此,在下亦不敢怠慢稍刻,何况阮老掌门生前的轰轰烈烈,早已传遍大江南北,雷某也是歆慕甚久。阮少掌门年轻有为,名响遐迩,能来鄙庄,也是添了鄙庄的光彩。哈哈哈哈!快请,快请。”说完,让阮金凤先行。

    雷海彪见刁香主拉着厉之华而行,甚感奇怪,心想她两人来时,只带十个人,现均在前院,这位俊美少年不知是谁。便问道:“恕雷某年老眼拙,这位小兄弟在下倒感面生,既来都是朋友,但不知小兄弟高姓?”

    厉之华甚是尴尬,只得道:“我……我姓‘无’,是贵庄鲁德的朋友。”

    雷海彪见他面无表色,唯觉是刁香主的什么人,原是庄中鲁德的朋友。忖道:“这小子倒有些傲慢不恭,不知怎和她两人熟识,难道也是圣教的人?”想毕说道:“原来是吴兄弟。不知吴兄弟在哪个堂下辖事?”

    厉之华大感窘迫,正欲实答,那刁香主却笑道:“他哪是教中的,是碧洁叫来作戏的幺儿。我瞧他扮得挺俊,特拉他前去与诸位扶杯斟酒。”

    雷海彪迟疑了一会道:“筵上倒酒端菜的人不缺,我看就不必让他去了。再说,他也不是庄中之人。”

    自他听说厉之华不是圣教中人,言谈上也就不再和他客套,也视为个下人。

    厉之华虽是嫌憎上人厚上薄下,但想能让自己不去斟酒,再放回鲁德或于连水家却是最好。便忙道:“我根本不会斟酒,又怕见生人,反会扫了大家的酒兴,望雷庄主让在下返回。”

    那刁香主猛劲箍他一下手腕,向雷海彪道:“他是个屁事不晓的旦儿,让他去倒酒,比其他人要有趣得多。他只倒酒,并不同席,能有何不可?”

    雷海彪听她这般说,也就不去再论其它,见厉之华刚才甚不懂礼,想必是个没经过场的少年,不然的话,这刁香主也不会硬拉着他去。

    不久到了一间客厅,厅内四壁装光挂彩,布设雅美,桌几条凳精雕细琢,不古不新,整个厅设,十分的考究。

    厅上坐有三人,居中一人,年约二十四五,宽额厚耳,浓眉亮目,相貌尊威,手上戴两只绿宝石戒指,穿着甚显富贵豪卓。左右两人年纪均有四十来岁,各着黄蓝丝袍,腰悬兵刃。左侧之人,粗腰阔臂,目光炯凛,面相威猛;右边那人,身材高瘦,吊眉细眼,目射精光。一瞧这两人便知是内家好手,居中之人自然是位职务甚崇的首脑人士。

    雷海彪一扯厉之华袍角,向他道:“你先去外面那棵树旁等会,何时坐席时,自会叫你,此刻暂不劳你。”

    厉之华大为恨怒,暗骂道:“这老匹夫欺人甚是,若是以往,在本公子眼里,你算哪出庸贱老儿!”又一想人家有事要商,自己也确不应在此,只是这条老狗说话未免太让人难以接受。便道:“我根本不想到此来。”

    雷海彪大烦,突地把他拎起,走出厅外,连点两穴后,撂在远处,然后快步回厅,笑着向那三人引见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圣教神药堂堂主兼神药门的掌门人,阮金凤阮掌门。”

    那三人似乎愣了一下,忙立身抱拳道:“久闻大名,在此能得一见,甚幸,甚幸。”

    居中那位青年见阮金凤貌美如花,体态轻盈,不由多看几眼。三人均想神药门一派,武林皆知,其派掌门人却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令人实是乍见生讶。

    阮金凤微一礼道:“三位客气。”

    雷海彪又引见道:“这位乃雷某小女的恩师,圣教白虎堂堂下刁玉妹香主。”

