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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可夏明显感觉到身旁的杨氏手抖了一下，她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矮小干瘦的身板，穿着九成新的布衣，宽阔的裤腿下是一双很小的脚，一看就是裹过的，站在那里，就像一把尖细的圆规钉在地上。
王翠竺上下嘴唇一张一合，翻出刻薄的话语，“马上都晌午了，大家都快回来了，你还在这里照顾这个该死玩意儿，你成心让老大老二他们饿死吗？”
杨氏瑟缩着肩膀站在床边，看了眼身后的苏可夏，嗫嚅道：“娘，等夏儿喝了水，嘘嘘了，我马上就去做饭，您别在夏儿面前说这些......”
“我呸，”王翠竺阴嗖嗖地在苏可夏身上扫了一眼，啐了一口，“傻子听得懂什么？你还喂她吃的！她为了一个男的寻死觅活，把我们苏家的脸都丢尽了，你还想让她来糟蹋我们苏家的钱粮！”
苏可夏一怔，她知道这件事，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按照现代来说，正是好好读书的时刻，居然为了一个男的去死。
的确任性又不孝。
但是，这个原身的奶奶说话也忒恶毒了点，怎么说也是她的孙女，虽听不懂人话，但也能感知人的情绪，就不怕原身听到又一头撞死过去？
想到这里苏可夏露出嘲讽的笑容。
王翠竺看见苏可夏咧嘴，脸色更不好看了，从倚在门口转换到进来，手指指着苏可夏数落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老三家的，这就是你巴心巴肝的疼的闺女，我骂她，她还冲我傻笑......怪不得林沐戚不要她，换谁，谁都不敢要？”
王翠竺说着，手往大腿上一拍，鬼哭狼嚎道：“我们苏家是造了什么孽，生出来这么一个又丑又蠢的胖东西，你们还给这个东西去买药，我们苏家迟早要被她败光！”
杨氏听到婆婆这么咒骂自己的闺女，气得浑身发抖，想争辩，可是没有这个胆，这个家是婆婆做主，只要自己惹了婆婆不开心，婆婆都可以把她和夏儿一并扔出苏家。
到时，她们孤儿寡母能做什么？
杨氏愧疚地看了一眼苏可夏，却见她坐在床上，嘴咧出奇怪的弧度，将里面的黄牙展示在外人眼里。
如同以往般，傻笑的模样。
杨氏抹了抹泪，喈磋自己的不幸，闺女的不幸，可有什么办法，事都摊上了，只有兜着，况且还是自己掉下来的肉。
“娘.......是我对不住苏家，对不住老大，老二，夏儿她爹，也对不住你们，是我不会生养，全都怪我，你有什么气都冲着我来，您别骂夏儿了，她才刚刚捡回来一条命.......”
王翠竺一口唾沫朝杨氏吐过来，要不是杨氏躲闪得快，只怕这时脸上便是那一口陈年老痰。
“你们娘俩都是扫把星！骂谁都不解气！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做饭！真想饿死我们？”
王翠竺骂骂咧咧地离开，走到院子还把那盆水踢翻，“别尽想着躲懒！把衣服拿到村后边的池塘浆洗去，别糟蹋我们这口井水！”
杨氏被吓得又是一抖，在王翠竺的骂声中终于捂住眼闷声哭了起来。
一道温和柔软的手抚在杨氏的头顶，将她唬得一怔，连忙从手里抬起朦胧泪眼。
苏可夏散着长发，光脚伫立，在蕙风布暖之下，一向浑浊的双眼竟异常晶亮。
杨氏翕了翕口，“夏儿.......”
苏可夏望向她，见到杨氏因她这么一个举动，一双剪水秋眸竟掠去了哀戚，只余喜意，“夏儿，夏儿，你......听得懂娘说的话对吗？”
苏可夏的心一下如同窗外枝叶上的露水般冰凉，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回忆只能凭几张照片。
上学的时候老师让写妈妈，可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写，更不知道同学口中的母爱是什么。
可是杨氏，从她走进来，一点也不嫌脏的用手揉搓着她脏兮兮黑黢黢的胖脚，还有伺候她嘘嘘，给她端茶。
还有到现在的，纵使因为苏可夏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可是只要看见苏可夏好了一些，那些哀怨，那些苦痛，都尽皆抛在了脑后。
这一系列的动作，竟让她脑海中那模糊灰透母亲新鲜顿时潋滟生动起来。
苏可夏张开嘴，嘶哑着声音，“娘，刚刚那个骂人的老太太是谁？她是我祖母吗？”