    这三人见她职位不如阮金凤高重,又名不闻广传,只是个普通的香主,也就不当回事,唯道了两句幸会作罢。

    雷海彪又向她俩引见中间那人道:“这位是大金国特使忽耳蒙得将军,忽耳将军此次欲去圣教拜见新教主,途经鄙处,也算瞧得起在下,在此小驻,雷某甚感颜采。”

    阮金凤与刁玉妹亦没听说过此人,只微微一笑道:“幸会将军。”

    忽耳蒙得点头笑了一笑。雷海彪引见另外人两道:“这位是‘快刀神’屈大武,这一位是‘电光手’尉楚平。两位均是雷某的故交,十多年我们哥仨没见面了,今日能在此一见,真是感天谢地。”

    阮金凤和刁玉妹闻之大讶,这在两人十几年前就名震江湖,二人正邪不分,屈大武刀刃西夏王子,单刀力败少林金刚僧,在江湖上名传最响,此人力巨刀沉,刀招精奇快猛,江湖中素以称之“快刀神”。尉楚平与屈大武乃姨表兄弟,所习的“金钩手”和“一身刀”两门功夫,亦是轰传江湖的二项绝技。金钩手这一功夫,抓铁如泥,不啻少林的大力金刚指,这“一身刀”的功夫,乃是他本人自赞自喻的美称。尉楚平所使的兵刃是两把纯金短剑,动起手来,双剑如虹,快如闪电,敌手无论击其何处,均会击中如电光缠身的锋刃上,令对方无所下指。故此在江湖上有“电光手”之称。

    阮金凤虽在他们成名之时年还尚小,但也常闻父亲和别人谈及过他俩,只在近十几年中,这二人突然销声匿迹,所踪难考,没料此次竟在碧水山庄突然而遇,而竟成了大金国的两名侍卫武士。

    当下均道:“原来是‘快刀神’屈英雄和‘电光手’尉英雄,在下倒是失敬了。”

    刁玉妹又道:“两位十几年前便名噪江湖,不期今日在此能赡尊范,实是三生有幸。”

    二人听她们知道自己的大名,均是得意,抱拳道:“那都是昔年江湖上朋友给我哥俩脸上贴金,惭愧,惭愧。两位对在下倒是过赞了。哈哈哈哈……”他俩突瞧那忽耳将军有些轻哂不然,忙又说道:“过去我哥俩神志不清,所行不惮,若无忽耳将军擢拔耳提,还依难登大雅之堂,让列位见笑。”

    雷海彪笑道:“各位都是自己人,不必谦虚客套,请坐,请坐。”

    坐毕,有仆童奉上茶水果点来,稍后茶罢,酒菜遂陆续摆将上来。几人坐定,刁玉妹笑道:“今日雷庄主请了一位俊面戏旦来,特为各位扶杯助兴。”

    尉楚平道:“是刚才进来又出去的那人吗?”

    雷海彪笑道:“正是。”然后出了厅去,伸指解了厉之华身上穴道,提入厅去,哈哈笑了几声道:“庄中的浅浊之物,也让他来见识见识,熟熟场,厚厚脸,以备后用。”

    屈大武、尉楚平笑道:“雷庄主安排周至,当真出手不俗、别出一格,比那些妖脂腻粉要高雅得多,雷兄自稀涉江湖以来,却不比我弟兄二人粗庸俗趣,自是巧玩雅致,此乃兰麝之调,格次高新,愧杀我等了。”

    刁玉妹听了,心中大喜,瞧着雷海彪点头一笑,那意思是“怎么样?本人所意可高?”

    雷海彪笑道:“屈兄、尉兄说笑了,兄弟虽怡享残年,但还不敢玩物丧志,仍心随

    圣教与江湖上诸多朋友,哪有兴致玩雅弄调?这主意乃刁香主所出,故为三位助酒提兴。”

    厉之华悲极不悲,怒极不怒,反而暗笑,心道:“人之命运,成败荣枯。百日前,我厉之华何等尊威,所达不羁,笑傲江湖,洒脱得淋漓尽致。而如今,却捩扭得自头至尾,亦同样淋漓尽致,实乃可悲可笑之极。既此命达斯,何必强扭,随遇而安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